第五章 闯山
信鹰落地，淌出一片血红，众人围上去。铁歌已抱起信鹰，解下腿脚布片，上面浸满血迹，只寥寥几笔。
“兆？”三驴在旁边，见铁歌呆木头一样，蹙着眉疑惑问。
“我先走了，你们小心。”
说完，不管众人反应，提起石剑就走。等众人缓过神，前方只一片模糊，铁歌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上山比下山要难，对铁歌来说一刻钟的路程，他足足走了半刻钟多。
还没到崖顶，已传来兵器相交声，丁零当啷乱个不停。
心就像被架在烈火上，铁歌更加快脚步，几个呼吸间，已到崖顶。
顶上几片血迹，无拼斗景象，洞外有一黄衣人，身上两处剑伤，三辉蹲在旁边瑟瑟发抖。
“木头。”三辉见铁歌浑身血迹，满脸惊诧，不由惊呼。
没有这一呼，黄衣人也已看见铁歌，虽见铁歌浑身血迹，黄衣人却不以为意。
“你赶紧滚吧。”黄衣人冷眼一看，又垂下眼，语气轻蔑。
话音一落，洞中传来暴躁怒气，“我们刚进来，又什么事？”
“没有事。”
“没事就好好等着，一会就轮到你小子舒服，这小妞可真他娘俊。”
黄衣人没听完，已露出贪婪神色，忍不住扭头冲洞里瞄两眼。回头再想驱赶铁歌，满脸怒火已到近前。不等他开口，石剑已斩到头顶，力劈华山，来不及出声，黄衣人已被斩为左右两半。
铁歌心中烧起无边业火，石剑嘶鸣，奏起死神的战歌，剑已饮血，不饮够，怎肯罢休。
“快逃！”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绿竹说完就晕了过去。
“你是谁？”黄衣人怒火还没发泄，死神已到，剑也到。
不等他们喊叫，怒剑斩断骨头声开始奏响，咔嚓、咔嚓，一声、两声……
足足六声，六声过后，再无聒噪，只剩寂静。寂静中，熊熊怒火烧不尽，那血剑怒吼声断不去。
火在铁歌心头汹涌，似要烧尽这寂静，烧尽这悲伤，烧尽这肮脏。
只是没那么多时间，风雪卷进洞里，掩在绿色丝裙上。
绿竹脸色铁青，双唇泛着苍白，几缕游丝在鼻尖，有进无出。
铁歌第一次抱起绿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转过身，见三辉瘫倒在洞口。
他刚才已经见到了一切，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他认识的铁歌。
血腥气扑来，他只能瘫坐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铁歌走过，看了他一眼，“帮我看好山洞。”
三辉楞一下，才反应过来，滚出洞口大喊，“你多暂回来？”
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他要去做什么他知道，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能不能回来，他真的不知道。或者他知道，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道，你帮我看好山洞就行。”铁歌心一紧，又贪婪地看着周围，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这里了，“如果我回不来，就把一切告诉我师父，还有，我去星月庵了。”
“星月庵？你疯了？那地方是咋们这样人能去的吗？”话出口，又觉得不对，那不是自己这样能去的，铁歌和他却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再想开口劝，铁歌已抱着绿竹投进风雪中，早没了身影。
风雪又凶猛起来，风越来越急，雪越来越大。
一个时辰后，铁歌两人终到了寒玉山，山脚二三十灰衣护卫，正在门廊下歇息说笑。门廊外五六十脸有忧色，前来相求的各色男女老幼。
绿竹身子越来越轻，气息也越来越弱，没有时间让铁歌继续等。
他越过等候的众人，直向前走，不出几步就被五个灰衣人拦住。
“哪里来的莽汉？”为首一个，一脸傲气，仰着鼻子怒道。
“让开，我要见晓月禅师。”只一句，又继续向前走，立刻被两个人左右按住肩膀。
其余人忍不住大笑，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大言不惭，想见祖师。还有你怎敢直呼祖师名号？真是找死。”
话音刚落，左右两人已经同时用力，想着给他一个教训。只没想到，根本晃不动，他脸色变得冰冷，“我再说一遍，让开。”
“哼，什么东西？扔冰湖里让他冷静下。”
这时，旁边已又过来几人，要同时擒住他。为首人转身，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痛叫声断断续续。
急忙转头，却见那十几个人，已如雪花样飘在半空，随后便听扑通、扑通，一声连着一声。
见铁歌已到身前，他立马挺直身子，昂首挺胸，声音却微颤，“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铁歌没答话，仍旧冷冷说道，“让开。”说着，已经举起石剑，一剑斩向旁边下马台，三丈石台一下被劈开。
众人见状，哪有不变色的，纷纷忍不住倒吸冷气。人群自动闪在一旁，护卫们也让在路口两侧。
铁歌抱紧绿竹，用力握紧剑，大踏步冲上山。路上虽还有两道关卡，但见他这幅样子，也都不再阻拦。
等到山巅，一个诺大门口，门旁金刚力士多不胜数，恍如神殿。
见门口无人阻拦，铁歌一头扎进前院，刚进去，五柄飞剑就把他团团围住。
