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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生活好像又变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当甘棠跟着欧以屾从L市回来,她和欧以屾的相处重新回到了欧钦若到来前的模式。
  可是甘棠知道,人的关系就是那么回事,出现了裂纹便再也不会消失不见,误会也好,嫌隙也罢,它已然留下了痕迹,无论之后如何发展,也不过是再做点缀,如同用巧夺天工的技艺试图把瑕疵修补成艺术创作的一部分,外人看不出门道,只有当事人明了终究是个残次。
  往往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主观的评价,即便是客观证明了实情并非如此,怀疑的会生出愧疚,偏爱的会反省错付,但所有的悔悟都只是暂时的,当再次遇到相同场景时,该怀疑的依旧疑心,该偏爱的还是盲目。
  甘棠都知道的事,欧以屾怎么会不知道,即便他们像过去一样亲吻、拥抱、做爱,一切似乎没有任何不同,但他亦心如明镜,终究是恩爱不复。
  时至凌晨,甘棠枕着他的手臂陷入深眠中,欧以屾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甘棠的后背,甘棠嘤咛了一声,调整了睡姿,但却没有更近一步往他怀里靠。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比清醒时更坦诚,潜意识的疏离在不被掩饰下一览无遗。
  欧以屾摸了摸甘棠的脸颊,如果没有欧钦若的突然出现,那么现在的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知道因为两个人最初身份地位的差距,甘棠对他一直是带着一种克制的心动,她很擅长在将将要在爱欲情迷中沉沦之时突然清醒的抽离,就像她很懂得试探红线在哪,如何在红线之上最大限度地获得自由,她在不让自己受伤这件事上也很懂得那条红线在哪里,再不越过那道线的前提下让自己也开心。
  甘棠对于婚姻和爱情没有什么执着,更可以说是十分怠惰,所以她可以接受父亲为她包办的婚姻,和自己没什么想法的人订婚甚至结婚,对待亲密关系上她顺其自然,铺好了路,渠水到了,她就顺流而动,但没有路,没有水,她能一步不挪地待在原地。
  去冰衡星订求婚戒指的时候,欧以屾并不担心甘棠会不接受他的求婚,他很清楚当甘棠找自己寻求庇护那一刻开始,这段关系从始至终的主动权便都在他的手里捏着,而甘棠则在这场被动中以自保为目的的防御。
  他原本可以在甘棠无知无觉下,引导着她一步步往自己预期的方向走,但欧钦若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所有的计划,他现在已经没有把握让甘棠再答应他什么了。
  一场时机不对的求婚就像打一场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仗,不仅会输,还会让自己永远失去重返战场的机会。想要获得最终的胜利,第一要义是不要出局,他必须先缓一缓,以免甘棠出现应激。
  更何况这场角斗里不仅仅只有他和甘棠两人,还有区乐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在见到区乐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存的怎样的心思,彼时他和甘棠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对于这个基本没有胜算的对手毫不在意。
  可区乐珺的执着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她一反常态地主动进入了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比赛中,蛰伏着,试探着,但却并不出招,用令人恐惧的耐心等待出现转机,没想到最后真让她等到了。
  区乐珺的存在加剧了他出局的可能性,让欧以屾更不能轻举妄动,稍有不慎,她会伺机出击直接将他咬死。
  那枚由罗杰斯亲自送回来的戒指便因为种种,最后被他放进了抽屉里,再没有拿出来。
  欧以屾叹了一口气,小臂一收,将甘棠强行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呢喃自语着:“小乖啊小乖。”
  .
  甘棠醒来的时候,欧以屾并不在,她随手摸了摸身侧的被褥,凉透了,很显然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感觉到浑身酸痛,也不知道她昨晚是用什么样的姿势在睡觉,身体每一处都像在落枕,肌肉绷得梆硬,要不是今天有通告,她在按摩师上门之前绝不会从床上起来。
  只是她才下楼,就发现欧以屾居然在家,正坐在大厅西南角的落地窗前,她发现最近他似乎很喜欢坐那个地方发呆,哦不,是想事情。
  甘棠刻意发出了声响,走了过去,随口问道:“今天没去军部吗?”
  欧以屾闻声侧过头来,说道:“不用,最近军部内检司和检署正在联合调查马家军火案的事,我们几个元帅之间需要彼此回避,等案子有结果了,再重新开一次会。”
  “这个案子还没结束吗?”甘棠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感觉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快了吧,已经进入调查的尾声了,该控起来的人也都控住了,”欧以屾淡淡道,“估计这一次马蔚是在劫难逃了。”
  “无论如何还是觉得很神奇,”甘棠总觉得一个大贵族的家主就这么被草草地撸了下来,怎么看都显得很儿戏,“那可是一家之长,就这么随便被一个普通人一个检举就玩完了。”
  欧以屾微微一笑,说道:“那不是普通人,而是被授了意的筏子,当他出现的时候,就是局已经设好,要开始收网的时候了。我们不会亲自下场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只会借别人的手完成这项脏活,不管发生什么,都查不到我们头上。所谓检举的证据,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如果有这么个东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所以证据是假的?”甘棠惊讶地问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啊?那马家家主被人害了以后,那检举的人呢?”
  “半真半假吧,事确实是马蔚决定的,只是不是由他做的,罪确实在他,只不过原本不应该被抓到。”欧以屾意味深长的笑道:“至于那个吹哨人,他有敢于以下克上的勇气,揭露真相的决心,为广大公众作出了积极的示范,我们应该给予他褒奖不是吗?”
