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王队长费心了，”黎琳说了句客气话：“要是没有王队长，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不费心，”王队长挥了挥手：“我跟你们虽然不同姓，但是你爸那个人厚实，我和他以前关系也不差，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也该对你们上点心。”

        王队长看着今天笑盈盈的黎琳，似乎有点明白为啥黎家会把这小姑娘宠成大小姐了。

        他也结婚了，孩子也有两了，不过都是男孩，平日里皮得要命，还犟得厉害，问题是后头有他们爷奶护着，他这个做老爸的要骂上两句还成，要打一下，那就跟动了两个老人的心肝似的，根本管不成。

        乍一下看见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乐呵呵跟你讲话，那慈父的心都化了，要他也有这么个姑娘，他也宠，宠上天去。

        “琳琳啊，”王队长动了恻隐之心，说话也就越发和气：“你们家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带你哥来找我，放心，只要我能帮忙我肯定帮忙。”

        黎琳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只当是场面话，笑笑也就应下了。

        “你们那些东西呢？”王队长又问。

        “搬山上去了。”黎少良嘴快。

        “你们都给搬山上去了？”王队长的脸沉了下来：“简直胡闹，那山路难走得很，走都难还搬东西，我看你们是嫌命——”

        他突然打住了话头，好像是被噎住了似的：

        “算了，我叫上几个人跟你们走一趟把东西都搬下来。”

        他说完就往外走。

        “王队长，”黎琳还没忘记在山上躺着的林秋明小声问：“昨天我们路过老房子那片的时候…救了个人。”

        王队长停下了脚步，老房子，人，他当然知道黎琳在说什么，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了：“谁？”

        “林秋明。”

        “啧，”他感叹了句：“那小子还活着啊，真是命大。”

        “那，”黎琳试探着问他的安排：“他也跟我们一块住村委会吗？”

        “想什么呢，”王队长挑破了话：“今天我要让他住村委会，明天咱们小德村的门槛就该被踏破了，我想想…这事还真不好办，有了，等会给你们搬完东西，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还是只能住村委会，这谁让那些房子都塌完了，怎么说也是我们大队的人也不能不管。”

        “王叔，”黎琳小心得说：“他一个贫农住村委会，那有啥不合适啊？他一个孤儿也怪可怜的，大家为啥都不大待见他啊？”

        王队长嗐了一声：“都是老一辈的事了，这些我不能跟你说的，你要知道大家针对他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行了，可你听叔一句劝，同情归同情，你要是要和他来往，可别被村里的人给看见了，走吧，还赶着搬东西。”

        黎少良哪壶不该提哪壶：“不叫人了？”

        “叫什么叫，”不好对黎琳发火的王队长瞟了一眼：“要是让人看见那家伙跟你们在一块，明天你们也得一块被排挤。”

        “为什么呀。”

        在黎琳看来，便是老一辈的之间有多大的仇，那也不应该发在一个孩子身上。

        “别问这个了，我还是给你讲讲别的吧…”

        王队长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念念叨叨就没停过，一会讲讲地里粮食今年的情况，一会说说这地震对市里的影响，他似乎有意要帮黎家，黎琳注意到他说的这些信息，对于他们这个消息闭塞的时候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这个年代最麻烦的是什么，不就是信息传递全靠人力，像他们这种农户家想知道哪怕多一点向上的机会，那要么去塞钱，要么刚好有这么门亲戚，还得人家愿意告诉你，愿意带着你，否则啊，别做啥美梦了赶紧歇歇吧。

        等他们回到山上时，黎少斌的门都已经有了个雏形了，他正忙着往那洞口去比划，瞧着还有几分像模像样的意思。

        “喲，”王队长打趣他们：“还真打算住山上当野人啊。”

        “王队长？”黎少斌还没搞清楚情况：“你怎么…”

        不过他也不是个傻的，这话说一半他就意识到不对味立马改口：

        “您来是有啥好消息吗？”

        “你猜对了，”王队长笑眯眯的，没去揪着他上句话想说什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嘛，有什么好计较的：

