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斗!
“哀家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没趣了。”
赵姬依旧如多年前一般美丽,昔日在赵国邯郸的苦难并没有让她变得憔悴丑陋,在秦宫多年来的奢靡荣华更让她如一朵被人精心灌溉的名贵花蕾一般艳丽绽放着,没有人会觉得她是一个的中年人,更多的倒像是一个有几分成熟风韵的美妇人。
随着她得到的越多,她就越美丽,她越美丽就越无情,而一个无情又贪婪的女人通常就难以得到快乐。
“可是下面的人服侍的不用心?”吕歌总是会很贴心的问出一些听起来很蠢的问题,所谓的目的不过是让对面显得不太聪明的赵姬能够有梯子往下聊。
她平日里一向寡淡,身上的首饰珠宝加起来永远不超过三样来,来见赵姬更是一样都不想带,因为……赵姬不喜欢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尤其是那个女人还和她一样拥有权力和金钱。
“这也不怪他们,他们哪里比得上梓涵,又哪懂得哀家的心思。”赵姬慵懒的摆了摆手,纤细的手腕上金色的镶着彩玉的镯子微微晃荡,她如今富丽堂皇,锦衣华服,可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和当年一样,不太开心。
吕歌对待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总是有十二万分的耐心,“那便是他们不够可心了,要服侍太后,若不能了解太后心思便不算称职……”
她说着便站起了身,美目一转,一扫站立在四周那些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美男子们,大部分都是她调进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别人送的……但现在都是被玩腻的。
若说其中有谁真能给她什么大的印象的话,吕歌唯一能记得的就是两年前曾经有一个人试图“勾引”她,然后被她交给了嬴政。
“既然这些都不算称职,便让梓涵把他们都送走好了,梓涵再用心给太后挑些好的过来。”
赵姬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支起了原本斜靠在椅榻上的身子,还没彻底坐起来,话就已经出了口:“都是哀家的人了,再把人送走像什么样子……你再送人过来又能送什么人……到底是不如梓涵可心。”
说实话,赵姬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女人恐怕就是吕歌了,甚至可以说在吕歌长大变得美貌不凡的现在,她还喜欢,而她对于喜欢的人的说话方式总是软绵绵,又带几分撒娇,就好似那无骨的藤蔓要缠上了一样。
“这些人有个什么用?一个个都是怕哀家,都是看着哀家的身份地位来讨好哀家,哪里是真心相待呀,真心世上难寻啊……”
所以说,这是个贪婪的女人。
吕歌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她绝对不会对赵姬说什么用真心来换真心,首先真心对于赵姬这种人来说实在是太昂贵了,其次,让一个太后动真心简直是荒谬至极。
于是她采用她擅长的对待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沟通方式。
“太后想要真心,什么又是真心呢?”吕歌柔声问道。
赵姬一顿,世上的真心她曾得到过吗?那么她又该怎么形容呢?或者说她想要的真心只是因为大家都觉得真心好,所以她也得要,“真心自然是……就算哀家不是这秦国的太后,他们还会用心对待哀家。”
吕歌甜甜一笑,脸上的小酒窝更加明显,极具蛊惑的柔声道:“可是太后就是秦国的太后啊,身份也是太后的一部分,如果太后不是太后又怎么会遇到这些人呢?如果连遇都没遇到又怎么论得上真心呢?”
“为什么要来寻求一种不可能的情况呢?太后一辈子都是秦国的太后,这一点是多少真心都换不来的呀。”
赵姬的脑子不足以让她理解一些高深的哲学,她隐约好像是被说服了,可心里面总是不得劲,这些年来,她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无论她向吕歌提出什么要求,吕歌总是能无所不能的满足她,不像她那个讨债的儿子,哪怕成了秦王依旧对她这个母亲毫无尊重爱戴。
她有些不甘心,然后用着曾经像是对待吕不韦,像是对在赢子楚一样的语气委屈道:“难不成哀家是太后,就不能有男人真心对哀家了吗?”
