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去主院住几日
沈清秋抬眼望去，去而复返的是青鸟。
他一手提着牛皮纸的灯，一手拎食盒，不发一语地进牢来。
直到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沈清秋才看到他左手的断腕——食盒被他挂在小臂上。
青鸟将食盒和灯笼放下便走，沈清秋喊住他，“青鸟……”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可当青鸟转身望着她时，她却找不到话说。
她只能问：“你的手……”
“自己断的。”
面对她，青鸟还是那张冷脸，连声音都含着冰一样的寒意。
“去阳州前，少将军下令，不论他出任何意外，千机不仅不能伤你，还得护着你。”
他看着缩坐在角落里的黄毛丫头，眸中仍旧充满敌意。
“我违抗了他的命令，放任曹晖彪伤你，自断一手以示惩戒。”
看到阿愁露出惊诧神情，他冷漠地一笑。
“如果重头再来一次，我会直接杀了你，一命换一命,也好过看着他被你伤。”
他转身走出牢门，行了两步，又自嘲地道：“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
“我们都在打着为少将军好的名义，却没一个人知道，少将军究竟想要什么。”
脚步声远，灯花“噼啪”爆了，泛黄陈旧的烛光闪烁了一下，又恢复了寂静。
沈清秋看着孤灯食盒，不由地也想，孟庸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王蟒伏诛，想要沈家昭雪……
他或许也想，想要五年前那场灭门惨案没有发生，想要一切都回到最初，回到他说‘以新朝为聘’的那一日……
可回不去了。
沈家没了，她也不是那个娇滴滴的兵部尚书女了。
‘沈清秋’真的已经死了。
过道里脚步声再响起时，沈清秋刚从噩梦中惊醒。
睁眼便见孟庸一身夜行装束，目不斜视地从牢门前行过，牢中的桂花香未散，嗅不到旁的味道。
她想问问他是否受伤，想问问今夜死的又是谁。
张了张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多时连脚步声都没了。
他但真气极了，不想看她一眼，不想听她说一个字。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三餐饭菜有青鸟送来，还送了厚衣被褥。
偶然听他同孟庸低语几句，牢中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连个狱卒都不见。
只在孟庸每次出去回来时，她才能看他一眼，看他满面冷峻地走过，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直到第四日晨，檀济云来将孟庸带走，不多时青鸟进来。
“可以出狱了。”
沈清秋跟着他一路出了大牢，迎面凉风扑来，
她打了个冷噤。见牢门前铺了一片黄竹叶，她才陡然察觉，原来真的已经入冬了。
孟府的马车停在提刑司后门上，车上空无一人。
马车回到孟府，沈清秋才忍不住问：“少将军呢？”
青鸟正牵着马车往侧门去，闻言冷冷地答：“与宁亲王一道入宫去了。”
沈清秋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到东院，被花丫扑了个熊抱。
“阿愁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清秋藏了满心的事，只勉强地同她笑了笑，声称乏了，便回了屋。
孟庸没回来，她也不知该做什么，想起之前香包做了一半，便又翻出来。
她已多年不动针线，手法早已生疏，暗红锦缎双鹤祥云香包，祥云绣得像烧卷了的胡子。
双鹤才绣了一个头，若非喙够长，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一只鹤。
野鸭子都比它好看。
她绣一会儿，发一会儿呆，到晌午时，花丫来喊她吃午饭。
饭桌上就她们两个，花丫说话便没那么多顾虑。
“阿愁姐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沈清秋味同嚼蜡地扒拉着米饭，闻言涩然地笑了笑。
“等少将军安排吧。”
花丫诧异地看着她，“少将军不是说，让我们自便吗？”
沈清秋不解，“他回来过？”
花丫点头，“嗯，说是要陪夫人，去主院住几日……”
见她满脸怔忪，明显是不知情的样子，花丫一下子住了声。
想要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却又怕自己最笨说错话。
沈清秋勉力地同她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心里却愈发堵得慌。
每次惹他气极了，他便不许她来东院。
如今她在东院住着，他不好打脸让她搬回仆人院，便自己搬了出去……
他这样做，愈发显得她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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