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待修勿看3
三顾老吴
我和他其实只有过三面之缘,但他对我的影响不可谓不深。
他是为我在校外补习的语文老师,偶尔代讲政治和历史。姓吴,别号“备课汉姆”,我们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老吴”。老吴外表粗犷,但性格颇细腻风趣,与同学相处亦融洽,像是水中出游从容的條鱼一般奔放欢腾,教学也是严密中不缺自由。
第一次相见只是在课间时的匆匆一叙。
在物理洪老师的引荐下,他向我普及了他独特的教育惩戒理论。我只一笑置之,就此分别,他没给我留下很鲜明的印象。只是暑假报语文班时,模糊想到还有这么一位老师,心思一动,指尖一划,屏幕一点,从此才算真正与他结缘。
第二次相见已是几月之后,因私事从八月调了两节课到了七月,才赚得的。
无法忘却的是他初次上课时即送了我一场考试,更无法忘却的是他独特的讲课方式。那次课他讲文言文,不讲读音,不讲翻译,先讲朝代背景,先讲作者生平。老吴讲得眉飞色舞,戒尺在手里转得也欢快,从教室这头走到那头,一边戒尺敲打,教育惩戒;一边引经据典,妙语连珠。之后老吴联系我们曾学过的相似文章进行对比,最后对整堂课进行总结——不只是总结课堂学习的内容,更总结的他的教学思路。如此,这一节课便既不缺幽默热词,亦不乏文化积淀,我们的笑声像水波在四面荡漾,而笑声后的平静是在知识里徜徉过的升华。像一锅红烧肉,炒时热辣,过后鲜香。
他的知识面也颇广。放学后我挤在一群好问的学生中向他提问跨学科的问题,他转身,在白板上潇洒地勾勒出一幅时间轴,便神采飞扬地从三大改造讲到五位一体。天色渐晚,依然不见半分不耐,甚至外班的同学都趴在窗子边旁听,让我心服口服。时间分段、三纵五横……这些他教会的方法,我至今仍在使用。
第三次相见最为特别,也让我对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和倾佩。
因为疫情,这一次相见我们隔着网线。我白天听他讲课,在私底下也缠着他讨论写作。与他随意的外表不符的,他竟有相当细腻的文采。如他写雪,写雪中的合肥,写红泥火炉,写杯盏觥筹,写香茗鼎沸,桐城梅月,自成风韵,给予我有关诗情的思索;如他写秋,写一派秋景肃杀,思一轮生生不息,悟一境淡泊超然,得一副广阔胸襟,给予我有关生命的启迪。有时他会整理学习资料,一股脑地发在群里,数目之多令人咋舌,也令人感叹他的认真。
因而老吴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三面的缘分不长却深,不丰满却厚重,只叹双减之下不得不来的别离。好老师总是会让人在相处中尊敬,在尊敬中铭记,我一心只盼着哪一日还能再见,那一句压在舌底下的“老吴”能切切实实说出口,传到他的耳朵里,再续这三面之缘。
就这样,埋下一颗种子
弟弟好喜欢养植物,这儿一棵叶掩疏橘,那儿一架绕藤紫葡,兼带着一株茂盛如绿瀑的绿萝,将阳台摆的满满的。终于那一屋子的风采吸引了我的注意,某一个灿阳天,我也向弟弟讨来了一粒菜种,掘土下种,等一棵芽穿过漫长岁月顶破土壤来与我相见。
等待的过程是奇异的。
还未有芽冒出,便提防着家里的鹦鹉会对新生的娇叶加以伤害,所以小心翼翼地把花盆搬到向阳处的动作也轻悄,对鸟儿连声的急促呼唤充耳不闻。浇水的时刻都记挂在心上,想要多浇些的欲望被生生忍住。未发芽前的时刻一会也难熬,无事时便喜欢带着希冀拨弄着土粒,摩挲着被水打得润润的花盆边缘,好像这样便能加快破土时间,叫火急火燎的心有了慰藉。
最终那棵白菜是否真正破土,又是否入了鸟腹,记忆已不大明晰。但那仿佛长过数年的几日等待,以及那有些拘谨的憧憬感觉却彻彻底底地烙进了心里。
我说与一方亲手埋下过种子的土对视,就会忍不住将对未来人生的渴盼悉数折进这方寸里。
清晨无意时一瞥,便幻想这一盆小菜也会吻住朝露,留下一屋子清新的翠碧蓬勃的生机。这样的时辰,很想泡一杯茶,闻三两声雀啼,深深地长息这小叶带来的崭新的空气。旭日当空时不经意一望,蓦地也期盼它能在午间替一屋人抱住两点时最娇媚的阳光。夜阑时思慕着,便渴求叶如墨点、疏影轻曳的月下风华;微雨时念怀着,便欲有凭窗观雨,听水抚菜的无穷意境。
不苛求名贵,不苛求结果,只是纯粹地侍弄一盆菜,像对待婴儿那样轻柔。于是人在某一瞬间便忘却了纷杂,灵魂在这纯粹里体会到了一种特别的简朴幸福。