        “收拾收拾东西，我搁村委会那地给你们腾了间屋，先凑合着住，上头说之后可能会安排重建，估摸着还会发救济粮，你们也别太担心了，下午都跟我回去上工去，这么大个人了，哪能啥事都靠别人。”

        “不靠别人，”黎琳嬉皮笑脸说：“就靠王队长。”

        “嘿。”

        王队长乐了，他平日里就是一副严肃样，别说孩子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话，同龄人都不敢拿玩笑话在他跟前说，就怕这位大队长当了真。

        他家那两个皮猴子倒是敢在他面前念叨，但王队长看这俩儿子咋看咋不争气，哪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黎琳这玩笑开的正是时候，他心情好，也就眯着眼应了：

        “好说好说，以后有个啥事，叔肯定想着琳琳。”

        黎少斌大为吃惊，不是就短短不到一个钟没见，他妹是给王队长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好说话。

        这位铁面无私王队长难讲话是公认了的，就是黎父生前和人家关系不错的时候，也没见过他这么和声和气的样。

        “以后有的是时间闲聊，先搬东西吧。”王队长发了话。

        “好。”

        话音没落，三个人就开始吭哧吭哧往下搬东西。

        黎琳没急着搬东西，她搬了个锅，打算煮点东西先。

        总不能人家搁这给他们干了一上午，还误了地里的活，他们连口饭都不留人吃吧。

        要说粮食，黎家还真没什么粮食，之前快入冬这会，市里或者县里有时候会招些零工，黎父就会带着两个孩子去打打零工，再用这些钱去买些粮食，才能够一个冬天的嚼头。

        这会早就开放了自由经济了，什么摆摊卖东西的都有，不过还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不敢去卖，那去卖的少部分也跟做贼似的。

        幸存的这些粮食里头，高粱小米玉米多，细粮像小麦稻谷这种少，不过各家都多少回备着一点细粮，就准备着家里哪个不舒服了养养的。

        连一口子面粉，大米都还得等不舒服了，或者有贵客了才会拿来吃。

        黎琳不由叹了口气，这样一对比起来，他们那时候的日子，那才叫日子啊。

        王队长…也算是贵客了吧。

        黎琳不太确定得想着，手在粗粮和细粮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咬牙拿了细粮，不管啥时候那都是有关系好办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点面粉要真能和人王队长套上关系那就值了。

        也不用煮多复杂，入秋的时候各家都有晒干菜，那些东西又砸不烂，过水洗洗就行，还有些干辣椒，不过这些个土豆萝卜的真是被砸得不像样子，幸好没多少。

        黎琳给它们处理了下干脆全丢锅里了，家里的酱缸让砸坏了，昨天他们抢救也只弄出来一点干净的，更别说什么盐，醋这些。

        农家本来也没什么调料，这一砸损失惨重，幸好盐这东西，挑挑拣拣也还能凑合。

        不凑合怎么办，这个年代买啥东西都要票，不吃这些，他们也没票去买新的，更没钱。

        黎琳搅着锅里的东西，又是一口深深的气叹出去，真的是一贫如洗，全村恐怕都没有比他们家更穷的了。

        “琳琳，”东西搬得差不多的时候，黎少良终于憋不住问了：

        “煮什么呢？好香啊。”

        黎琳扯出个笑：“王队长帮着我们跑上跑下的，咱们也没啥能给的，但起码要让人家吃上口热乎饭。”

        “喲。”

        王队长定定看了黎琳一会，直把黎琳看得心里发毛：“咋了？”

        “是长大了啊。”

        王队长叹了口气，觉得心里不得劲，想想以前这姑娘的名声谁不知道，就一大小姐，现在也会想着别人帮了忙要留人吃口饭的事情了。

        他都叹了口气，黎少斌和黎少良两兄弟心里就更不得劲了，以前爸在的时候，黎琳哪来需要想那么多。

        “都愣着干嘛，”黎琳自己却没感觉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招呼着说：

        “来吃饭呀，温泉水煮的，仅此一家啊。”

        “好。”王队长笑着打破了忧伤的气氛：“那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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