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哥
台球室门口的灯牌暗了半边,亮度甚至不及街对面理发店的三色旋转灯。
晚了没什么客人,理发师蹲在店门口抽烟,染着黄色的短发,肩膀上搭了块毛巾,看见陈深,挑着眉喊了声“深哥来烫头啊”,陈深没理他。
那理发师也不恼,笑嘻嘻地又将目光转到陈深身后半米距离的林向意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贼兮兮地朝着她吹了个流氓哨。
林向意皱了皱眉,莫名就想到自己姐姐和小姐妹开的那家按摩店所在的街,比这里更加颓靡的气息,笼罩在粉色的光景里。
深夜的十八幺,气温降到了二十度,比不上白日里让人汗流浃背。林向意光着两条腿,在路灯下拖着长长短短的影子。
陈深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余光瞥到身后的人,脚步顿了顿。
“冷?”他的嗓音没有刚才那么哑了,但依旧低沉。
林向意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即又赶紧摇头。其实也没那么冷,就是风吹过的时候她难以控制地就冻出了鸡皮疙瘩。
“不是这里人?”陈深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又问。很清楚的,在明晃晃的路灯下,林向意甚至能看见他指缝里渗出的血。
“不是。”
陈深了然地点了下头,在继续往前走的同时说:“以后晚上别穿这么短,昼夜温差大。”
“哦。”林向意愣了愣,才点头回应。
说着,陈深停顿了一下,又加了句,“而且不安全。”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低低地落入林向意的耳朵里。
来时林荫就说这里没老家那么太平,晚上虞兮又告诉她十八幺乱得很,现在陈深又加了句“不安全”。
林向意才来没几天,只见过林荫店里晚上来的几个男人,其他也没接触多少。
她心里还没那么明白,反问了句:“是吗?”
陈深回头看她巴掌大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更白,他轻笑了声:“不信你可以试试。”
林向意没接话,只是跟着他继续往下走。
理城多山,十八幺又在山脚下,路上多的是坡。林向意来时骑了次自行车去买菜,一路都心惊胆战地握着刹车,深怕一个不注意就栽下去了。
陈深家不远,差不多拐过两条街就到了。路上没什么人,店铺大都关门了,很是安静,偶有犬吠,裹挟着唯一开着的副食店里传来的收音机声。
钥匙孔有些生锈,陈深借着路灯的光抵着门,转了两圈才推开。
一下子就进了一个更加昏暗的环境,墙上光秃秃的,让人觉得压抑。
似乎是一个仓库,不太大,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床、破旧的沙发、空荡的桌子,没什么其他东西。陈深示意她随便坐,自己去拿钱。
林向意一时不知道该坐哪,犹豫了片刻从旁边拉了张小板凳,毕恭毕敬地坐着。
墙上有扇窗户,没拉窗帘。今夜月明星稀,月光正好透进来,能照亮大半。
陈深从抽屉里抽了张五十,顺手又从床底下拉了个小箱子出来,里面放了瓶开动且挥发了大半的酒精,一小罐子棉签和一小卷纱布。
他将钱递给林向意,自顾自地窝进她对面的沙发里。
林向意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干坐着似乎不太像话,她将钱塞进裤子口袋,弯下腰从他脚边的箱子里抽了根棉签递给他。
陈深抬了抬眼皮,刚拧开酒精盖子。
“没必要那么麻烦。”
林向意拿着棉签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悻悻地收了回去,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棉签头柔软的触感抵着她的指尖,有些痒。
酒精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颜色有些暗。
林向意用舌头舔了舔虎牙,才开口问他:“不开灯吗?”
陈深将酒精的瓶盖摔到一边,直接拿起瓶子就往伤口上倒。
末了,他才说了句:“电费太贵。”
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滴落在地上留下一小摊水渍,久而久之,又挥发得渐渐淡了痕迹。
林向意看着觉得疼得很,但是陈深却没什么反应,冷淡地注视着,又继续包扎。
“你不疼吗?”白色的纱布明晃晃的,在昏暗的环境里反而显得更加亮眼。
陈深用牙咬住一头扯断,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没打过架?”
“……”
门外有摩托车驶过,声音大得惊人,叫嚣着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骑车的人还在走音地唱着歌,撕心裂肺的,逼迫这条街上每一个清醒的人都听到。
“那你为什么跟他们打架?他们人多,你不是吃亏吗?”
陈深将东西重新放回箱子里,踢了一脚,将其正好踢进了床下。他向后陷进沙发里,另一只手的手指插进头发里顺着。
“你管得着?”