五个身形曼妙女孩，正在不远处操控飞剑，恨不得立刻把他刺死在剑下。
铁歌因自己无礼，五个女孩也不过是想以牙还牙，并没怪她们。但上来不问缘由、就要他的命，心肠也未免有些狠毒，怎能傲慢至此。
正招架处，绿竹嘴角渗出鲜血，风一吹又结成冰。哪还有时间，铁歌长啸一声，挥动石剑转起来。刹那变成一阵旋风，飞剑但凡挨上去，立马被磕飞，再看时不是损坏就是断成几截。
眼看不能取胜，女孩们赶紧收回飞剑，咬牙切齿挡在前面。
“哪里来的魔道？怎敢擅闯星月庵？”
铁歌抱紧绿竹，收起石剑，急匆匆道，“我来求晓月禅师救我师妹。”
众人早就明白，只一个毫不相干女子性命，怎能让星月庵动容，更何况是惊动本门祖师，人族三杰之一的晓月禅师。眼前这人真是可笑至极。
“祖师已闭关三年，从不见任何人，你还是下山去吧。”红衣女子说完，再看绿竹一眼，眉头紧蹙，又不忍说道，“已经回天无力了，你还是下山好好安排下吧。”说着略带愧色，转过头去。
“等一下。”铁歌喊一声，见红衣女子转过头，双眼满是恳求问，“晓月禅师怎么才会出关？”
红衣女子似乎被他真情感动，红唇微动，想开口又不能，忽怒气冲冲，“你这人好不识好歹，即使是人间帝王，也要三跪九拜，祖师才偶尔见一见。想你这样的下等人，怎敢妄想？”
女子顿一顿，眼睛转个圈，又说道，“即使是我们，几年也难得见祖师一次，除非天大的事。”说完，红衣女子眼光似微波轻动，用力瞅了东南角两眼。
铁歌面带喜色，眼中满是感激，冲着女子低头示意，随后拿起石剑，运足全身力气，冲着东南角青玉钟拍去。
到钟前三尺，突然一阵紫光，铁歌挥剑招架，却还是被击退。
再看时，只见一个中年丰腴美妇，正冷冷看着自己。紫衣美妇旁一个紫色神珠，想来正是刚才那道紫光。
铁歌弯腰施礼，“前辈，请救救我师妹。”
紫衣美妇浅移玉足，轻轻摇到近前，看了两眼，微微摇头，叹了一声，“我等无能为力，孩子，你还是下山去吧。”
“师兄。”绿竹突然睁开眼，气弱游丝，颤颤抬手，抚上铁歌面颊，“带我下山去吧，不要再拼了，好好活下去。”还想再说什么，绿竹已然昏死过去，一只手毫无生机荡在半空。
铁歌长叹，抬头看天，只见无数雪花飘摇在风中，模糊住了双眼。刹那间，铁歌死死盯住青玉钟，眼中射出一股决绝。
美妇见状赶忙挡在钟前，紫神珠同时画出一道长线，直奔铁歌。
只看他，握紧巨剑奋力一击，雷鸣声震出，院中间三方千斤石鼎都晃了两晃。
铁歌退后三步，美妇退了七步。
“得罪了。”
他继续向前，还不到，又有光芒袭来，只是这次不是一道。七绝阵，赤橙黄绿青蓝紫，这时七道光束同时袭来。铁歌顿时招架不住，被逼得步步后退。
到原地再看，只见身前，七个人，七色衣，七颗神珠。
铁歌扯下斗篷，轻轻把绿竹放在上面，又扯开棉衣盖在她身上。微笑着轻轻将绿竹发丝顺好，起身惨然一笑，绝命一般，“得罪了。”
说罢，挥着巨剑，直冲青玉钟。石剑撞上神珠，雷鸣声不断响起，他身上也不断加着伤痕。
血渐渐渗透衣服，就像一个火人，可是始终不退。终于，在一瞬间，铁歌抓住机会，趁着空隙猛地击向青玉钟。
七人也同时发现，马上念动神珠，直射铁歌后背。
在众人眼里，他现在只有一条路，躲开神珠，不敲响青玉钟。
可在铁歌眼里，他也只有一条路。
根本不顾忌身后，石剑敲响青玉钟的同时，七颗神珠刺在铁歌后背。
“咚……”钟声悠扬，众人面带惋惜。
他怕一声不够，又敲去第二下，怕还不够，又去敲第三下，就在要敲第四下时，破空声传来。一道白光似隐似现，铁歌只能凭本能去挡。
就像一块小石头，撞在大山上，他一下飞了起来，又落在门口，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祖师！”高喊声响彻整个山巅，他奋力看去，一个老婆婆。一身白衣，一头银发，脸上刻着几丝沧桑，一双眼却是无比清明。长发飘散在空中，银色弯月紧紧跟随，白玉阶上映出一道纤纤细长倩影。
他忍着剧痛，慢慢爬起，跪在地上。磕一个头，便求一声，“求您救救我师妹。”磕一个头，便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师妹。”
晓月脸色冷冷，看一眼这软弱少年，又看一眼那已被风雪遮掩的少女，脸色依旧冷冷，“我可以救她。”
他抬头，一脸喜色，流着泪又磕起头，“谢谢您，谢谢您。”
“先别忙，我也有个条件。”晓月嘴角现出一丝嘲弄，一丝戏弄，一丝痛心、悲苦。
“您说。”铁歌急促促道。
一颗冰珠霎时浮在眼前，冰冷傲人，“一命抵一命，我救她，用你的命抵。”晓月眼中有着骄傲，嫉妒，恼怒，语气也更加冰冷。
不料铁歌居然一笑，一脸从容、欣慰，又看了绿竹一眼，一把抓过冰珠，吞了下去。
晓月面露惊讶，嘴角又浮起点点笑意，语气居然有些温和，“你下山去吧。”
“多谢。”铁歌叩首，转身。
到门口，又听晓月说道，“万寂丹，七天后你会变成一座冰雕。”
铁歌再次转过头，释然一笑，“多谢前辈给我留了点时间。”
“去吧，我会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
铁歌眼神亮出光芒，欣喜看看绿竹，翻身向晓月三跪九拜，“多谢前辈。”
说完，忍着嘴中不断泛出的香甜，跌跌撞出寒玉山。七天的时间，足够了，足够手刃那些伤了绿竹的人。
忍着剧痛，铁歌又撞进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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