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童贯封王

白时中、李邦彦与蔡攸一伙人联合攻击蔡绦的真正目的，并不仅仅是扳倒蔡绦，而是“欲以撼京”，即希望扳倒蔡京，逼迫蔡京退出政治舞台。蔡绦被宋徽宗勒令停职不久，蔡京就黯然下台。

        蔡京这次主政只有短短四个月，并未发挥力挽狂澜之作用。宋徽宗很失望，曾专门下诏评论说：

        “坐而论道于燕闲者，三公之事；作而相与推行者，宰辅丞弼之职。今居三公论道之位，而总理三省众务，使宰辅丞弼殊成备员，殊失所以绍述宪章之意。可于尚书省复置，令虚而不除。三公止系阶官，更不总领三省。若曰佐王论道，经纬国事，则三公其任焉；三省，并依元丰成宪，毋复侵紊。”

        很显然，宋徽宗这是有感而发。

        不久，宋徽宗以童贯收复燕京等地为由，下诏令大臣们商议，准备赏封童贯为广阳郡王。宋徽宗在诏书中说：

        “朕以童贯屡将天威，征伐四克。拓地陇右，西彻河源。扬旌五关，尽复幽朔。出入累年之际，荡平两国之戎。命爵策勋，难拘常宪。恭念神考，屡形训言。谓将帅总兵，能复全燕之境，则国家信赏，当从王爵之封。仍胙本邦，以昭显绩。既克承于先志，取怠废于贻谋。童贯可依前太师，进封广阳郡王，食邑实封依例施行。”

        经过开会讨论，大臣均无异议。于是，宣和七年（1125）六月六日，宋徽宗正式颁布诏令：太师、豫国公童贯，依前太师、领枢密院事、河北河东陕西宣抚使，进封广阳郡王。

        在此之前，北宋“异姓非外戚，无封王者”。在蔡京主政初期，为“持绍述之说”的政治需要，蔡京曾建议宋徽宗封王安石为舒王。宰相何执中后来被宋徽宗封为清河郡王。但王安石与何执中都是死后追封的。在北宋，活着进封为郡王的大臣只有童贯，这是史无前例的。

        童贯是一位军事统帅，同时他还有一个宦官身份。而宦官封王，在中国历史上大概只有三人。另外两位是，冯翊王宗爱（401---452）与博陆王李辅国（704---762）。

        宗爱是南北朝时期北魏的宦官，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亲信。太武帝后来竟死于宗爱之手。太武帝死后，宗爱立拓跋余为帝，拓跋余封其为冯翊王。拓跋余后来试图夺回皇权，又被宗爱所弑。宗爱连杀两帝，被认为是中国历史上最疯狂的宦官。后来，他被新皇帝拓跋濬“具五刑，夷三族”。

        李辅国是唐肃宗时期的当权宦官，相貌奇丑，曾助肃宗登基。肃宗死后，他扶立代宗，日益骄横，自称“欺压皇上的老奴”。代宗封其为博陆王，不久派人将其暗杀。

        这两位宦官王爷，最终皆没有好下场。童贯能成为一个例外吗？

        封童贯为郡王的理由，宋徽宗在诏令中说得很清楚。可是，这里有一个疑问。童贯率军进驻燕京是在宣和五年（1123）四月，为什么当时不封童贯为王，却在时隔两年之后封童贯为王呢？

        当年，童贯凯旋回京时，宋徽宗对童贯是相当冷淡的。而且不久，即令童贯交权退休。因为事实在那里摆着，很清楚的，燕京并不是童贯率军收复的，而是朝廷花重金从金人手中赎买回来的。

        特别是对童贯擅自派人去奉圣州，请金兵东进入关，将燕京拱手送给金人，宋徽宗尤为不满。

        那么，为什么时隔两年之后，宋徽宗忽然又要大张旗鼓地以童贯收复燕京为由，封他为郡王呢？

        原因就是，此时宋徽宗已经意识到北方形势不妙，不太安全。北方边境线上时刻面临着金人的军事威胁。而且，燕山地区还存在着郭药师与常胜军这一隐患。而河北山东等地的农民暴动虽然暂时平息了，但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

