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乔希的爱情（一）
第二天早自习刚下，电话亭胖胖的老师家属又朝教学楼张望着呼喊着。找时薇的电话又来了。
最近的电话怎么都不按常理来。谁又这么早找她？不会还是顾凡吧？
时薇疑惑地来到电话亭，接起电话，听到的是乔希的声音。
“怎么是你啊！这么早就想我啦”时薇调戏乔希。
“是啊，想你了，想你的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哈哈哈！”
“你吃过早饭了吗？不打扰你吧？”
“还没有，让同学帮忙去食堂带了。”
“哦，我，我有件事跟你说……”
时薇感觉今天的乔希说个话弯弯绕绕、吞吞吐吐不痛快。
“快说吧！我八卦的耳朵已经支棱起来了，洗耳恭听！”
“呵呵……嗯……是这样的……郭志明给我打电话，说……说他喜欢我，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昨天。”乔希羞答答地说。
郭志明原来是高一（5）班的，时薇有印象，那些人高马大令她退避三舍的捣蛋鬼里就有他的身影。高二分班后他到了六班，在班上跟乔希坐前后桌，时薇跟乔希东拉西扯的时候听她提起过这个名字一两次，不过都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每出现在乔希嘴里的名字应该都不是简单的存在啊！从她乔希嘴里蹦出的男生名字又岂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而且郭志明还是篮球队的，时薇在顾凡面前都“小鸟依人”了，时薇实难想象更娇小的乔希在更高大的郭志明身边是什么样子。
“不会吧！你搞清楚，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怎么办，怎么办，我好慌啊！”
“你们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不会是因为躲他才走的吧？”
“不是因为他。确实是因为成绩的原因害怕考试才走的。”
时薇想想也是，乔希不是她，也不是顾凡，她向来不会为了躲一个人而做出什么让自己后退的事情。
“我有几次还看见郭志明在篮球场打球的场景，当时只是当个人影一瞥，现在回想了一下他那些左摇右晃的假动作，好像还有点小帅啊！哈哈哈！”时薇笑起来。
电话那边是乔希也跟着害羞的笑声。
“他昨天跟我打电话说的，我都懵了好吗！太意外了，虽然在学校的时候跟他很聊得来，但是都没想过会被他这样的人喜欢。”
“被他这样的人喜欢很稀奇吗？我是男的，我也要追你，你这么可爱……”
“呵呵呵！那现在怎么办，我怎么回啊，昨天我说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他的。”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首先你得知道自己是谁，你是乔希啊，姐姐！你说考虑一下再答复，那不就是答案了吗？你只是缺乏一个人支持你。相互奔赴的爱，想想就觉得荡气回肠，你要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开心，那我支持你啊！”
“你太毒了……”
“所以，你别担心了，他要是再来电话，那你就照你心里想的、希望的去做。”
“好。”
时薇没想到，乔希的爱情就这样来了，不用乔希辛苦去追逐，而且还两情相悦，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好的，我听到你的问题了，我假装考虑一下。
两个人如此勇敢又明确，没有遮遮掩掩，没有恍恍惚惚，没有欲言又止，这简直就是时薇想要的爱情打开方式。时薇真的为乔希开心。
她想起初二那年一向男人婆一样的乔希突然会打扮了，后来才知是她的爱情来了……
“干什么呢，那么慢，这工夫我都回家做出一道题了！”
时薇站在教室门口的栏杆前等了好几分钟，现在看着乔希磨磨唧唧边走边“对镜贴花黄”的样子一脸嫌弃。
乔希走出教室，把小镜子往口袋一塞，又低头细心地整理起头发和衣服，一点不像她平时风风火火地作风。
“咳~我跟你说件事啊！你一定要冷静……”乔希低声说完还特意停下来以确定时薇有没有认真听进去她的叮嘱。
时薇的胃口被乔希吊了这么长时间了，又看乔希如此郑重其事地说着话，心里料到今天这事儿一定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八卦。
难道她又听见或者看见吴扬的什么小辫子了吗？
时薇自己都被乔希整出来的神秘兮兮的氛围给感染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哦，好，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乔希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我喜欢上一个男生了……他好帅啊！真的特别帅，等会你就见到了！”