林向意一下子就被他噎住了。
彼时忽然有人敲门,沉闷的声音传来,林向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站起来,迈开腿就往门的方向走。
直到手搭在门把手上的一刹那,她才反应过来,她又不是这家的女主人,她干嘛上赶着来开门。
敲门声停了停,可能是以为家里没人。半秒后,传来浑厚的一声“深哥——”。
话音还未落,林向意正好将门拉开。门外站着个虎背熊腰的男的,两个人四目相对,那男的揉了揉肥大的鼻子,眯起眼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深哥的新对象?”
“啊?我不——”林向意连忙摆摆手,却直接被那男的打断。
他的脸上一下子就绽放出笑容,看上去倒是憨态可掬了许多,声音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那什么,这么晚了没打扰你们吧?我不知道嫂子你在,要知道我就不来了,抱歉啊抱歉。”
“肥金。”陈深轻咳了声,声音从里面传来,“她不是。”
“不是啊?”叫肥金的男的瞪大了眼睛,又看了林向意两眼,赶忙转过头挤进来,跑到陈深面前一屁股坐下。
林向意关了门转过身来,才发现肥金坐的是自己刚才坐的位置。而此时此刻,她没有发现多余的凳子,站在这里尽显突兀。
陈深没看她,肥金也只是手舞足蹈地唾沫横飞,浑然没注意到一旁林向意的窘迫。
“晚上什么情况啊,阿光那逼崽子现在到处说他把你打了。”
“你就为这事来的?”陈深拖长了尾音,随手拿着桌上的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一下一下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半张脸。
“不然呢?”肥金把手往口袋里一揣,翘着二郎腿,“不是,你去台球室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一个人就去了?”
“本来跟你也没关系啊。”陈深有些疲惫地用手撑着头,舔了舔后槽牙。
“你话不能这么说。我看阿光就是看你不爽,故意找茬,还拿什么你抢他女朋友做借口。”
听到这里,陈深闷笑了两声。那笑声自胸腔中传来,林向意一时没听出他笑里的情绪。
“算了吧,就他女朋友那个类型,我是真不喜欢。而且他女朋友什么样子你上次也看到了,趁着没人就往我身上扑,推都推不开,像个八爪鱼。”
“那你就由着阿光在外面说啊?”肥金一脸的痛心疾首,像个护崽的母鸡。
“我无所谓啊。”陈深摊手,又将打火机重新仍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林向意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知何时蹭到了一小块灰,她弯下腰拿手指去抹了抹,发现污渍还挺顽固。
再直起腰来的时候,陈深正好转头,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一眼,陈深才想起来这里还站着个人。
林向意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就好像偷听别人说话被抓包了一样窘迫。
“我走了?”
陈深颔首,用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的钟,然后慢悠悠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我送你吧,挺晚了。”
林向意本能地想要拒绝,就听一旁的肥金促狭地嚎了句:“深哥大半夜做慈善呢?”
陈深暗自挑了下眉,难得好脾气地回头解释了句:“你不觉得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在街上走很危险?”
肥金适时地闭了嘴,陈深什么臭脾气他知道,刚才也就随便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居然能得到他认真的解释,简直百年难遇,让人觉得蹊跷得不行。
于是他翘着二郎腿的脚晃了晃,眨巴着小眼睛,见好就收:“行,吧。”
-
时间刚过十点半,肥金也打着呵欠回家睡觉,转了个身往反方向走。
陈深顺手带上门,问她家住哪。
林向意说了个名字,好巧不巧地注意到陈深的眼神变了变,颇具玩味,又带着些许暧昧的感觉。
“看不出来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陈深说着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用手胡乱抓了抓额前的碎发。
林向意没接话,来时的副食店也正关门,店主关了灯,正背对着他们俩拉起店门口的卷帘门。
她挺困的,想起自己明天白天又要去火锅店打工,就为了赚那么点学费,开始有些头疼。
前两天刚把学籍转到这边的高中,过了这个暑假就要上高三,她心里挺没底的。
十八幺睡了大半,按摩店所在的那条街却还闪着不明不白的光。窗户上拉着深粉色的窗帘,透出来的光线更是引人遐想。
林向意远远地就看到有男人推门挤进去,是前天来过的,油腻的头发贴着头皮,后颈叠起的肉让她看着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但林荫似乎一点不反感,笑得谄媚又矫揉。
陈深也看到了那个男人,转头看了眼林向意,眼里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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