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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打架


蒸汽附着在墙壁上,林向意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水与米,耳边全是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进厨房之前她给陈深泡了感冒灵,杯中扬起袅袅的烟雾,棕褐色的液体泛着细小的泡沫。

        陈深捧着杯子,感受杯壁由炙热慢慢变凉,像梦里魏静和喝的那杯白开水。

        他盯着厨房里林向意的背影发呆,思绪也晃晃悠悠。

        他好像从来没有被人细致地照顾过,这是第一次。却来自一个认识才没多久的姑娘,他们似乎都不太熟。所以说,没有关系也可以如此在意的事,却是魏静和从来都不想给予他的。

        陈深将杯子里的冲剂喝了,入口的时候有些苦涩,咽下后又开始回甜。一杯就这么见了底,他将体温计从衣服里拿出来,39度,背上隐隐开始出汗。

        林向意关了煤气灶,发出“啪”的一声,她蹲下身子,从最下面找了一只碗,将粥盛进去。

        白生生的米漂浮在碗面上,颗粒饱满,颗颗分明,林向意放凉了些,才端给陈深。

        陈深其实是不太想吃的。他用筷子在碗里捣了捣,又放下了。

        “你不吃吗?”林向意迟疑着问他。

        陈深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可是抬头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又变换了想法。

        他忽然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好意,于是他哑着嗓子说:“我没胃口。”

        林向意声音软,踌躇了半晌,才小声问他:“是不是没味道?”

        “要我去买点榨菜萝卜干吗?”

        陈深的话骤然就被堵在了喉咙口,林向意的声音细得像猫爪,在他心里挠了挠,不重,却痒。

        陈深揉着额角,随后移到眉骨,才说:“不用,我就是不太饿。”

        林向意在他对面拉开凳子坐下,用手托着腮,叹了口气:“多少吃点吧。”她去拿陈深放在手肘旁的体温计,凑近了看水银的位置。

        “吃完了再睡一觉,捂热了出点汗就会好的。”她小时候林荫总这么说。

        于是她也这么告诉陈深。她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可说到底,她也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留了下来,又做了说了这些。

        她捉摸不透自己。

        这个世界上能捉摸清楚的本来也不多,有无数人糊里糊涂地度过了漫长的一生。有时候,很多事情用不着看得太清,模糊一点,感觉就不一样了。

        太过透明不好,像一张写满了答案的纸在自己面前被摊开铺平,一切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答案要自己去找,而不是轻而易举地得到。

        陈深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粒米放进嘴里。糯糯的,很软,带着米粒特有的清香,在舌尖散开,然后滑入他的喉咙。

        “林向意。”他叫她。

        “嗯?”林向意歪着头发出疑问的声音。

        陈深又吃了一小口,比刚开始稍微有了些力气,他扯着嘴角,问她:“谈过恋爱吗?”

        林向意一时有些愣怔。今天的陈深没有带耳钉,耳垂上的淡痣像摄人心魂的毒蛇。

        她移开目光,将手里的体温计洗净擦干,放回原本的容器里,才摇头回答他:“没有。”

        陈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突然想到了,于是就问了。

        他又想到刚才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好像给这个冰冷的房子带来了一点点烟火气。

        昨晚很冷,冷得他裹紧了被子也无济于事,现在好像温暖了许多,他舒展着四肢,估摸着外面可能出太阳了。

        “你像个贤妻良母。”

        林向意看着他,没忍住眯着眼笑了。

        还能跟她开玩笑,看来脑子没烧坏,神志还算清楚。他最开始病怏怏的,像是沙漠里被太阳直射的绿植,枯萎,毫无生气地耷拉着,现在整个人有了一点活气了。

        “你用不着这么夸我。”她好心情地说。

        “我没在夸你。”陈深说着,端起碗慢悠悠地喝着。他的动作充满了贵气,一举一动,哪怕只是喝粥,都与街头那些粗鄙的小混混不一般。

        好像他天生就不该属于那里。

        他本来就该属于光。

        只是熄灭了,就没有再燃起的火种了。

        等到陈深把一碗粥都喝完,林向意才从他对面站起来,也学着他开玩笑的模样,语气认真地靠近他的脸:“与其说我贤惠,不如赶紧给我报销。”

        “我今天一早上为了你,花了好多钱。”

        -

        林向意走了,陈深又回到床上,睡了一下午。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五点,窗外有余晖洒进来,温温柔柔的。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看样子,明天是个不错的天气。昨天那场大雨,把温度浇了下去,给这个闷热的夏天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把自己从床铺中捞了起来,捂了一下午,出了不少汗,浑身上下比早晨轻松了许多。