吕歌已经是自然的坐在了赵姬的身旁,伸出手来轻轻整理了一下赵姬肩上华服的褶皱,然后柔声道:“当然能,太后想要什么都行,只不过真心是需要试的……我有更好的。”她略微想了想,笑容愈加灿烂。
手指有意无意的勾住了赵姬脖颈上的一串珠链,“可否借之一用?”
赵姬欣然同意。
吕歌将珠链解下,欣赏了片刻,然后便从梳妆台前拿起了一把小剪子挑断珠链,瞬间几十颗晶莹可人的珠子便散落满地,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赵姬有些茫然,吕歌将剪子放下,淡淡的扫视了一圈那些男人,然后冷淡地吩咐道:“把这些珠子都给我捡起来,不许站起来,要跪着,谁捡到的珠子越多……赏赐就越多。”
话一落地,只有一个人动弹一下,犹犹豫豫的捡起了最靠近他的一颗珠子……然后便有第二个,第二个……然后就是所有人。
他们跪着爬来爬去,捡起那些细小的珠子,有些狼狈,又有些渺小,美丽的皮相在此刻他们的举止之下被抹杀,可赵姬已看入了迷,等到其中一个捡到的珠子最多的殷勤的将成果奉上,赵姬也就把真心什么的抛之脑后了。
“你能够掌控他们的一切,何必还要他们的真心……如果你非要真心的话,我会给你的,阿政会给你的,你才不需要这些人的真心,你只要他们的毕恭毕敬,他们的服从就好……”
吕歌的声音依旧柔美可人,语调不高不低,甚至还带着几分轻快,和她平日里说起话来也没什么两样……
……
等吕歌离开赵姬的宫殿,不过走了五十几步就迎面遇见了嬴政,二人打了个照面,眼神相交,自动忽略了对方身后的护卫侍从。
“母后那边如何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嬴政就很少去拜访赵姬,是因为赵姬的那些男人吗?是,但也不完全是,更多的是因为赵姬总是永不满足,像个孩子,像一个恶毒的孩子一样。
如果你能满足她的要求,她会对你微笑,如果你拒绝了她,并且是在你有能力这么做,但是不能这么做的情况下拒绝她……她不会体谅你的难处,她只会觉得你真该死。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满足她任何要求好儿子,而当她的好儿子就当不了一个好的君主。
这种人你不能够满足她,但你又不能够完全的忽略她,她自有一套适合自己的生存法则和行事逻辑,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给你大苦头吃……嬴政得让吕歌哄着她。
好在吕歌做这种事十分擅长,她几乎是从小做到大,从小就把这对母子的情绪把控的死死的。
“为何非要问我?阿政何不亲自去看看?”吕歌好像一点都没有把几天前宫殿发生的那件事放在心上,依旧是用以前的方式相处。
“人总得找点事做,既然不能给太后苦头吃,就只能给她找乐子了……只是可怜了那群努力拼搏的年轻人。”
“嗯?”嬴政有些疑惑,什么叫做可怜了努力拼搏的年轻人?
吕歌也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
嬴政也不再深究,见她笑的柔美,一双眼眸似秋水,便又涌上了别样情思,想到那日宫殿之中的情潮涌动,不由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不知梓涵对那日之事到底是如何看法。”
吕歌眼上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像小扇子一般轻轻一扇,红色的唇瓣上的笑都变浅了许多,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认真,她是少有的认真,她此刻不像是在面对着自己青梅竹马的表白,更像是在面对着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弊大于利,梓涵不建议阿政继续这种感情。”平淡的语调之中夹杂着少许的担心,似乎是有些忧愁嬴政会不会恼羞成怒,毕竟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人。
“原来如此。”嬴政了然的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仿佛早有预料。
这倒让吕歌有些惊讶了,可还没等她问为什么,细腰就被一只大手给环住,整个身子往前一倒就扑到了嬴政怀里,一只手撑在嬴政的胸前,正想起来却被嬴政又摁了回去,耳边是嬴政低沉却又十分果决的声音。
“应侯的意见寡人知晓了,寡人并不赞同,应侯还是换个答案吧。”
王者……总爱一意孤行。
“除了与梓涵在一起,寡人从未想过第二种未来。”
似乎在秦国,没有人不会认为秦王和应侯不是一对,他们青梅竹马,相互扶持,互相了解……所以,在秦国也不会有聪明人向吕歌献上殷勤,大家都心里默认了二人会是一对。
嬴政也这样默认了。
望着那双锐利深沉的凤眸,吕歌也免不了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头疼……用个有趣的例子来说明一下现在吕歌的心情,就好像是地主家的儿子对自己的童养媳表示你可以去追求自由的生活,童养媳却被多年来的教育洗了脑,认为嫁给地主家的傻儿子就是最好的命运,一知道地主家的小儿子准备不结婚,当即心态崩溃。
以死相逼要让地主家的儿子娶她,地主家的儿子十分无奈……
“那……王上什么时候攻打赵国?”
