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宋太宗雍熙北伐
高粱河之战七年后,公元986年(雍熙三年)正月,雄州知州贺令图等边疆帅臣,上书说:
“契丹主年幼,国事决于其母。韩德让宠幸于事,国人疾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
宋太宗于是决定,再次出兵北伐收复幽云,并发布了《北伐谕幽州吏民诏》。
出兵前,宋太宗遣使分别去渤海和高丽国,试图与他们相约,共同出兵,夹击辽国,但均无结果。
此次北伐,计划出兵二十万,兵分四路,在东西两线展开,先声东击西,用东线牵制辽军,用西线直取云中,然后,四路大军合围幽州。
曹彬担任全军主帅,参战将领达三十多名。各路主帅分别是:东路军曹彬、西北路军米信、中路军田重进、西路军潘美。
宋太宗命东路军和西北路军十万主力,沿东线北上,声言欲夺取幽州,实施佯动,持重缓行,目的不是攻占郡县,而是将辽军主力吸引在东线,使之无暇西顾,以保障西线大军顺利夺取山后诸州。同时,命西路军出雁门关,直取云中。中路军自定州北上,出飞狐口,切断并阻击西援之辽军。西路军收复云中后,立即与中路军汇合,挥师东进。然后,东路和西北路大军强攻幽州,中路与西路迅速跟进,四路合围,一举攻克幽州。
对于此次北伐,宋太宗信心满怀。因为此次出征,朝廷已做了充足的物资准备。他希望这次北伐,能完成兄长生前没有完成的收复燕云之大业。
诸将出发前,宋太宗专门召开会议,叮嘱说:“持重缓行,勿贪小利以要敌。”
有人认为,宋太宗的战略计划存在问题:一是几路大军过于分散,不能及时有效进行配合;二是东路军主力等待战机的时间过长,容易出现不测之变,而后来果然出现了不测之变。
这个说法并不合理。因为东路军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很明确,也很重要,那就是牵制辽军主力,使之无暇西顾,而不是消极等待战机。
宋太宗还下令宋军水师,在渤海湾集结待命,准备攻击辽国后方。但后来并没付诸行动。
三月,战争首先在东线打响,西线大军也迅速出击。诸路大军,出兵顺利,捷报频传。东路军很快攻占固安(今河北固安)和涿州(今河北涿州)。西北路军则攻取新城(今河北新城东南)和岐沟关(今河北涿州西南)。中路军迅速攻克飞狐口要隘,进军蔚州(今河北蔚县)。西路军则一举夺取寰州(今山西朔州东)与朔州(今山西朔州)。
辽国此时的主政人物是辽太后萧绰,即史上赫赫有名的萧燕燕、萧太后。她美丽聪慧,有胆有识。她是辽景宗耶律贤皇后。辽景宗在公元980年突然驾崩,年仅十二岁的辽圣宗继位。当时,辽国内部政治斗争激烈,面对虎视眈眈的诸王宗室,萧绰重用韩德让、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三人,终于控制住了政治局面。
萧绰将幽州诸事委托给耶律休哥全权处理,以耶律斜轸为北枢密院使,以韩德让总理宿卫事保护宫廷安全。据说,萧绰年少时,曾许配给韩德让,二人关系很是密切。
萧绰获悉宋朝从东西两线大举北伐,立即下令,进行全国总动员。她派耶律斜轸率部驰赴云中,以抗击西线宋军。同时,令各路精兵火速增援幽州,由耶律休哥统一指挥,抗击东线宋军。随后,萧绰与辽圣宗也率领大军,亲赴幽州前线。
幽州留守耶律休哥用兵灵活主动,他晚上派轻骑前去骚扰宋军,白天则用精兵虚张声势迷惑宋军。同时,又悄悄派出精锐到宋军背后设伏,断掉宋军粮道。
曹彬率十万大军在涿州驻扎了十天,因粮草不济,被迫撤出涿州,撤回雄州。
宋太宗闻讯大惊,令东路军立即与西北路军汇合,沿白沟河、新城一线驻扎,养精蓄锐,待西线两路大军收复山后诸州挥师东进时,再全师迅疾北上,围攻幽州。
此时,宋军在西线战果辉煌。四月中旬,山后九州已占领过半,势如破竹。闻听西路军所向披靡,东路军曹彬手下诸将求功心切,强烈要求继续出兵北上。于是,东路军“乃裹五日粮,再往攻涿州”。
