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鲜明与黯淡
我说不清为什么我如此介意他的那句话，但我想，那句话可能昭示了我心底某部分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的经历套用在别人身上的心理。
可能我表面付诸了善意，实际上却暗中伤害了某人，只不过我自己还浑然不觉，还沾沾自喜于自己对别人的帮助。
我把这些东西抛在脑后，心情有点复杂地瞟了那天那个女孩一眼，今天排队时候是直接在操场集合，她直接站在了我旁边，我瞟了一眼陈颂，却发现他根本没来。
那个女孩笑眯眯地看我：“你看谁啊？陈颂？他告诉你他是我哥了吧？你别怕，我跟你掰扯一下那天那事。“
我顶着火辣辣的日头，感觉脸已经像馒头一样被发起来，，我想了一下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刚刚看见她那个外班一米九的男朋友叫她，林什么东西来着？
我觉得趁着教官绕到男生队伍的时候戳了戳她，她翻了个白眼：“怎么？”
“你叫什么？”
她朝着我眼珠子做圆周运动：“林夕。“
我“哦“了一声，教官长得像鹰，眼睛猛地往我俩这边一刮，吓得我胳膊抖了一下，我听见林夕嗤笑了一声，挺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喂喂，教官盯上你了。“
我说：“要盯也是一次盯俩，你也没少说。“
她说：“我嘴巴小。“
我说：“你眼白多。“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把声音含在嘴里说话：“你完了。“
我没听清她说啥，身子向她那儿倾斜，本来维持着挺直略微低头的姿势一下改变，向前看着教官大步流星地朝着我俩走过来，我突然反应过来林夕说的是啥，也学着她把声音含在嘴里：“你也完了。”
教官走过来，我俩面前的阳光完全被他显然有一米九高，两百斤的身体挡住，“你俩都完了。“
林夕突然迅速地勾了一下我脚脖子，我差点以狗吃屎的动作摔倒在地，半路又被她拉住胳膊，我被她卡在半路，站也站不直地斜眼看她，林夕眉头紧锁一脸忧虑地看着教官：“教官，魏许同学好像有点低血糖，刚刚她一直问我有没有糖，我还劝她赶紧去医务室她也不听。“说着用力拍了拍我的背，柔情似水地看着我，“魏许，我明白你想坚持，不想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还是身体要紧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用眼神向她传达：“你有什么毛病。“
她不理我，继续维持着眉头紧锁好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看着教官，“老师，我真的很担心魏许同学啊。“
我觉得教官并没有相信她浮夸的演技和我不配合的姿态，但是大概这个身姿壮硕的教官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尚未磨练到拆穿我俩的地步，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我俩：“去吧。“
林夕紧箍着我把我拖出队伍，我突然瞟到陈颂站在男生队伍的边角，他眉头拧着看着林夕，林夕却忽略了他的目光拽着我继续走。
走出去两步听见教官说，“来来!男同学还不如女同学啊？学学刚刚那个女孩啊！“
还真信了？？
林夕捂着嘴窃笑，我发现我俩却是在向小操场的画室和实验室的那栋楼逼近，白天这里掩在不知名的树的浓荫里，是异乎寻常的好风景。
她一屁股坐在一棵树底下，朝旁边拍了拍：“坐。“
我看了看那个树坑，觉得有点脏，但不想被她瞧不起，思量再三后还是坐下。
她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想跟你聊聊秦思的事。“
我说：“我俩就说过两句话，聊什么。“
“聊聊你的偏见。“
她出乎寻常地变得严肃起来，扶着下巴看着我，“你知道她有问题吗？“
我皱了下眉头，我不喜欢她这个‘有问题‘的说法。
我放冷了声音：“有偏见的是你。“
她揪了根草，抬眼看着我，“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和秦思三岁时候就认识，在六年级那年，她有一天站在他们班讲台上，拿着刀抵着手腕，威胁他们老师给她换同桌，不换她就自杀。”
“那个男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是踢来踢去的烂皮球，老师又是个趋炎附势的，不敢得罪厉害的学生，当秦思是个软柿子，就把皮球踢给她。”
“那个男生对秦思，是言语骚扰加上肢体暴力，却不明面上来，而是以嘻嘻哈哈的方式呈现，班里面的人也就当作看不见，多聪明的一群人，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明哲保身。”
林夕嘴角勾起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手指轻轻扭着她那个水杯的盖子。
“我想过可能是校园霸凌，暗中观察了一个月后，我在学校外面让人堵了他，逼着他给她道了歉。”
“我哥跟我聊过我的做法，他说我做得不对，但你知道吗？”她看着我，“我想他只是懦弱而已。”
“我想带着她融入到这个群体里，讲真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会有你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存在，你那天那个眼神，就好像在说我在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操场上水响蝉鸣，一中的小喷泉发出哗哗的水声，我看着面前这个黑白分明至明艳无比的女孩，我想其实我无法讨厌一个这样的人。
但黑白分明往往并不意味着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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