  甘棠想明白了,欧以屾他们是鼓励公众对管理层进行检举,而大贵族出身的这批人,他们制定了法律,也明白怎么绕过法律,他们所遵循的是另一套规矩,在法律的后门里来回穿梭,公众监督不了他们,所以显而易见的,他们是在鼓励公众帮他们卸去中间这批人的势力。
  欧以屾看着正在思索的甘棠,想了想,眸光微闪,继续笑着说道:“谁捧出来的英雄,就得由谁来歌颂,估计到时候把他推出来的人会大肆宣扬他的英勇事迹,专访、职务晋升、巨额奖金...回报越丰厚,激励才会越有用。”
  甘棠不明所以地看向欧以屾,一时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顺着他地话问道:“难不成还要给他拍专题片?在电视台宣传啊?”
  “估计快了。”欧以屾点了点头,“过段日子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文化部就该收到相关申请了。商人们是不做亏本买卖的,这种不被市场追捧的东西可不赚钱,公众只会短暂的热情一下,会去申请的大多是带着任务去,能被反复传颂,也是有人希望它能不断刺激公众的记忆点。”
  “得,这还有一个流程。”甘棠不禁失笑,那套各怀心思的复杂运作她估计是用不到的,也不想再多作了解,转而问欧以屾:“你吃过早餐了吗?”
  欧以屾回道:“吃了,你也快去吃吧。”
  甘棠没再多说,径直去了餐厅,一会儿要上节目,她今天的早餐主打一个低碳,一杯黑咖啡、一堆草料、一摊炒蛋和一点奶酪。
  佣人将早餐端上来后,甘棠先是喝了一口黑咖啡,一边喝一边将餐厅的投影镜头打开,用随机模式找着佐餐的电子榨菜。
  随机模式下,每个电视台和流媒体的热门节目都只短暂播放10秒钟,不选择就切下一个。
  甘棠叉了堆草料,正要往嘴里送,恰巧看到了投影中一个选秀节目,这个节目新一季请来了彭斯作导师,她之前网络冲浪的时候有看到相关的宣传,没想到这么快都已经播到第三期了。
  甘棠心里感慨,看来真是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原本彭斯就已经是帝国第一的流行天后,坐拥上亿粉丝,都已经是天花板级,再无可上的程度,谁能想到她出了一次事后因祸得福,直接打破了天花板,粉丝在高基数的基础上又进一步高速增长,现在全帝国上下,不论老少,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也不限什么职业,都有庞大的受众。
  真是她想把人家当竞品,人家压根没在意,人比人气死人啊。
  甘棠郁闷地嚼着索然无味的蔬菜,突然愣住了。
  彭斯的火爆她尚可理解,但是另外一个因祸得福的人呢?
  当时拍卖会上绿眼睛的米开朗基罗又是为什么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公众人物?真的会有人持续不断的对一个遭受无妄之灾的苦难人抱有长久的关注吗?就算有,这也应该只是一个小众圈子,而绝非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面向各年龄段的官方媒体上宣传他。
  就像欧以屾所说的,公众不会喜欢这种东西,这种长虹不衰的热度如果不是出自市场的选择,那就是有什么人人为的为市场定下价值导向。
  不管是彭斯还是米开朗基罗,这两个人都与一个人扯上了关系——她的弟弟,甘罗。
  甘棠魂不守舍地将早餐吃完,换好衣服上了接她的车,强打着精神录完了节目。
  “姐姐,你今天好像挺不一样的。”区乐珺今天一见到甘棠就觉得她有心事。
  甘棠冲她安抚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一会儿把车开到长耀公馆,我好久没见到我弟弟了,想去他那里坐坐,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回去就行。”
  区乐珺看出甘棠没说实话,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今天没什么事,我就在停车场等你好了,只要姐姐不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多晚我都等。”
  甘棠心不在焉地一笑,心里却早就飘到别处去了,车一在长耀公馆的停车场停下,甘棠就立刻下了车,直奔甘罗的住所去。
  区乐珺看着甘棠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记得姐姐的弟弟好像叫甘罗,做过传媒公司开了科技公司,手里还有不少晶源矿,一个有能力有野心又太有能力太有野心的人,明明可以守正,却老是想走出奇的捷径,这种人要是没有一个领路人规训着他,让他撇去心浮气躁,迟早是要出事的,看姐姐这个样子,麻烦好像已经来了。
  区乐珺拿出联络器,发了几条简讯,很快收到了回复,她匆匆阅览完,心里便明了了。
  给甘棠开门的是岑陈,见到她来,岑陈愣了一下,但还是礼貌地和甘棠打了招呼,让她进了门。
  甘棠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问道:“甘罗呢?”
  岑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他在休息,刚从Z03回来,正在倒时差。”
  岑陈为了不打扰到甘罗休息,把甘棠引到了阳台上,将隔音的玻璃门关上。
  “不知道你找阿罗有什么事?”岑陈问道:“阿罗的事我都知道,如果是问问题,我大概能替他回答你,如果你是要交代他做什么,那我帮你捎个口信。”
  甘棠严肃地打量着岑陈,开口道:“那你知不知道甘罗那个传媒公司出品的东西?彭斯的电影和米开朗基罗的自传。”
  岑陈听到这两个名字,眸光一暗,如同甘棠打量他一般,他也开始打量起甘棠来,他猜想甘棠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她又没有完全知晓事情的全貌,否则她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跑来质问甘罗。
  岑陈对甘棠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做到了桌子边上,慢条斯理地开始泡茶,慢吞吞地将每一步做完,将一杯盛了七分满的茶杯递到了甘棠的面前,这才说道:“那么,甘小姐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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