三十四岁的萧绰身披戎装,英姿飒爽,亲率辽军骑兵主力,在涿州城东五十里处扎下御营。萧绰与耶律休哥两路骑兵主力,已对宋军形成钳夹之势,准备在涿州一带,与东线宋军决战。
曹彬来到涿州,发现情形不妙,急令大军冒雨南撤。五月初三,当宋军退至岐沟关时,遭到辽军两路骑兵的围攻。宋军溃败,损失惨重,溺死于拒马河者不可胜计。“沙河为之不流,弃戈甲若丘陵”。
接着,辽军在西线也大举反攻,耶律斜轸率军在安定西与雄州知州贺令图相遇,两军激战,宋军败退,损失万余人,辽军乘胜攻陷蔚州、寰州。
合围幽州的战略计划,显然已经落空。为避免更大损失,宋太宗下令西线各军撤出战场,并令潘美率西路军护送云、应、寰、朔四州百姓,迁徙到内地。
田重进率中路军将士安全撤回,并带回部分百姓。可西路军却牺牲了一员大将,即杨业,就是评书《杨家将》中杨令公的原型。杨业被监军王诜所逼,孤军出战,力竭被俘,绝食而亡。西路军主帅潘美因此被降职三级,监军王诜被革职流放。
对于此次北伐,前宰相赵普并不赞成,他写了篇《谏雍熙北伐》,力劝宋太宗收兵息战。
北伐失败后,宋太宗给赵普一份手诏,向其解释失败原因:
“朕昨者兴师选将,止令曹彬、米信等顿于雄、霸,裹粮坐甲,以张军声,俟一两月间山后平定,潘美、田重进等会兵以进,直抵幽州,然后控扼险固,恢复旧疆,此朕之志也。
奈何将帅等不遵成算,各驰所见,领十万甲士出塞远斗,速取其郡县,更还师以援辎重,往复劳弊,为辽人所袭,此责在主将也。”
作为雍熙北伐的主将,曹彬自知指挥失误,罪不可恕。回京后,他身穿素衣,来到宫阙,“自请受诛”。
宋太宗诏令尚书省审讯。曹彬承认犯有违令失律之罪,最后仅被降职为右骁卫上将军。
曹彬是后周太祖郭威贵妃张氏的外甥,在宋初统一中国进程中,是主要战将之一。他曾率军灭后蜀、灭南唐,立下赫赫战功,属于开国功勋。
蔡东藩对曹彬的评价是:“彬谦仁有余,智勇不足。岐沟之败,误在不智,又误在不勇。”
雍熙北伐又称岐沟关之战,是宋辽二十五年战争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也是宋朝北伐失败最惨重的一次。“岐沟之蹶,终宋不振。”从此,一直到北宋末年宋徽宗朝代之前,宋朝基本放弃了用武力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方针,也失去了北伐燕云的战略进攻能力和作战勇气。从此,宋朝对辽国转入了全面战略防御阶段。
收复燕云十六州,已遥遥无期。
对宋太宗两次北伐,收复燕云,《辽史》有这样一段评价:“是两役也,辽亦岌岌乎殆矣!休哥奋战乎高粱,敌兵奔溃;斜轸擒继业于朔州,旋复故地。自是宋不复深入,社稷固而边疆宁。”
岐沟之战后,宋朝不得不改变对辽方针,由战略进攻转入战略防御。辽国则相反,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辽军多次南下,试图收复瀛、莫、易三州。这三州,是当年柴荣北伐所夺取的。经过几次反复拉锯战,易州在989年终于被辽国夺了回去。但瓦桥关以南的瀛、莫二州,始终牢牢掌控在宋朝手中。
公元1004年(景德元年)九月,辽国再次大规模出兵南征。萧太后亲率二十万辽军铁骑,突破宋朝河北防线,长驱直入,兵临黄河北岸的澶州(今河南濮阳)城,直接威胁着宋朝首都东京城的安全。
宋朝朝野震动,不少大臣主张立即迁都避敌。但宰相寇准坚决反对,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宋真宗赵恒御驾亲征,冒险北上,来到澶州城并登上北门城楼。宋军官兵见黄龙大旗在城头迎风招展,大受鼓舞,“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
辽军主将萧达凛在澶州城下巡查地形时,被城楼上的宋军伏弩射中头部,不久即亡。萧太后闻讯大惊,她担心辽军腹背受敌,遂向宋朝提出和约。《辽史》说:“将与宋战,达凛中弩,我兵失倚,和议始定。或者天厌其乱,使南北之民休息者也!”
