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已经晚了
欧阳希莫完全没有料到程若清这样的态度,她在嘲笑他。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毕竟杜奕潮回来,她身边有了杜奕潮。
“我只是转达老爷子的临终遗言!”欧阳希莫沉声说道。
程若清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眼神依然凌厉,却转向了别处,而后她幽幽问道:“你觉得我还会遵守遗言吗?当年我可以抗争地离开程家,今天我还会遵守我父亲的所谓遗言吗?至孝,从来不属于程家的子孙,不是吗?”
欧阳希莫,是你教会了我冷漠!
在我那么爱你的时候,你抛弃了我!
我傻傻的守护着所谓的我们的爱情,其实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爱情而已。
我曾爱你,但也只是曾经。
未来,程若清不再为了爱你而活,还有更漫长的人生要走!
能在我爱你至深的时候忽视我。在我转身决然离去另投他人时,你,告诉我所谓遗言,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早已不再是当年痴傻的小女孩了,人已不惑。原来,世间,复杂的不是世界,而是人的心。让心简单,生活便幸福!
那个曾经的明晃少年而今是成熟动人的男人,太过晦涩的孤寂等待告诉她,欧阳希莫不再是她心目中的王子人选。
而且他的脸也越来越模糊,终究会在记忆里面目全非。
那些曾经的记忆都会远去,她曾经以深爱单恋一个人苦撑着多年的爱情,终于也会溜走。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响声,欧阳希莫点燃了一支烟,徐徐抽了起来,他的面容略带着一丝的彷徨,迷茫。
陈平端了两杯绿茶过来,他知道小姐跟欧阳希莫都喜欢喝绿茶。
看了眼眼前的被子,清澈的茶尖在瓷器里悠悠飘荡,程若清轻声道:“给我一杯普洱吧!”
陈平一愣,惊讶道:“小姐,这是你最爱的龙井!”
程若清却是一笑:“我现在已经不喝龙井了,我发现普洱更养生,年纪大了,喝点发酵的红茶,更暖胃!陈老,你也试试吧,味道开始喝的时候并不怎么好,但越喝越会上瘾!而且没有什么副作用,晚上喝了也不会失眠,真的挺好。”
欧阳希莫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颤,那香烟上面,有微微的夹痕,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他抬眼望向程若清,程若清也转过脸来,面对欧阳希莫。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陈平看到如此,微微地叹了口气,回去给换了一杯普洱。
再回来时,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欧阳希莫的脸色死寂一片,程若清面容倒也恬淡。
曾是最爱的饮品,人到中年后会发现,或许,最爱的,并非那一样!
适合自己的,不是一入口就清香提神的绿茶,而是醇厚令人回味无穷的红茶。
她有一段时间发现自己很难心平气和的去品那绿茶深处的悠然,反而红茶的馥郁和性苦更能让自己安然。
苦过之后,是回味无穷的甘。
犹自想起多年前,在巴黎时一起喝过的茶。
塞纳河边吹过的风。
或许每个人的心,都是一条河,左岸明媚,右岸忧伤。
欧阳希莫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喷出白色的烟雾,眉宇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只是,程若清没有看到。
或者,她已经不愿意再去细看了。
陈平把茶放下后,程若清端过去,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对陈平道:“味道不错!谢谢!”
陈平也笑笑,却没说话,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是回头,轻声道:“小姐,首长有遗言给你,希望有生之年,你跟欧阳先生做个伴!”
程若清却是笑了笑,“刚才欧阳希莫已经跟我说了!”
陈平一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客厅,留下空间给两个人。
欧阳希莫听着程若清那平静淡漠的声音,不由得想起过往种种,即使爱着,程若清也爱的很有格调,从来不会死缠烂打。她就像是一杯清冽的绿茶,永远都有着清香和耐人寻味的气质。
程若清又端起普洱,刚送到嘴边。
一阵香烟的味道铺面而来,接着她端着杯子的手腕被人抓住,微微一愣,程若清抬眸,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双黑眸——
欧阳希莫微倾着身子,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里满是纠结,他在愣了半晌后,终于开口:“若清......”
程若清心底一震,手微微一抖,却是要抽回手。
但欧阳希莫却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
“欧阳,请自重!”五个字,仿若把他打入地狱。
“对不起,若清!”欧阳希莫望着她,眼底的纠结和痛楚不是假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普洱真的比绿茶更养生吗?”
程若清没想到他这样问,她回答的也很有深意:“到底是红茶养生还是绿茶养生,这好似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
“那么你呢,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哪个更养生?”
“普洱!”没有犹豫,程若清直言两个字。
欧阳希莫的眼,沉了下去,里面蓄满了痛苦:“撒谎!”
程若清手一颤,却不再说话。
“若清,我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受了很多的苦,很寂寞。我真的很抱歉。但现在,我想要给你幸福,想要你知道,我说这话,不是勉强自己,是出自真心。我想了几天了,我们这一生的确很苦,你不幸福,我又何尝不是。我知道,我要说什么其实你都知道,无非是这些话,可都是我的真心。我这些天想了很多,可总是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始终这样相爱,却得到这样一个破败的结果?”
程若清眉端一颤,咬住下唇。
欧阳希莫垂下眼睑,明明没有表情却生生的透出一股子凄凉来:“若清,你对我失望了,对不对?我也对自己很失望。我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如果我早一点醒悟,或许我们的孩子现在已经十几岁了!”
他是后悔了吗?
