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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钟浅夕单方面决定和陆离铮绝交一天,即便他们现在好像也并没什么交情,计划进行到上午课间,就被智障队友打破。

        附中第二节和第三节课之间五十分钟的大课间时间,其中二十分钟全校在操场做广播体操,剩下三十分钟自由活动。

        寻旎拉肚子逃过体操,和同样不用做操的值日生谢薇一起在教室里划水唠嗑。

        黑衣不穿校服的陆离铮和爆-炸头徐鸣灏以及黄毛前任校园扛把子选手晨阳并排立在走廊里吹风,奇装异服怪发型,直接组成压死教导主任阎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寻旎单膝跪在旁边的空椅子上,从窗边探出脑袋,大声问,“唉陆离铮,你是命中缺金才叫这个名字的吗?”

        “……”陆离铮掀眼皮,神情漠然,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钟浅夕迅速伸出手想去拽寻旎的衣角让她闭嘴,奈何声音比动作快得多得多,寻旎认真答,“我家浅浅分析出来的啊。”

        实在带不动,随便,烦了,毁灭吧。

        钟浅夕后仰,瘫回椅子里,把自己藏进陆离铮的视线死角。

        清风送来磁沉带着笑意的声音,“那她说的对。”

        晨阳和徐鸣灏大为震惊,“啊?”

        “算命的说我命里缺金,所以叫这个。”陆离铮睨他俩,“有什么问题吗?”

        晨阳率先反应过来,揪着自己的黄毛,“……那你说是就是吧。”

        陆离铮淡声纠正,“这是事实。”

        寻旎坐回原位,转头夸赞,“浅浅你好厉害啊,都猜对了。”

        钟浅夕生无可恋地望着寻旎,“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不可以哦。”寻旎拆开薯片喂到她唇边,“杀掉你的话,就没有人陪我吃饭啦。”

        钟浅夕“咔呲咔呲”的咀嚼,吃完冷冷提醒,“下节课英语课,敏姐上周五早自习时候说上课问候没参加小测的同学们,你准备好了吗?”

        上周五敏姐上完英语早自习就临时有事请假回家了,原本的英语课和数学老师换了课,所以接下来的三四节课都是英语。

        逃过一劫的寻旎过了个愉快的周末,早把这个鬼故事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又被恐惧笼罩了。

        她吞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既然是同学们,那我想问问,都有谁没参加?”

        谢薇夹走薯片,“好像没别人了吧?”

        “命中缺金的那位也没考。”钟浅夕阴阳怪气地提醒。

        寻旎更绝望了一些,连薯片都吃不下了,“那我能跟他比吗,他都捐楼了,敏姐还能为难他不成?”

        钟浅夕温柔的拍寻旎的脑袋,心说你和他的英语水平可能是珠穆朗玛峰和隔壁土丘的差距,哪怕敏姐一视同仁,都护不住你啊。

        几分钟后。

        季舒白小跑着冲进教室,扶着桌子气喘吁吁地给捧着寻旎的脑袋打预防针,“完了我的旎旎宝贝,让我再多看你一眼,万一等下就死了呢。”

        寻旎挣脱后拍案而起,“不就是没早自习吗,至于吗!”

        下一刻“哒哒”的高跟鞋声传来,她立刻端庄正坐,满脸印着乖巧。

        敏姐踩着预铃进班,人站在讲台上环视四周一圈,陆离铮才单手抄兜,慢悠悠地晃进来,嚣张得旁若无人。

        “来。”敏姐扬起卷纸,“正好,旷早自习默认考过的都会,你拿着寻旎的卷子讲前十道,寻旎讲后十道。”

        众人默然,寻旎的卷子,就白卷呗?

        白卷本人双手合十,对他表示万分抱歉,钟浅夕同情地看着好友的后脑勺。

        “嗯。”陆离铮接卷,左手曲肘撑着讲台,扫了眼直接带着答案念了出来,“theprojecttobeacplishedbytheendof2000,willexpandthecity\\\''stelephontelephoneworktocover1,00,000users”[1]

        标准的牛津腔,声线极具辨识性,低沉悦耳。

        他抬眸,勾唇戏谑道,“选c,实在不行就算c,下道题选d,三长一短挑最短。”

        全班哄笑,钟浅夕扶额叹气,自己怎么就相信他会是个正经人了?