经过谈判,宋辽双方最终于景德元年十二月(1005年1月),达成休战协议:双方罢兵,结为兄弟之国,辽视宋为兄;宋每年给辽“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以白沟河为界,在边境设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澶州古称澶渊,因此史称这个盟约为“澶渊之盟”。从此,宋辽两国罢兵言和,开始了长期和平相处的历史岁月。但对“澶渊之盟”的认识,从古至今,一直争议很大。
对于辽国来说,燕云十六州是契丹军人拿生命换取的,并不是石敬瑭白送的。而且,辽国历朝统治者多次下诏,在这一地区募民垦荒,减免租赋,鼓励种植稻、麦,已将这一地区发展成为辽国农业的主产区。“万顷青青麦浪平”、“冲风磨旧麦,悬碓杵新梗”等诗句,即是对燕云地区农业景象的生动描写。关南的瀛、莫二州,原本也是燕云十六州的组成部分,后被柴荣出兵抢回。因此,辽国人认为,他们有权利用武力将这两个州收回去。而在宋朝看来,自开国之时,瀛、莫二州便是宋朝的领土,岂能被辽国武力夺去?这样一来,战争将永无休止之日。
站在历史的角度来看,用“澶渊之盟”这种方式结束战争,化解历史纠纷,可能是宋辽都能接受的模式。宋朝每年付出三十万两匹,换取辽国对关南二州的放弃,对于宋朝来说是合算的,这没什么屈辱可言。对于辽国来说,虽然放弃了关南二州领土主权,但每年可以得到三十万两匹岁币,也是合算的,也没什么屈辱可言。
从澶渊之盟,到宋徽宗朝代,历史已走过了一百多年。宋朝经历了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和徽宗六个朝代。辽国则经历了圣宗、兴宗、道宗和天祚帝四个朝代。
在这一百多年中,宋辽两国遵守澶渊盟约,和平相处,友好往来。据统计,这期间双方互派使节,多达三百八十人次。
但是,这期间也发生过两件令宋朝很不愉快的事。
一件事是“重熙增币”。公元1042年(辽兴宗重熙十一年、宋仁宗庆历二年),辽兴宗一边在宋辽边境上增兵,造成南下之声势;一边派使臣来宋朝,索要土地。辽国要求宋朝将瓦桥关以南十县之地,归还给辽国。
此时,宋朝正与西夏交战,战争屡屡失利。很明显,辽国这是在趁火打劫,这是在借宋夏之战而谋利。
宋仁宗担心遭到辽与西夏联合攻击,遂同意增加岁币银十万两、绢十万匹。辽国则答应放弃索地,并遣使去西夏,劝其与宋朝讲和。
这样,宋朝每年给辽国的岁币便增加到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
辽兴宗名叫耶律宗真,汉语文化素养较高,工诗词,善丹青。他把自己所画的天鹅、苍鹰等画作,主动赠送给宋仁宗。宋仁宗也礼尚往来,作“飞白书”以回赠,一时传为美谈。辽兴宗还写信给宋朝,提议两国关系仿照中国南北朝先例,辽称北朝,宋称南朝。但这个提法,遭到宋朝拒绝。
还有一件事是“划界事件”。公元1074年(熙宁七年)二月,辽道宗耶律洪基遣使来宋朝,提出重新划定蔚州、应州、朔州一带的边界。辽国要求以分水岭为界,同时又在沿边地区增派军队,并扬言,宋朝若不答应,则武力解决。
此时,宋朝正忙于向西开边,宋军刚与吐蕃军打了一场败仗,即踏白城之战。
“划界事件”从性质上看,与“增币事件”一样,也是一种趁火打劫的行为,都是对“澶渊之盟”的违背与破坏。
宋神宗权衡利弊,最终答应了辽国的划界要求,弃地达七百里。这件事,在宋朝国内反响很大。弃地的责任,最后由王安石等变法派大臣来承担。这件事,对宋神宗本人刺激也很大。十多年后,宋神宗仍没忘记这份屈辱。临终前,他留下一份针对燕云十六州的遗诏:能收复燕山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宋神宗这份遗诏,很显然也违背了“澶渊之盟”。不过,它是在辽国已违约在先的背景下产生的。这份遗诏,在当时并没引起太多的关注。因为那时出兵北伐,用武力收复燕云十六州,根本不具有现实性。
三十多年后,历史车轮驶入宋徽宗朝代。出兵北伐,武力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一历史性梦想,开始引起宦官兼军事统帅童贯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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