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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试探


李梲、郑望之、高世则等宋使到达牟驼冈金营时,已半夜一更多。他们跟着吴孝民来到一座军营大帐,参见斡离不。斡离不面南而坐,李梲、郑望之与高世则等,北面叩拜,膝行而前。

        斡离不通过翻译王汭传话说:“宋朝不该违盟,不该接纳归朝官,不该赐给平州张觉杀人之诏书。”斡离不只是指责宋朝做了这三件不该做的事,但对于议和之事,只字没提。

        斡离不最后说:“现夜已晚,等来日再相见吧。”

        李梲说:“这里有皇帝赐给的黄金一万两,以及一些酒果。”

        斡离不说:“令吴孝民交割送来。”

        随后,李梲、郑望之、高世则被安排住进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他们刚坐下不久,萧三宝奴、耶律忠、张愿恭三人走了进来。他们三人受斡离不之命,前来了解情况,并试探宋朝的谈判底线。

        萧三宝奴又提起宋朝不该做的三件事,说:“就是因为这些缘故,金国才举兵的。入界不久,闻听上皇禅位,圣上登极,皇子郎君有意撤军回去,但又责怪南朝不派遣使人前来求和。”

        郑望之说:“朝廷曾派遣给事中李邺前去,不知他在何处与大金人马相逢。”

        萧三宝奴说:“李给事是上皇派遣来的,他不能代表现今圣上。皇子郎君是说,不知现今圣上旨意如何。”

        郑望之说:“皇上即位才十余日,上皇已南幸,朝廷仓卒之间还未来得及遣使,你们的人马就已来到城下。”

        郑望之停顿了一下,又说:“女真本是一个小国。当初,你们以人马强盛之势,尽灭契丹,最终能以礼义与中国通好,岂不为美事!”

        萧三宝奴等人都说:“这的确是好事。”

        郑望之又说:“但是,如果一直恃强,还想吞并我大宋,但恐天理不能如此。”

        萧三宝奴说:“皇子郎君也是这样想的。但自入界以来,不见你们派遣使者,大军又控制不住脚步,于是就来到了这里。现在你们既来和议,就不担心问题解决不了。但你们南朝向来多失信,故须要一名亲王往大金做质,古代亦有此事。”

        郑望之说:“古人的确有之,如燕太子丹,质于秦,就是这样。可是,太师岂不知‘周、郑交质,卒至交恶’?如果两国真要想交战,人质又何恤?再说,如果真要让亲王过去为质,万一他感风露之疾,一病不起,以人情而言之,贵朝也肯定会后悔。所以说,要一亲王去做人质,此事无益于贵朝,恐不须商量。”

        萧三宝奴微微一笑,说:“按照北朝习惯,是以人马所到之处为国界。今已到汴京城外,可皇子郎君却只要以黄河为界。”

        郑望之说:“朝廷自来只想与金国讲好,以燕山为藩篱,所以,内地州城及都城都没做战守之准备。没想到燕山失守,而皇上嗣位才十几天,现在一切都手忙脚乱,并不是我朝军力单弱。若皇子郎君能与中国重结邻好,足以光辉史册;如果一定要以黄河为界,此乃恃强所求!且南朝得北朝地土守不得,如朝廷守御燕山便是如此,归朝官往往先叛。北朝得南朝土地亦恐难守,因为人情向背不同,岂肯一直服服帖帖?不若多增岁币,此事却可商量。”

        萧三宝奴说:“南朝得北朝土地,固不能守;北朝得南朝土地,岂也守不得?古人有守得者。”

        郑望之说:“当年,耶律德光占领汴京还不到一个月,便急忙撤退而去,如何谓之守得?”

        萧三宝奴说:“有守得的。”

        郑望之说:“北方种族部落得中原土地者,无如拓跋魏,然而,自拓跋南侵后,改为元魏,已百有余年,当时所立君长,犹中国之人也。他们用中国之礼乐、中国之法度、中国之衣服,故中国之人亦与之相安。今大金岂可与拓跋魏相比?”

        萧三宝奴又微笑着说:“三关,过去也曾属于北朝来。”

        郑望之说:“我朝国家财赋,各有转运使总领,唯独河北籴便司是例外。盖因河北属于边关州郡,又多是塘泺之地,土地无所收获,故朝廷拨款给籴便司,由籴便司购买粮食供给诸边。所以,三关皆是塘泺之地。太师若论三关地政,不若问朝廷多增岁币,又无水旱之虞,岂不永远?希望太师熟虑,从长计议。”

        萧三宝奴说:“枢密与侍郎们各自尽忠尽节,为国家说得甚是。但我许多人马远来,不能空手而去。大金人马不似南朝健儿,每月都有薪饷。”

        郑望之说:“若是讲和,那么就要重修旧好,所有金军,朝廷须要犒劳,不知军中有多少人马?”

        萧三宝奴说:“河东国相那里有三十万,皇子郎君这边也有三十万。如今若要讲和,便需派人去河东,让他们停止攻打太原城。此事朝廷不要迟疑,早解决早得便宜。现在这里驻有许多人马,如果住久了,可能会弄坏你家百姓种下的农田。”

        郑望之说:“昨日面圣得到圣旨,说犒军可许诺银三五百万两,此数亦不易出也。”

        萧三宝奴说:“金人离家有六七千里,出动已经一二年了,须是每人得两锭银一铤金,才能满意。”

        郑望之说:“太师开了这么大的口,这事又好似以黄河为界,好难商量。”

        这时,张愿恭插话说:“都说东京家家富庶,让每家每户各出一锭金,无论官民,都要用钱来赎取性命。”

        郑望之说:“此非是讲和之语,意在强取物耳!若不信,请太师问归朝官,每月俸禄尚有拖延不足之时,哪里有许多金银?若说民间富庶,只因京师四方客旅买卖多,遂号称富庶,家家有钱。”

        萧三宝努等人听了这话,脸色很不悦。萧三宝努临走时,嘱咐说:“来日与皇子郎君相见时,枢密侍郎莫要如此死争。不然,恐怕会坏了两朝和好之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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