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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没了乳房,你还爱吗?”


看我不说话,张开又说:“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去找医生来。”
  哪里不舒服?应该是说,哪里有舒服的?我现在觉得,自己这整个人,就像是碎了以后用胶布粘起来的玻璃人,丢了魂儿丢了心儿的玻璃人。
  我转过头来,看着张开,虚弱的说:“张开,我们离婚吧。”
  “姗姗,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现在这个时候,更不会和你离婚。”
  “我们是签了术前协议书的,我们都是在上面签过字的,你只要写个离婚协议书,我马上在上面签字。”我的话,淡淡如水。
  张开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柔声说,“别说傻话了,你忘了爸临走的时候,是把你托付给我的吗?让我替他好好照顾你。姗姗,夫妻哪有不闹别扭的,我之前是很混账,说了很多混账话,也做了很多混账事儿,但你要原谅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这次我不听我妈的,我只听我自己的。”
  我突然烦躁起来,冲他吼叫:“我不能给你生孩子,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你看看我的样子,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我现在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我就是个怪物,怪物!你走啊,走啊!”我胡乱挥舞着手,把床头柜上的橘子、杯子、饭盒都打落在地,
  “沛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大二的时候那么美,我是不会嫌弃你的,不能生孩子我们就不要孩子,你觉得怪怪的,那以后就整形,没关系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可是我嫌弃我自己……你滚啊,滚啊,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任何人,你不要呆在这里,你出去,你出去!”我翻个身,把头蒙在被子里。
  每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每天早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一天到晚头昏昏沉沉的,也好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梳头发的时候,头发大把大把的脱落,皮肤像暗淡无光的木乃伊,我不想说话,不想笑,不想吃饭,不敢洗澡。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彻底打倒了。
  半个月挨过去后,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也慢慢接纳了术后残缺的身体。
  王媛媛死后,228病房一直没有新的病人住进来,小护理欧阳雪漫为了晚上照顾我方便,直接睡到了我对面的床上,也就是原来王媛媛的病床。
  后来,听雪漫说,王媛媛的丈夫在料理完王媛媛的后事后,来我这里拿走了代孕合同,从医院取走了他们的精子和卵子,至于找那个女大学生代孕了没有,我就不知道了。王媛媛的丈夫,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见王媛媛丈夫的最后一面,已经是我手术一周后,他的脸上那层幸福的光芒,和王媛媛一起死了。他的话少的可怜,我那时心情多云,也无很多的话。
  我把代孕合同递给他,“王姐说,一个孩子,是她能送给你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脸上挤出痛苦的笑:“我一定会好好代孕这个孩子,这是媛媛生命的延续。沛珊,你也要振作起来,不要被病魔打倒。”
  半个月后,我的心情恢复了许多,偶尔也会烦躁,砸东西。我经常站在病房的窗口发呆,成天就盯着那条旧街看啊看,眼睛里再没有别的世界。慢慢的,我开始吃饭、开始微笑、开始和雪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聊的都是窗外的那些树和那些流浪狗、流浪猫。
  第三个礼拜,我拾起了放在床头柜里的十字绣,开始数针孔,开始穿针引线。
  话说,这一天,放佛阔别许多年的婆婆和小姑,向春天野草冒头一般,突突两下子,就钻出了脑袋。他们还提着果篮,脸上堆着夸张的笑,这可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这实在是太有违婆婆小姑的办事风格,反常的教人作呕。
  “沛珊啊,你手术以后这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啊?这吃新鲜水果啊,对手术后的病人特别有好处,这都是刚才在水果店精挑细选的最新鲜的水果,你多吃点。”婆婆不仅会说,还更会做。从果篮里拿出一个绿里透着红的大红富士,取出预备好的削皮刀,一边削皮一边扯着无关紧要的话,“沛珊啊,这市人民医院的病房还是挺不错的啊,对了,你现在吃饭怎么样啊?饭啊,一定要多吃,人是铁饭是钢,身体得好好吃饭去养,你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什么鱼啊排骨啊,炖汤喝,特别养身体。”
  小姑也夸张的捏着嗓子笑了几声,“就是啊,你看你这身子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人啊,有什么不能有病,是没什么不能没钱,这一有了病啊,陷到医院这个泥潭里啊,是又遭罪,又扔钱,你得好好养身体,赶快好起来。拔足走出这个泥潭。虽然咱们女人哪,活的就是这个面儿,好门面比啥都重要,还有就是个出挑的好身材,该凸的凸,是该翘的翘,缺了啥都不好,缺了啥那还算是完整的女人吗?对不对?”
  这个时候,婆婆一连咳嗽了几声,喋喋不休的小姑立马住口。

  婆婆小姑这对儿活宝,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出戏?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台活色生香的样板戏。演技绝对可堪比那好莱坞的巨星,我惋惜,好莱坞的星探怎么就没发现她们呢?