乔希似乎把埋藏了很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越说越激动，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抑制不住地又笑又蹦的。
“嗐！我当是什么呢！”
居然不是关于吴扬的八卦的，看来自己真是被吴扬的“绝交”事件弄得有点神经过敏了。
但是，等等，乔希刚说什么？
“……什么？不会吧！我没听你说过啊！谁啊谁啊！”
时薇也跟着激动了，八卦的心颤抖的手，抓起乔希的胳膊拼命摇晃。
“你怎么跟傻大姐似的，反应都这么迟钝的吗？”乔希看时薇晕乎乎的样子就好笑。
“说啊说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大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是谁？我们班的还是隔壁班的？没见你跟哪个男生走得特别近啊！难不成是你青梅竹马的发小？”时薇持续输出。
“哎呀！你别乱猜了！是初一的一个男生，叫陈曦。我们是在一个活动上认识的，真的是很帅啊！”乔希又激动了。
“哈？初一的男生？姐弟恋？！快说正题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喂，你都说了好多遍帅帅帅了，怎么这么花痴啊，人啊还是要追求点内涵好不？这跟你分开坐了后我发现你怎么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时薇先是不可思议，接着又假装生气。
“打住，别说我，你跟吴扬，我也是在你们分手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在一起过！你说说，你这叫什么事儿？！我已经够意思了，现在让你全程参与进来！”
时薇一下被呛得无话可说，想想又不甘心，解释说：“那，我跟吴扬……”
发觉声音有些大，环顾一下四周又压低声音，“我跟他那完全是稀里糊涂的，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跟你去确认、交代？”
想了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从我拿他石头就算开始了？反正我没说答应做他女朋友的话，倒是他莺莺燕燕的弄得人还跟着心烦！”
看乔希完全没注意听她的话，眼睛不停地朝对面张望着、搜索着，知道她是在找她的那个帅哥，觉得有些好笑，“再说了！什么全程，我一分钟之前才知道好吗？哪来的全程！”
“哎、哎，别说了！来了来了！你看，就那个，那个！”
乔希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一边说着还一边激动地拉着时薇指给她看，深怕她认错人。
时薇想甩开乔希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时还甩不掉，克制住疼痛好奇地跟着张望，“哪个，哪个？你说也不说具体的，那一群人一起乌泱泱走出来，我认识谁是陈曦啊！”
“就那个，穿着咖啡色夹克、长得像谢霆锋的那个！”乔希看着对面熙熙攘攘走下楼的人群急得很，深怕时薇错过了。
时薇顺着乔希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穿着咖啡色夹克，斜背着双肩包的男孩，“穿咖啡色夹克的我确实看到了，长得哪像谢霆锋？眼里进沙子了？”
但是此时乔希已经顾不上跟时薇斗嘴，眼看着陈曦朝楼下走去，拉着时薇就猛地从她们这一侧的楼梯口飞奔而下，冲到一楼，还没等时薇站稳呢，乔希一下站定，“哎，陈曦！我有东西给你！”
对面的陈曦侧过头。
时薇这才完全看清对面的人。
嗯，确实很帅！等等，那不是小学同学陈乐的弟弟吗？他们的爸爸还是时薇小学里的语文老师呢！
还没等时薇把这个重要发现告诉乔希，乔希就飞奔到陈曦身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像礼物的东西塞到陈曦手上，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叠得有模有样的信纸放到礼物上。接着转身跑回时薇身边，又不等时薇开口问什么拉起时薇就跑掉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门口，歇了会儿乔希又拉着时薇跑了一段，直到一棵粗大的广玉兰树下才停住，时薇大叫：“喂！我家在那边，反了！”
“我知道！这不是……怕他……看见咱们吗？怎么样，看到了吧，帅吧？”
乔希喘着气说着，不时还紧张的探出头看看陈曦有没有出校门。