冷不丁的一句话将暧昧的气氛打散,吕歌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神情严肃,好像此刻她并不是被抱着面前的人,也不是和她表白,而是在商量国家大事,前一秒男欢女爱,后一秒要灭国。
“还有五国未灭,还有天下未定,此刻留恋美人就叫人失望了,大王雄心壮志,必不使梓涵失望。”
嬴政微微挑眉,脸上竟涌现出两分笑意,低声问道:“若是天下大定,梓涵可使政如愿?”
“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吕歌声音坚定,语气诚恳,待到嬴政放开环住她腰肢的手的时候,她却还在他耳边低声一句,“但我怕阿政血气方刚,忍不了那么久,不如还是另择良配。”
憋坏了就不好了,万一变成心理变态就更是糟糕了。
嬴政低笑两声,也不知道是掩饰还是愉悦,“不过修身养性,梓涵未免小瞧了政,再者……”他蓦然抓住了吕歌柔软无骨的小手,于唇边一吻,“政还可尝点甜头。”
嬴政到底是不会把人逼急了,强取豪夺这一套也不是能用在吕歌身上的,需得徐徐图之,他已经等了许多年,并不差这些时候。
什么?你问为什么不能按照约定等到六国全都破灭,再享受胜利的果实?
因为要做两手准备,能尽量缩短时间就缩短时间,而且嬴政看得出来,吕歌之所以取下这个约定,与其说是需要他耐心,不如说是她很确定这几年之内他就会忍不下去,找另一个女人……嬴政不喜欢输,而爱情就是战争,他需要足够的耐心来赢得自己的胜利。
虽然和他同龄的男子现在的孩子差不多都已经可以进学,但是只要能赢得佳人芳心,就算是他们生孩子的时候,别人的孩子也可以成亲了,那也没什么……
“阿政现在胜负欲正盛。”回到府上,吕歌就对嬴政的种种行为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他可能已经把守身如玉当成比赛了,我如果和他睡了就是他赢,他如果和别的女人睡了就是我赢……明明我们两个人都不在乎这些……”
栗听不太懂,只能殷勤的给吕歌捏肩捶背,想了想便问道:“那小姐要如何赢呢?”
吕歌笑了笑,问:“我为什么要赢?”
栗说:“因为谁都想要赢。”
吕歌点了点头:“对,谁都想要赢……那栗知道如何才能永远不会输吗?”
栗摇了摇头,“不知道,小姐要教我吗?”