程若清心底拂过复杂的心情,却一下在他说出这些话时,瞬间释怀。
原来,这些年,她等的,也不过是一个道歉。那些微微介意的东西,原来一句道歉就可以释怀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挺简单的人。
欧阳希莫欠了她的道歉。现在,道歉收到了。圆满了,那么,一切也真的该结束了。
“欧阳希莫,这话,你该对商如婉说。你真的可惜的应该是跟商如婉说,我没什么好可惜的。”程若清看着他,眼底此时有着温柔的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你在气我,所以要赌气说这些吗?”他有点不相信她。
“我为什么要赌气呢?”程若清再度的轻笑:“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喜欢赌气的人!流着泪的时候不说不,激动心情澎湃时不说是,这是我们当年都知道的定律。我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清醒的。”
她看着这个男人,数十年单身的男人。
其实,他根本不懂爱情。
而她发现,自己很善良,决心告诉他:“欧阳,你纠结的不过是杜奕潮回来了,站在我的身边,你不甘心。在你心里,我就应该是单身的,你没有人陪,我就该在异乡跟你一起单身,我们遥遥相望,各自孤单。但实际上,你不觉得那是孤单,你只要午夜梦回时,一想到在桐城还有个傻女人,痴痴地等待着你,你就会备有力量。即使被商如婉看不上,即使她从不屑于你,你只要有程若清这个傻女人痴痴等候,便不是失败的!”
“若清——”
“你不用急着否认!让我说完!”程若清拉下欧阳希莫的手,轻轻一笑,抿了口茶,这才道:“结局早已注定,你我二十多年的纠葛,该结束了。我没有义务再去照顾你的感受,还有,我跟你永远不会有孩子,因为我要跟杜奕潮在一起!即使要生,我也生他的孩子!”
“什么?”欧阳希莫彻底惊愕。
程若清轻轻地笑了笑:“上个月我去检查过了,我还能生育,所以,我会努力跟杜奕潮生一个孩子的!很神奇是不是,四十多岁的我,还能有机会儿做妈妈!”
“若清——”欧阳希莫真的不相信。“你骗我!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十八年了,你等了十八年,你别说不爱我!”
程若清又是一笑,逼退了眼中的泪,没有人知道十六年的辛苦,估计,寂寞会是怎样?没有人知道在身体因早年一些原因而患上风湿后有多糟糕。
“欧阳,你跟我父亲一样,注定了一辈子当孤家寡人,但你没有我父亲的狠心也没有我父亲的坚毅。你如今找我,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程若清指了指自己的心,坦然地直视着他,“欧阳,我累了,我曾以为我还有力气去折腾,我也试着想不顾一切去爱,可是原来不能了,我更想被爱!”
“我可以给你!”
“不!你不能!”程若清摇头。
欧阳希莫漆黑的双眸深处压抑着痛楚和茫然,“我如今想了!”
“可是我却不想了!欧阳,而且我到今天发现,杜奕潮比你更有魅力!”
“你何必拿杜奕潮压我,伤我?”他有点愤怒。
她轻轻地看着他,然后眼底无限哀伤。“欧阳啊,你可知道,十九年前我为何依然决定去桐城!”
“为何?”他一直不解这个问题。
“我怀了你的孩子,在商如婉跟我哥大吵离家的那个夜晚,我冒雪去追你,在大雪里摔倒,流产,我趴在雪地上被人发现时已经躺了5个小时,差一点死了。也至此换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养了十八年,到现在还没有好!欧阳,这个秘密我埋藏了快二十年,只因为那是我心底的一道黯伤。如今,我拿出来讲,是因为我不再介意了,不再难受了。而你,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这你有权知道。只是我们都不曾珍惜,亲手扼杀了他(她),我用二十年的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爱情,永远不可以勉强,一个人的爱情,就是一个人的爱情。如果你现在说决定爱我,那你爱吧!一切跟我无关了,如果真的爱,就躲起来一个人悄悄爱吧。真的,就算让我知道,我也不会觉得愧疚,因为,那是你的事。”
欧阳希莫突然觉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若清怀过他的孩子,在十九年后的今天才告诉他,这让他很是惊愕。
当年的一切一切涌上心头,他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觉得喘不过来气,拳头攥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冷静,“孩子........我的孩子?”
“面对现实吧,欧阳,孩子你随便找谁都可以生,你现在的年纪不是太老,即使找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也一样会有大卡车的女孩子涌上来说要嫁你!”
欧阳希莫眼神剧痛:“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欧阳,早说晚说都没有任何意义,结局都是注定的,你爱的人是商如婉,不是我!而且,那晚,在你追出去的时候,我拉着你告诉你,我怀孕了,是你选择不信。是你因为我别有用心,欧阳,你说,我如何再说?”
程若清说的艰难,深深的看住他,径直的望进他的眼底,看见里面一片干涸的茫然。那目光的力度如此犀利直接,欧阳希莫承受不住的侧头避开。
程若清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失落,难道还在等他的否认吗?真好笑,她闭了闭眼睛,终于道:“就这样吧,该说的,全部都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过了,如今,对我来说,很圆满,我们都各自去幸福吧!”
这些年的山水长阔不过是一场没有结局无疾而终的爱情悲剧而已。
一个人的爱情,一个人纪念,一个人哀悼,也一个人幸福好了!
说出来,一切结束,就此坦然,谁也不再欠谁了!
欧阳希莫脸色苍白得可怕:“我经不知你怀过我的孩子.......我以为.......那是假的......!”
程若清茫然想起那些个日日夜夜,欧阳希莫的名字像一块烙铁戳在她的脊梁上,让她受尽焚心之苦。她一遍遍的在从容的微笑下自问: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不能结束这毫无指望的爱,不再承受锥心之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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