“是挺帅的啊，我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她姐姐也很漂亮呢！他爸爸管得很严，他姐姐上课答不上来，他爸爸还拿书往他姐姐头上盖……”
“不会吧，不会吧，你认识他啊！还认识他姐姐和爸爸！”乔希惊喜极了，“你真是老天爷派来帮我的，那你快跟我讲讲他姐姐有没有说她弟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时薇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想了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的眼睛看着乔希说：“你不仅仅是要搞姐弟恋，你这还倒追？！重点是，我怎么觉得你们还没怎么认识呢！”
“今天过后就充分认识了！”乔希自信满满笑哈哈地说着。
“果然是全程让我参与，服！”时薇朝乔希竖起来大拇指。
乔希简直又一次让她刮目相看，她的勇气远远超出时薇的预想。不仅敢想，还敢干，这是个什么奇葩人物啊，居然倒追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学弟？这不仅仅是让她全程参与，这是让她全程目睹从无到有的节奏。
时薇站在一旁，心都紧张得怦怦跳了，仿佛自己是那个勇敢出击的人。
乔希没有等到陈曦给她充分认识的机会。
几天过去了，陈曦都没有给乔希回信。甚至一看到乔希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贴墙躲着走。
乔希认为是自己太过主动和仓促，没有让陈曦提前了解她。她开始下苦工。
知道陈曦爱打篮球，她就去学打篮球。她家附近的财政所每天大门敞开，管理也很松散，加上乔希也就是个学生，抱着篮球进进出出，门房连问都不问。
乔希每天放学就去练习打篮球，周末更是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练习篮球上。本来不白的皮肤也仿佛刷了一层咖色的漆。但乔希乐在其中。
周末时薇陪乔希练球。太阳有些晃眼，坐在花坛边的时薇拉过一条铁树的叶子遮在头顶，眯着眼看着乔希各种交叉步、□□运球和假动作。时薇问乔希：“你都是跟谁学的啊！”
“以前就会打，只不过没人陪练，也不懂什么技巧就打得少了，现在体育课上老师讲讲，再看看男生们打，不是什么难事。”
乔希跑跳起来，一个三步上篮，没中。
乔希也不气馁，接住球后又开始投篮。
她骨子里的自信好像从来都在，哪怕没有父母在身边，有了暗恋的目标不等时机成熟就主动出击，即使被拒绝也依然勇往直前。
时薇在想，自己从小到大好像没有什么事是足够勇敢去争取的。一旦得不到，她就接受现实，她从小被现实教育成一个听话的孩子，可是听话的孩子也少了要糖吃的乐趣和吃到糖的幸福。她特别害怕别人对她失望，她没有安全感，内心里迫切需要别人的肯定却又从来不表露，单只用“听话”和“懂事”来换取大人们的一些关注。
如果今天站在球场上的这个人是自己，她会怎么做？
不，她都不会出现在今天的球场上。
时薇真的觉得乔希这样的人生简直是太棒了，为了每一个想要的明天去努力的样子简直太飒了。
后来乔希又陆续给陈曦送了些礼物，比如打篮球用的护手腕套，她说，这样陈曦每次打完篮球抬起手擦干的时候就能想到她；比如最新的羽泉的专辑磁带，乔希说，这样他每次听到广播里、电视里放他们的歌就会想起她来；比如她还送陈曦一条围巾，说是这样天冷了他就能想到这样的温暖来自于她。
她想得挺好的，送的时候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每次都像女土匪一样去截陈曦的道。时薇站在不远处，看到乔希每次跟他说几句话就把东西塞过去，而陈曦总是淡淡的，甚至有些懵掉。但乔希丝毫不受其影响，每次兴致高涨到爆。
终于有一天，早自习后乔希收到陈曦的回信了。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眼里含笑又抑制不住激动的目送陈曦远去。
等陈曦一走，乔希赶紧跑回站在二楼楼梯口观望的时薇身边。
“他回信啦！你看！”
乔希高兴地说，抓着时薇的手仿佛第一次要跟陈曦递信一样激动。
“快看看，看看！”时薇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可乔希没给。
“我的情书当然我先看！”乔希说完还背过身去，喜滋滋地展开信。
时薇骂她见色忘义。溜达到一侧去看操场上的人来人往。
吃过早餐的同学陆续从食堂出来，时薇问：“看完了吗，我肚子饿啦，咱们能不能快点去把肚子填饱了？”
乔希不作声，过了会儿就听到她冷冷地说：“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你想的是结果，可是人家连过程都不给你。给他送的东西他一样也没用，还期待着人家会因为这因为那想起你的好呢！可笑！”
时薇听着不对劲，走过去一看，乔希眼睛红红的。明白了。