        “……”敏姐脸色一沉,摆摆手讲,“行了,你下去吧,第一题是将来时的时间状语,该事情是未来完成的,所以使用不定式表示未来选c。”

        寻旎在陆离铮的散漫无厘头搅和下莫名其妙的躲过一劫,疯狂小动作向后递零食感谢救命之恩。

        冷白的手把零食们推过桌线挪到钟浅夕这侧,手指无声点了点桌面,接着猛地拽住她笔袋上挂的毛绒球,慢条斯理地蹂-躏起来。

        细长的手指陷在长毛里,骨节与青色筋脉相得益彰。

        指腹轻柔的往同一个方向拨弄,绒毛乖顺的在他掌心变幻出各种形状。

        这只毛球是钟浅夕半自制的,缝了粉蓝色带子做吊坠用,学累了捏来揉揉解压用,此前她从来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把这么可爱的东西,玩得这么……色-情?

        她原本已经拿了数学练习册,准备借讲题得功夫先写两页,努力凝神后却怎么都控制不住眼神往侧前方的毛球哪儿瞟。

        陆离铮右手托腮,左手饶有趣味地攥着毛球玩。

        收到钟浅夕怒目而视后也并未有停止的意思。

        她扯了张便签写字,“不许玩我毛球!”

        窗边日光正盛,给陆离铮凌厉轮廓渡了层浅淡的金色光晕,狭长凤眼微敛,噙着绵绵笑意。

        他没松手的意思,就保持着这个慵懒的姿态,薄唇缓慢开合。

        钟浅夕学着口型读出差不离的意思来。

        陆离铮大概在说,“那我玩什么?玩你吗?”

        耳后仿佛被火撩过,热源是旁边神色自若,性格顽劣的那位。

        她收回视线,准备物理上拍开那只恼人心烦的手,指缘刚碰到冷白肌肤,被温热烫到,妄图抽离,但陆离铮更快一步,反手抓住,轻柔地扣按到桌面上。

        不知道是谁讲了什么,课堂上哄然大笑,敏姐懵逼得看着大家敲黑板,雪白卷纸上的订正红痕扎眼炫目,翻纸的簌簌声悠远又近在咫尺。

        毛球得救了,可搭上了她自己。

        值得吗?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的思忖了。

        钟浅夕的手要比陆离铮的小许多,完全被覆住,那力道并不大,却有种神秘的力量,就是无法挣脱开来。

        控制的正正好好,只有微压感与炙热体温不断地渡到四肢百骸。

        敏姐转过身,板书一行一行的增多,这明明是最好的机会,动作再大都不会呗察觉,但硬生生在怔然里被错过。

        陆离铮狂妄地扣着她的手,侧目恣意欣赏小河豚气鼓鼓的表情。

        贝齿咬得粉唇发白,狡黠的狐狸眼里全是茫然失措。

        奶凶,但乖。

        他磨牙,决定不放开了,就扣到她非要拿走再说。

        钟浅夕生平首次在上课时间心不在焉,陆离铮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不容忽略,全面的占据了嗅觉、视觉以及触觉,五感都被侵-蚀。她低头,左手执笔并不流畅,在演算用的空白页随意的划动线条,弯弯曲曲的,很像是小时候一起走过的花园迷宫。

        记得很多幕过去,总怕自己忘掉曾经是谁,所以反复把快要泛黄的记忆挑出来补好鲜明颜色。

        钟浅夕后来牵过很多人的手,养母的、姑姑的、外婆的、寻旎季舒白的、小朋友们的。

        方知原来不是谁的手掌都同陆离铮这般温暖干燥,会让她无端生出眷恋感来。

        下课铃按时响起,陆离铮先一步松手,又去捏那只毛球。

        “混球。”她起身,嗔怒骂。

        陆离铮仰视她,笑得肩膀抖动,尾音拖长,懒怠认下,“嗯,爷也不是头天混球了,怎么?想管我啊?”

