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记忆里的云裳仙子，跑断腿的咸鱼北苏
气冲冲走到自家府邸，墨云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捏着一朵云裳花——这是他方才折下来的。
这么一注意，墨云开始仔细端详起了这朵花——他无端觉得这朵花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从久远的记忆角落处搜出这样一朵云裳花来。——那还是遇见帝君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墨云还是家里的小少爷，墨家虽然被贬，但依然是底蕴犹在的大家族，因而作为最受宠的幺儿，他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滋润。
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看惯了京城的繁华，突然来到苍谷这个偏远的小地方，又怎么会甘心呢？家里人为了哄住他，花重金购入一盆据说是品种优良的云裳仙子。
买来时还只是一盆绿叶，家里人哄他，等到云裳开花了，便会有真正的云裳仙子来报恩，可以陪他玩。年纪尚幼的墨家小少爷很容易便被吸引了心神，每日浇水松土，希望花儿快些长大——然后便会出现故事里的花仙子。
“娘亲快来看！云裳要开啦！”
墨云拉着墨家夫人来到花盆旁边，指着含苞欲放的花，兴奋大喊。
墨家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这株花，转头毫不吝啬口头夸奖，“云儿真厉害！好多人养花都养不活呢！等这株花开了，叫云裳仙子来陪云儿好不好啊？”
什么花仙子都是哄孩子的，到时候招一个长相水灵的丫鬟来充一下，陪着孩子玩闹便罢了，墨家夫人内心如此计算着，那时候云儿便不会吵着要回京城了罢。
等到花开了，墨云打开花房的门，竟当真有个通身飘逸，眉眼含笑，眼波间都是灵气的女子站在花旁，女子道：
“我呀，是个仙女，唤作素铃！”
素铃陪他玩了好长一段时间。虽然是墨夫人招进门的丫鬟，但就墨云看来，她和那些小丫鬟一点都不一样，可他又说不出这种不一样在哪里，大概，这就是“仙气”吧——当时的墨云如是想。
后来因为旱灾，墨家因为人口凋零而落败，那盆花，他就再也无暇顾及，他想大概因为缺水死了吧。而素铃，也随着墨府下人逃的逃死的死而消失了。
手上这朵花，和记忆中的太像了，像到墨云恍惚间好像又站在了墨家的后花园里，刚把那盆花搬出来晒太阳，母亲马上会派丫鬟来叫他去吃点心。
那种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和对零嘴的期待，突然穿过久远的时空，在这朵花上重现。
墨云端详手上的花半晌，决定将它养起来。当年花仙子的故事当然是大人哄小孩的话，可在仙界，花是可以化灵成仙的。
天生没有意识的植物成仙比凡人还要艰难，但又墨云这样的引路人在，便不需要担心。
墨云打了一道灵气进去，低声道：“你若是真的有仙缘，就叫你素铃好了。”
花无法回答他的话，只有不知哪个方向不远不近处传来一声时隐时现的铃声——也许是附近哪位仙人路过，腰间的铜铃响起来了。
……
从凡间到水灵界，要首先穿过花灵界，北苏花了好几个月才从苍谷走到了前往花灵界的传送阵。
穿过灵阵，便到了花灵界，到了花灵界，北苏便想起她那位老朋友来，也不知素铃上次跑去了哪里。
上次素铃邀请她去仙神界，也不知有什么事想要告诉她，或者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想要和她分享，只可惜被她吓跑了。
想到某种未曾实现的心机，北苏叹了口气。若是素铃再晚一些跑，说不得她真的可以敲诈下一大笔钱来。
不过，若是敲诈来了这钱，自己少不得要理亏，自己的钱总归要花得心安理得一些，而且还认识了苍情这么一个朋友，总归是不亏。
九界互通乃是空间穿梭，但穿梭完之后还需过一个入口，才算是进到了“境内”。各界入口千奇百怪，大不相同，就比如水灵界是一面水幕，冥界是轮回川上的桥，而花灵界则是一座不长的花桥。
花桥如其名，连桥体都是带花的藤蔓，又缠着各种各样的花，五颜六色，还长出来一个花廊，上面缀满了繁复的大大小小的花朵。
凡人将花落时的情景写作优美的诗句，唤作落英缤纷，但这座花桥却像是在显摆生长在仙界，有天地灵气的滋养，绝不会因为养分不足而自动脱落为下一轮生长让位，叫做不落英。
这里的花未曾落过，这里的守卫也未曾变过。虽然现在九界一片祥和，但边境的守卫却从来不少，守卫们每天站在入口，看着过往的仙人来来去去。
北苏作为往来的常客，尽管只有一千年，也和守卫混了个脸熟，走到这里，她便熟练地叫出值守二位的名字打了声招呼:
“齐连，骈何二位大哥久违！”
齐连和骈何只是守卫这里的小人物，数万年里来来去去的仙人数不胜数，却鲜少有人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人会注意他二人长得是如此相像。实际上他二人是一对亲兄弟，但没人会在意。