“不错，虽败犹荣，气势上咱还是占据优势的，我看好你！改天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王曦李曦张曦的，冲你这大智慧还怕攻不下来一个曦？”
乔希一下笑出声，眼里攒集的眼泪也被挤压着倾泻而出。
“哎呦呵，您这鬼样子可真瘆人！赶紧收拾下情绪，等会儿大鼻涕泡都给拱出来了！”时薇故意装作吓一跳的样子说着。
乔希接过时薇递过来的纸巾，知道时薇是在用她的方式在安慰自己，可是越这样，乔希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可怜虫，满心欢喜地期盼成了一场笑话，太委屈了。
“唔……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时薇，你说，有没有那种可能的，就是学生时代在一起的人最后还结婚了？”
“你问我？问我这个莫名其妙开始一段感情，又莫名其妙失去一段感情的人？你确定要得到我的答案吗？”时薇一本正经地问着。
一时间，两人都大笑起来。
笑过后，时薇抚着乔希的背，一起看向操场。
懦弱如己会败给感情，勇敢如乔希，也一样在感情中败下阵来。她也不知道该向谁说理去。
“你说，我们这算是初恋过吗？初恋的美好在哪里？”时薇幽幽地问。
乔希擤着鼻涕，略带嫌弃地说：“你不算，你顶多是被男——生朋友背叛友谊，因为你都没付出过。付出了才有资格说那才是初恋。没有付出过，你连痛哭的机会都不会有！”
乔希的话如一击闷棍打在时薇头上。
她才发现相比较于乔希，她确实不仅仅是少了勇敢，她还没有付出过。她只是一贯被动地接受着命运的安排，并随着命运的轨迹走。正因为她没有付出过，所以从头到尾她也没有挣扎过，没有低头过，没有小心翼翼过。她像一个小孩，在自己的糖被突然拿走时哭了几声，可是糖并不能饱肚子，也没办法让她获得更大的幸福，失去了也就生着气哭几嗓子然后就忙着别的而忘记了这回事。
从始至终，糖之于时薇从来不重要，那段“初恋”之于时薇，就好比，落难的灰姑娘偶然享受了公主的待遇，有没有王子对于她来说重要吗？她如此卑微，在心里对自己下过赌注，要自己爱自己，不稀罕别人的爱的人却在某一天突然被人当成公主，这简直比爱情本身来得更令人惊喜。
而爱情，是需要人奋不顾身、放下脸面、突破自己、几番努力终能有所结论的事情。
她没有。所以她一直觉得莫名其妙。
时薇原以为初恋来了，又以为初恋走了，可事实是她都没有找到正确的参照物。物理的题她会做，而到了人生的题，她转向了。
现在乔希就是那个参照物，她由此看到了，体会了，参悟了。那不是爱情，更不是初恋。
陈曦后来转学了。
乔希再勇敢也没有了坚持的对象
经历了这次初恋，后来除了满腹的爱情经纶，乔希再也没有在感情上牵扯过第二个人。她渐渐将自己的感悟都总结成经验教训，全力“辅佐”着时薇。
现在，让时薇没想到的是，乔希这样一个看穿红尘的人有一天还是会因为一个人、一段情而再次雀跃至此。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全程参与进去的机会，乔希直接把答案公布了。
第二节课课间，乔希的电话又来了。
“怎么又是你？”时薇假装没好气地问。
“快，快、快，帮我想想要送什么礼物给他，他的生日快到了！”
“晕！绝了，真绝了！你早上那个电话压根不是问我意见的，你是在为这通电话做铺垫吧你！这才过多久就想着给你男朋友买礼物的事了！”时薇叹着，有些醋意，感觉乔希被这个横空出世的郭志明一下子抢走了。
“呵呵呵，哪有，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啊！我是才想到的这个问题的，你说送什么呢？”
“我哪知道，我又没给男生送过东西。你想想你们平时聊天过程中他对什么感兴趣，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啊，其实不管你送什么，他应该都挺高兴的！”
“嗯，好，我好好想想……我现在心里也是慌乱得很……要不这样，马上月底了，等你放月假的时候来我家，我们到时候再聊聊，到时候把郑萃也叫上。我那天听六班的同学说我走后她还哭了呢！唉！听到这样的消息弄得我也难受好几天。从咱们分班后，我跟孟也晴不是一直相处得疙疙瘩瘩的吗，郑萃跟我一个宿舍，这人不错，慢慢地我俩就玩到一起了。她年纪不大为人处事却就像个大姐姐一样，什么事儿都能帮我想到，时不时我郁闷起来她也会宽解几句，多亏她了，不然我老早就待不下去了。行了，没别的事了，到时候碰面再说，你快回去上课吧！”
挂了电话后时薇才突然想起来跟乔希的两通电话打完了，自己还没跟她说起过她跟顾凡之间举棋不定的事。这些事好像只能对乔希唠叨两句，跟别人也说不着。眼下也只能再憋回心里了。乔希不在，她要学会自我消化掉这些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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