一旁的赵高也有些期待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吕歌,世上如果有着一个人能掌握永远不会输的秘诀的话,那么那个人除了吕歌之外,别无第二。
吕歌慢悠悠的开口:“那就是不要把任何事都看成一场比赛,一场争斗,当没有胜负这个概念之后,你自然永远不会输。”
栗不明觉厉,赵高就纠结的蹙起了眉。
不会输,但是也不会赢。
“我从来没有把这当成过什么比赛,他耐得住我,我就算与他在一起也没什么,他耐不住……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输。”
“阿政有一半的输面,毕竟满朝文武都看着呢,不过这也不会让他太难受,反正他就是喜欢与人斗的,那就让他斗吧……这对母子啊……”
栗还是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自家小姐厉害,又殷勤的倒茶。
……
另一边,章台殿中,嬴政在和韩非下棋,旁边站着个李斯。
被嬴政打包一起带回秦国的韩非,此刻并没有被授予官职,但嬴政时常找他进宫下棋,韩非也非常给面子的每局都赢,一点都不藏拙。
赢着倒也不生气,对于有能力的人他总是十分宽容,再说了人家的国都被他灭了,人家下棋赢他又怎么样?
“王上心中似乎有什么烦恼。”当韩非又赢下一局之后,面带着微笑,就开始说出了嬴政希望他说的话,“王上不妨说出来,看看韩非能否为之分忧。”
嬴政一笑,将难以接近的气势和贵气减淡几分:“只凭一局棋,韩非先生就能看出寡人心中有所烦恼,当真时知寡人者,韩非先生也。”
李斯暗暗咬紧牙关,他也看得出来,他也可以了解嬴政,可是嬴政不给他机会呀,嬴政就是非常欣赏韩非,就像他的老师,他求学的时候的邻居……反正他身边的大部分人都特别欣赏韩非,除了应侯……
“寡人不想做一件事,可是这件事却是所有人都希望寡人做的,韩非先生觉得寡人是做还是不做?”嬴政尽量用模糊的方式将自己感情上的矛盾说了出来,他的语气有些烦恼又很正经,一点都听不出来这是感情上的问题,至少韩非还未曾想到过。
韩非问:“那这件事是对是错?”
嬴政的指节轻敲桌面,心想着这或许是韩非比较天真的地方,有些时候政治上不分对错,可韩非却要分个对错。
“如果非要分对错的话,那么其他人想让寡人做的这件事……是对的。”一个君主有责任给自己的国家一个继承人,这同样的也是一种责任,一种很难启齿的责任。
“既是对的,那王上为何不做?”韩非是真有些迷惑了,一件事如果能顺着所有人的意思,同时又是对的,那为何不做?
“不想就是不想,有时候不需要太多原因。”嬴政并没有把话说明白。
一个人如果不想做所有人都期望他做过那件事,那么这件事对那个人来说一定是一件充满牺牲意味的事情,如果那个人是韩非,他会做,他以为嬴政也应该做,因为君主并不只代表权力还代表责任。
像嬴政这样的天生帝王,为什么会去逃避这样的责任呢?
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了。
“倒不是寡人一定不做,只是什么时候做由寡人自己决定。”要不是再过个几年自己就会暴毙,嬴政对于生孩子这种事完全不急。
奈何秦王不急大臣急,王翦将军的孩子都生孩子了。
韩非想了想,还是说道:“大王意志坚定,想必现在已经是心意已决,那么大王现在需要的就是说服其他人,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顿了顿,又道:“或者可去寻应侯,应侯才智远胜韩非,想必一定能寻出更好的办法。”
聪明人不用把话说的太透,既然你无法解决矛盾的话,那就把矛盾的重点转移,如果你说服不了其他人不让你做这件事,那就让吕歌去说服那些人。
韩非对秦国的朝堂不算非常了解,但他十分相信秦国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对上吕歌,而且有些事情是不能君王做的,要臣子来做。
嬴政点了点头,似乎是十分满意,接下来的几局棋都输了也不会再影响他的好心情。
等到韩非离开之后,李斯仍然站在一旁,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也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告退的时候,嬴政又开了口。
“李斯,你与大臣交际之时,记得多提一提寡人的终身大事,就说……寡人非应侯不娶,若日后再有人提及后宫的事情,就让他们与应侯商量。”
“不能来求寡人松口,该去求应侯。”
嬴政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仔细看了看,慢悠悠的吩咐最后一句:“若应侯问起这主意是谁出的?你只说韩非便好。”
“寡人天资愚钝,是半分都想不出来这样的和主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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