  我倒要看看,这对儿活宝,今天这到底耍的是什么宝,卖的是什么关子。
  婆婆一脸菩萨笑迎上来,笑的让我浑身一阵急促的冷麻,鸡皮疙瘩腊月飞雪般,扑簌扑簌掉了一地。尤其是那开头“沛珊啊”叫的,足以让我立马飞奔到厕所狂吐一百八十遍。“沛珊啊,别听张韵瞎说,啊?张韵那张嘴啊,就跟那啥一样,哦,就跟那水桶一样,也不装个心眼,直倒。我呢,知道你心眼好,也大气,不会跟她计较。”这话一说,小姑不爽快的翻了一眼婆婆,极其不耐烦地说:“哎呀,大嫂,咱们就别跟她磨牙费嘴了,就跟她直说了吧。”
  “对啊,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不用演双簧了。”我眼皮不抬的说。一场手术之后,再面对婆婆和小姑,我既踏实又心平气和,就像重生了一次。去鬼门关上闯了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婆婆咽了口唾沫,咳咳了两声,热脸变成冷脸,转换到从前的口吻说:“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她向张韵点了一下头,张韵从包里拿出那份术前协议递给她,她直接翻到第二页,指着我的签名,“你看看,这是你的亲笔签名,你现在手术也做了,你是不是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我看了一眼那签名,戏谑地语气说:“对,那是我画的押,可是,我的手术费也不是你交的啊,我凭什么履行这承诺呢?”
  婆婆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你你,你这个女人想耍赖是不是?我告诉你啊,你别想耍赖!那手术费又不是不给你交,是有你的姘头给你交了,我就问你,你现在和我儿子,是离还是不离?”
  “李沛珊,我就告诉你吧,你和我侄儿这婚,是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是不是大嫂?”张韵咄咄逼人。
  “这场婚姻,我是当事人,到底是离还是不离呢,由我说了算,这你们还真是管不着。”我仔细端详着我锈好的一大朵牡丹,和牡丹上的一只小蝴蝶,不经意的说。我这态度,激怒了婆婆和小姑,他们的脸色和刚进门的时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是这幅面目,我觉得就恢复正常了。
  小姑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协议一支笔,婆婆拿过协议和笔扔在我面前,又一把夺下我手里的十字绣,撕扯一通,扔在地上,又在上面狠命跺着,“我让你绣,我让你绣!今天由不得你!你赶紧给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我的十字绣?卫辰替我交的手术费,和我今后的治疗费,我全指望着锈十字绣攒钱呢,我看着发疯的婆婆,把离婚协议嚓嚓嚓撕成碎片,扬在她脸上,“去你的鬼协议吧!”
  这段婚姻,现在我怎么还会有一丝一毫留恋?那个男人,那个所谓的家,我怎么还会留恋?离,我是一定会离的,但我就是不想让婆婆和小姑这么容易得逞。现在回想,张开或许是爱我的,但,他更爱他自己。他就像是一个还没断奶的“奶嘴男”,没有自己的主见,在他妈和我之间的这场拉锯战中,他就像墙头草,左右摇摆。
  “李沛珊,你还敢撕离婚协议?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没了乳房,哪个男人还会爱你?你那个海归竹马还不是转身就跟别的女人订了婚?人家那是嫌弃你!啧啧啧,你这女人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你自己都不算是个女人了,你还想连累我们张家断子绝孙吗?你是想闹上法庭吗?今天就告诉你啊李沛珊,你这怪物不怕丢脸,我们才更不怕丢脸,不要脸的贱货,你算什么东西啊你!”小姑子指着一地的碎纸片,“你给我跪下磕头认错!认错!!”
  卫辰回温哥华订婚的事,她们是怎么知道的?想是张开从护理欧阳雪漫那里探出来的吧。
  “你们想闹,我李沛珊奉陪到底!我今天也告诉你们,想让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不可能!”我知道我这是气昏了头,才会话赶话,跟他们置气。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践踏一个人的尊严?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残忍?
  我只想要一点点的尊重。
  怎么,我嫁进他们张家,做了他们张家的儿媳妇,我一心想要融入他们的家庭,我处处谦恭忍让,他们就可以在我刚刚做了手术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这样任意妄为的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吗?
  其实,我恨不得马上和这家人划清界限,断得干干净净的,不要有任何瓜葛。
  可是,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没有人可以无极限的侮辱和践踏别人活着的尊严,我是人还是鬼,我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这都和你们没有关系。这里是病房,我不想多说,请你们马上离开。要让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让张开来跟我谈,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滚出去!”我努力压制下自己的情绪,我告诉自己:李沛珊,冷静,冷静,冷静下来。不能让自己有这样糟糕的情绪,为了爸爸的期盼,为了妈的爱,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加油啊李沛珊!加油!
  “你们走吧,我不会赖着你们张家的,因为只有离开你们张家,我才会活得更好。”是啊,张家的空气,我再也不愿回去呼吸,外面的空气真清新,真澄澈。从手术台上生死一趟走下来,从术后第一次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这世间最美的阳光,我就决定,不论怎样挣扎,我都要活得更好,活得光芒万丈。我不恨,因为恨也需要力气,我活着,要为爱。我再不舍得浪费一分感情和一分力气,去讨好那些厌恶我的人。
  我想和张开面对面坐下来,平平静静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好好的结束我们的感情。不管从前爱不爱,现在爱不爱,毕竟爱过,好说好散。
  结束是为了重新开始,我不害怕重新开始。我觉得我的生命,从现在起,才刚刚开始。如果人有两次生命,那么,我的生命,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双乳切除手术以后。李沛珊,不可以倒下去,不可以向病难投降!李沛珊,站起来,李沛珊,外面的阳光多好,没有乳房的女人一样可以活得像阳光一样灿烂的!李沛珊,李沛珊,加油啊……住院这段时间,几乎每天,我都会对自己说几十遍这样的话来鼓励自己,我爱我这残存的生命,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的感觉到,活着,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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