        寻旎的同桌请假没来上课,第二节英语课钟浅夕搬去她旁边、陆离铮的正前方坐。

        她原本想把上节课那本只写了两道题的数学练习册做完,却怎么都找不到了,只好换了本物理的,提前往后写。

        校服白衬衫掩不住少女突兀的蝴蝶骨的痕迹,夏日炎炎,钟浅夕扎丸子头,只有一点儿碎短绒发覆在颈后。

        陆离铮肆无忌惮地看着那截频频出现在梦中的天鹅颈,良久后才收回视线,自桌洞里翻出那本偷偷藏起的数学练习册。

        耽误了女孩子写作业,那给她补好吧。

        草稿纸夹页让他确定该从何处写起,签字笔流畅的在纸面落下公式,写得很快,就是会频频回去补被跳过的步骤。

        有点儿记不清现在应该学过的公式是什么,还特地看了眼数学书。

        风头无两惯了,陆离铮遇见钟浅夕之前只有他潇洒拒绝别人的份,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自己有天会安分的写本高二练习题,连“解”字都力求工工整整。

        而人家根本只给他看背影。

        毛球都不留给他握一握的。

        连着写到六页之后,陆离铮把练习册压到钟浅夕的书底,百无聊赖地翻出桌洞里的一沓情书。

        信封花里胡哨,形态各异。

        他向来是不收也不看的,但鉴于是钟浅夕帮忙放得,还是决定体面点儿让他们魂归垃圾桶。

        他双手卡着最大的边缘处,想规整规整方便扔,掉出个折成心形的。

        封面赫然写着[to:钟浅夕]

        “……”

        挺好,不走心就行。

        陆离铮唇线微翘,愉悦地翻了翻,十七封里有四封是给钟浅夕的。

        他全无心理负担的拆开来,前三封都是真情实意,诉说爱慕之情的。

        “借我便签用下?”陆离铮脚踩前椅的栏杆晃了晃问。

        钟浅夕闷声答,“自己拿。”

        于是陆离铮拿着她的猫猫头便签,统一写回复:[已阅,你表白信写挺好的,下次别写了,废纸。]

        第四封则有点儿特殊,甚至算不上表白信。

        是个女孩子写给钟浅夕的。

        [展信安:

        你或许不记得,很久之前厉声阻止过一场施暴的发生,我到现在回忆起来都还觉得心惊胆颤,望见斜阳尽头的你,好像看见神明降世。

        过去的日子里我始终追逐着你的步伐,努力再努力的学习,可我的成绩还是不够上一中,天知道我在理工附中看到你时候有多激动。

        我在初中时代因性取向有异而被歧视霸凌,高中后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也试图选择男孩子交往过。

        可我还是会在路过光荣榜的时候看你的照片,把你写的范文一遍又一遍的熟读,熟到可以背诵,每次你主席台演讲,我都听见自己的心在为你跳动……我知道自己不能和你在一起,但还是自私的决定袒露心声。

        总之,你的光有一直照彻着我,愿君所得皆所期,所求皆所愿,所行化坦途。[2]

        如果你想对我说点儿什么,可以把信放在门卫,名字就:寄信人空白]

        陆离铮沿着信纸的折痕把信折回去,放到自己手边。

        等下课喊住钟浅夕,把信递过去,肃然又坦荡,“拆情书时候拆到了这封,你得看。”

        理直气壮,全然没有看人情书的羞赧。

        “……”钟浅夕蹙眉盯着他,还是迟疑着接了过来,看清后眉眼中流露出温柔神色。

        季舒白揉着寻旎的脑袋等她一起去吃饭,但也没催。

        她坐回去,扭过头借陆离铮的笔和桌子写回信。

        随手用得是变到他桌上的猫猫头便签。

        [收到,不必囿于他人眼光,人是为自己活的,多喜乐,长安宁。]

        手边没有信封和胶水这种东西,估计没人会在教室里写情书,钟浅夕正准备午饭后街边现买,陆离铮忽然喊她,“伸手。”

        钟浅夕下意识地摊开手,一枚粉白色的兔子贴纸被放到她掌心,图案憨态可人,尺寸不小。

        她只愣了半秒就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原主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信封背面,离封口处很近,这只兔子刚好可以具备封口与覆盖名字的作用。

        钟浅夕把信装回去,仔细的贴好兔子,抚平。

        信封正面落笔:[寄信人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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