        因此，宋徽宗急需像童贯这样，既懂得军事又能够震住局面的人，来维护北方地区的安全。在宋徽宗看来，负责北方军事防御，非童贯莫属。宋徽宗原以为谭稹是块好材料，可以替代童贯，可实践证明，谭稹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其实，宋徽宗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决定重用童贯的。

        童贯已经七十二岁了，与童贯同时代的老臣基本上都已离开朝廷。邓洵武于四年前去世，郑居中也于两年前去世。而年轻一些的大臣，如白时中、李邦彦、蔡攸、宇文粹中等，都是些文人，不懂军事，也没有实战经验。宋徽宗想来想去觉得，实在是无人可用，无人可以替代童贯。既然需要童贯守卫北疆边防，维护北方安全，没有别的办法，宋徽宗希望用封王这种最高赏赐来笼络童贯，希望童贯能将大宋江山安危当成自己的事情，竭尽全力去维护。

        童贯对于封王当然很高兴，这是他很早就梦寐以求的，免不了要隆重庆贺一番。经宋徽宗批准，童贯将府邸又扩建了许多，更加富丽堂皇。据说，工程结束时，施工人员都向童贯祝贺，并请求赏赐。童贯出手很大方，赏赐给每人一只金碗。

        在封赏童贯为王的同时，宋徽宗也晋封蔡攸为太保，并让蔡攸领枢密院事。因为蔡攸是收复燕京的副帅，与童贯是搭档。太保与太师、太傅并称为“三公”，都属正一品，都是表示皇上恩宠的加衔。

        宋徽宗当年安排蔡攸出任副帅，实际目的是监督童贯。现在，宋徽宗又让蔡攸主管枢密院，执掌军权，其目的应该说是一致的。

        蔡攸主管枢密院后，抓紧培植自己的势力。他向宋徽宗建议，将来收复云中之后，可派聂山去云中带兵，镇守山后边关。

        聂山是大观三年(1109年)进士，是蔡攸推荐提拔上来的。聂山本来与王黼关系很不错，他们一起追随蔡京。后来王黼另辟新径，投靠在粱师成门下，立主北伐，获得了宋徽宗宠信，很快接替蔡京，出任宰相。而聂山仍继续追随蔡京，于是遭到王黼的中伤，被赶出京城，出任德安（今江西九江）知府。后来，聂山又因与同乡人发争诉讼，被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安置在吉州（今江西吉安）。

        聂山曾担任过开封府尹，宋徽宗知道这人很有性格，“行事猛厉”。宋徽宗采纳蔡攸的建议，下诏恢复聂山朝散郎职务，令他“乘驿赴阙”。

        此时，马扩依然在保州任职。马扩获悉，粘罕正在组织力量修治飞狐县和灵丘县城防工事。他很警觉，立即给童贯写信报告这个情况，并建议火速调陕西精兵入驻河北，屯守中山府与真定府，并选调智勇之将守卫易州一带，以防金军突然南下，发动战争。

        童贯与蔡攸都看过马扩这封信，但都没重视。他们坚持认为，金人目前刚刚建国，国内局势还不稳定，此时不可能冒险出兵南下。金军在边境上制造紧张空气，只不过是为了向我大宋多讹诈一些钱财罢了。他们认为马扩有些神经过敏，于是就没向宋徽宗报告。

        宋徽宗将童贯封为郡王，将蔡攸升为太保，目的就是让他们担负起大宋北部边防之重任。然而，童贯与蔡攸却心存幻想，误判形势，不知军备，贻误大事。而此时此刻，远在东北的金国精英们却正在秘密策划，准备举兵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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