很喜欢海子说的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人间万物,某些时候,不必有历史才厚重,不必有繁复才显贵。就这样埋下一颗种子,也能比得过千般的精致万般的豪华。就这样埋下自己的简单的期盼真挚的心,从明天起,做一个有希望的人。
就这样,埋下一颗种子
不经意里,坠入一份独特的浪漫。
——题记
老师对芜湖铁画颇加赞誉,面上流溢喜悦,言之“以锤为笔,以铁为墨,以砧为纸”便是“黑白分明,苍劲凝重”“巧夺万代所未有”。我忍不住随着她细细咀嚼这短短两字里的滋味,神往起来,心里从此埋下了一颗种子。
徽人心底有铁画。
起先并未得见真容,只从图片上一窥那抹独特风华。
铁画题材多样,一张便是一乾坤:带你看徽州的曲水流觞,遒松劲柏,白墙黛瓦,兼雨偏巷;也要见一对仙鹤凭水而立,一头大虎怒目圆睁,一匹骏马飞山跃岭;还有女娇娥,俏佳人,或拈红梅,或执罗扇,或轻起舞,或静阅经,皆是身姿婷婷,婀娜绰约,美目流盼,巧笑倩兮,一举一动皆气韵,一颦一笑皆风情……看得好欢喜。
神思被牵动,更渴盼与之亲见。
终于某日,得愿以偿,有幸在苏州一文化展馆里偶遇了芜湖铁画。我是庐阳人,与芜湖同属中皖。在此情形下相遇,除却少不了的久慕一见的惊喜,更增了些他乡遇故知的亲切。
一瞥惊鸿,便夺去了我所有的心思,忍不住驻足。
这副画绘的是黄山的迎客,有心人给它披上昏黄的灯光,便冲淡了铁丝的冷峻,多了些古色古香。那一点点嵌上的枝干比寻常的水墨画更刚正劲道。墨太软,难写松之气骨;唯有这自火里淬炼过的铁,这经历了千般磨万般难的铁,才能最贴切地描摹出那松树特有的清寒傲意。
最让人惊叹的是那么硬的铁丝,竟也能弯出流水般的温柔。松冠若飞云般飘逸,而被捻细的铁做出的流云又似绸带萦在淡淡的远山腰上。
近实远虚,空谷更显幽寒高深;迎客如手,画面更增热情洋洋。
它安静地陈着,在一群绚丽的苏州织染间显得格外干净。便想起:“乍看似墨泼素绢,山水人物皆空嵌”“孤汀寒屿,生趣宛然”“谁叫幻作绕指柔,巧夺江南钧巢笔”,描不完的是温柔,道不尽的是风情。
我蓦地好自豪,芜湖铁画代表徽文化走出去了,在这人间天堂占得了一方天地,于是苏州人能看得到它的身姿,世界也看得到它的风采。
心里的那颗种子业已长大,我在不经意里,已坠入了这一份独特的浪漫。
母校□□
毕业几年,年纪大了些,再回母校也凭增了几分伤春悲秋的感情。
小心翼翼走过后园那竹墙,穿过竹叶,找了往昔常来的靠杜鹃的一处座椅歇下。屏息细观,只见那杜鹃开得旺,一片片的水红就这么烧在海一样茂盛的绿叶上。
此时一年级下课了,推推搡搡跑到后花园来看杜鹃。直到我身边围了一群小不点,才惊觉时间短的像鸟,一息不查便遁入云里,任你再怎么望那明明晃晃干净的天,也杳无踪影。校园里铛铛的铃声换了换了,簇簇的童声稚语也换了,窗子半开,窗帘翩飞也不是熟悉的角度,来来往往的老师也是以往未曾见过的新面孔。不由得便伤感起来,终于承认经年往事已经走得太远,如今学校已然不是当年我们的那个了,再回来只余下感慨万千。
而阳光却叩响了记忆的门。真是个好天气,阳光飞了满地都是。流金从教学楼上飞到砖上,又从砖上飞到我脸颊,蓦地想起来在那六年里,我同样经历过的无数个灿阳日。
团团杜鹃,翳翳绿茵,长长回廊,六月石榴红,四季柏树青,总还是熟悉的。而我三年级学校才开始栽的龙爪槐也有,不过就一棵,就傲然立在我正前面。那满树枝条倾泻下来,像是从天边倒下来的绿色的瀑布,竟有几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意味。许多年前我还热衷于冒险时,尝过那叶的味道,没什么汁水,有一点苦,绝对说不上好吃。现在想起来却有点怀念,最终不忍折叶,不了了之。
那棵有着豆荚一样果实的老树也还是在的,树干依然遒劲,唯独它四面被围了座椅,在一众小树里如古代小姐出行带丫鬟那般气势恢宏。我当年不知道它叫什么,现在也一样;但当年总想着趁老师不在爬上它,现在只对着那粗糙树皮上缓缓爬过的,像黑线细水似的蚂蚁望而却步。
而到了冬天,正月的时候,还有腊梅花。
那时还没学过周敦颐,不明白什么叫作“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不爱梅花香,偏要多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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