        换了干净的被套床单,陈深又去冲了个凉。

        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擦干了头发出来,陈深才意识到,家里有些不一样。他惊讶于林向意居然还替他打扫了房间,原本有些杂乱的桌面上此刻只放了一盒没喝完的999感冒灵。

        他又想起上午林向意走的时候,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记得吃药。

        他走到桌前,从里面抽了一包出来,倒进杯子里。颗粒状的药在杯壁上弹跳,发出很细小的声音,像是钢琴琴键上翻飞的手指。

        他想起林向意的声音,也是这样细细小小的。

        喉咙忽然有些干,他一口闷了还没凉好的药,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还是没能完全把林向意的声音忘记。

        他用纸巾擦干嘴角的水渍,不得不承认,从醒来到现在,他总是难以控制地想起她。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街上的车声此起彼伏。他沿着路边的绿化带一直走,去找肥金吃晚饭。

        肥金被他爸关在家里看书,因为他要复读了。下个月重新回学校读高三,哪怕最后上个大专或是三本,也总比现在无所事事来的强。

        为此,陈深深以为然,可肥金却痛苦万分。

        以至于他一听到敲门声,整个人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觉得陈深就是他此刻的救星,光芒万丈,仿佛是踩着七彩祥云来接他离开。

        他开门的一刹那,张开双臂就想给陈深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陈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跨了一步,让他扑了个空,甚至还轻飘飘地弹了弹自己的衣服,生怕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搞什么?我身上有病毒吗?”肥金不满地哼哼,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意。

        他总是在笑,永远乐观无比,好像活在这该死的人间,却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奔向快乐。

        陈深偶尔也会羡慕他,却不自知。

        后街有一家烧烤店,是他们几个人的据点。陈深大病初愈,难得清淡地点了几串蔬菜,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着。

        上回说蒋昕昕要来,后来又给了陈深电话号码的那哥们邹飞也在,此刻依旧不忘拼命撮合。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蒋昕昕给了他不少好处。

        “说实话蒋昕昕身材还挺好的,胸大屁股翘,腿还长,人长的也还行,说到底陈深你也不亏啊。”邹飞眯着眼,唾沫星子横飞。

        “得了吧,阿深拒绝的姑娘里不还有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蒋昕昕她凭啥啊?”肥金将孜然洒满牛肉串,还不忘给陈深递一串。

        陈深摇了下头,言简意赅地说:“我不吃。”

        肥金又把牛肉串塞进嘴里,还不忘夸他今天真养身。

        邹飞一连喝了好几口啤酒,打了个嗝,含糊不清地说道:“凭啥?凭她活儿好啊。深哥我说真的,你不走心也可以走肾。”

        陈深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晃着杯子抬眼看向邹飞,看着他憨憨地笑着,眼里还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他没接话,莫名就想起昨天晚上林向意在酒吧卫生间红着脸问他:“那你也这样吗?”

        他好像没有直接回答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众人的看法开始趋于同化。他在每个人眼中变得不堪、靡乱,和所有街边的小混混一样。

        人们提起他,从最初一句“陈家那个挺乖的小少爷”变成了“陈深啊,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一切都败他自己所赐。他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无限下沉、堕落,像跌入了一个永无止尽的枯井,还不忘用手遮住眼前所有的光芒,然后变得十恶不赦。

        他将那杯热水放回桌上,身后的电风扇转着头,风有一耷没一耷地吹着他的后背。

        “不了。”他说。

        “别介,咱哥几个还没这福气呢。”邹飞靠着椅背,用吃剩的串子剔着牙缝。

        陈深有点烦,但他没有表露得太明显,只是眉头皱了皱。

        他从来不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除了现在。

        他开始讨厌这种感觉。

        身后有人走过,踢了一脚他的凳子,还不屑一顾地嚎了声:“真是不长眼的,坐在这过道里,好狗还知道不挡道。”

        -

        今天的台球室放了首抒情的歌,是林向意放的。因为虞兮还没来,她难得地迟到了。

        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她穿着最适合夏天的人字拖,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在她晃动的步伐中拖着裙摆。细细的吊带挂在肩膀上,露出瘦削的骨骼。

        林向意撑着头问她:“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呀?”

        虞兮抱着刚劈好的椰子,用吸管吸着里面的椰汁。吸管口留下她唇瓣上鲜艳的红色,明媚又动人。

        “看人打架去了。就在后面那条街,两队人,直接见血了。”

        林向意低下头,她对这种流氓混混的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

        但虞兮却是兴致勃勃,她用手指勾起林向意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你猜猜都有谁?”

        林向意躲开她的手指,哑然失笑:“我肯定不认识。”

        虞兮撑着头,好笑地用牙咬住吸管,一直等到吸管被咬扁,她才慢悠悠地直起头,眉眼带笑:“陈深啊,你怎么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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