除了北苏。只有北苏每次经过这里会向他二人打一声招呼，与他们说说话，因而这二位兄弟对北苏仙子也就格外和善。见到北苏仙子经过，二人皆是微微一笑，“仙子又要去哪里玩了？”
北苏道:“嗨，灵瀑要来啦！小仙自然是去水灵界看一看，实不相瞒我还未曾看过。”
齐连和骈何头顶上都垂着几缕花藤，原本花随着藤蔓晃，轻柔中显出几分悠然自得来，北苏却见如今藤蔓晃一晃就落下许多花瓣来，却一时半刻腐烂不了，铺在地面上成了一片，煞是好看。
北苏不禁感叹，“不落英的花儿竟落了，真是怪事。”
齐连与兄弟对视一眼，道:“不知怎么了，近来灵气竟枯竭了，也不知是不是灵气源头仙神界出了什么问题。”
骈何笑了一笑，“北苏仙子快去吧，回见。”
北苏招招手，走上了花桥，“回见。”
……
进了花灵界，北苏还在想着不落英的花，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内心有一股焦躁，仿佛要催促着她做些什么。
所以北苏麻利地拿出了鸡腿玉符。
内心焦虑，多半是无人倾诉，这个时候当然要找好姐妹说说话。
没错，苍情已经成为她新晋的好姐妹了。
因为她发现，无论她说什么话，苍情都能接得下来，并且回的话甚是与她投合，因此，苍情就这样喜提北苏赐予小姐妹称号一枚。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没有第二枚通讯符和其他朋友远程沟通。
通讯符接通，那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有那么一丝丝愉悦，“阿醒？”
北苏捏着鸡腿通讯符，看了看，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吃的烤鸡，有些馋了，她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小白，我有个问题。”
“你问。”
北苏有些严肃，“你说说看，为何要把通讯符做成鸡腿形状？你每次拿出来不会饿吗？”
那边回复很快，“换个思路，若是你饿了，看看通讯符，说不准能稍稍缓解你对鸡腿的思念。”
北苏恍然大悟，鸡腿通讯符出现的原因已经真相大白了。也难怪这鸡腿颜色这么逼真。
她肃然起敬，“将通讯符做得如此细致，此乃匠心啊。”
“过奖。”
北苏轻咳两声，想说些什么，一抬眼，整个人顿时兴致全无，只好悻悻道:“下回再聊。”
然后切断了灵气。
花帝灵站在她面前。
花帝灵就是花灵界的帝君，也就是素铃的父君。朋友的父亲，也就是长辈，试想一下，一位长辈满脸正色突然出现在面前，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没心没肺的人也无法畅快地和人聊下去。
天地之间每个人都有名字，帝灵也不例外，花灵界帝灵就叫伯楚，北苏懒得思考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但一听就很严谨，就如帝灵此时脸上严肃的皱纹。
这种神情一看就让人喘不过气来，谨慎，担忧，以及一种老气横秋的自大。而且伯楚站在这里，眼光一直盯着北苏，并不说话，像是审视着什么，就更令人厌恶了。
北苏凝眉，“伯楚帝灵？”
花帝灵是特意来找北苏的。花帝灵很早就知道素铃结交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朋友，名叫北苏，他曾经特意和北苏见过一面，还达成了某种协议。
伯楚负手而立，眉宇间萦绕着忧愁，他冷淡地瞥了一眼北苏，点了点头算是回话。
“来。”
北苏想了想，还是跟上了。
伯楚直接将她带到了花灵宫。
作为整个花灵界的中央宫殿，花灵宫内十分空旷，高大的柱子上雕刻了许多花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个大字。
北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这里是要做什么，难不成素铃请她做客么？但谁家请人做客也不会是伯楚这种表情，况且素铃只怕是生怕她提借钱，恨不得不要再见到她才好。
他一挥手，地上便出现了一把椅子，“请坐。”
伯楚道:“我请你来，是为了素铃。”
北苏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怎么了？”
伯楚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道:“她不喜拘束，屡屡逃脱我的管教，但我想着只要我还活着，便能护住她一时，因此也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最近，我却彻彻底底失了她的踪迹，她的魂灯竟暗淡了些许。我内心对她很是担忧，但身为帝灵，不能走出花灵界，我的灵识探视不到她的气息。焦急之中，我只能找来北苏仙子，希望你可以帮我。”
北苏暗道，素铃不失踪才是奇怪，她只怕是一天十二时辰都在钻研如何叫自己父君找不着她。
北苏甚至暗暗有些好奇，素铃最近有什么神功大成了么？惹得伯楚帝灵都找不着人急了。
但是北苏不好露出太明显的表情，只好敛住神情，微微皱眉，“可她行踪不定，我也无法得知她的踪迹。”
伯楚隐晦地看了她一眼，嗓音颇为严肃，“我无法告知你太多。我探知到她最后的气息消失在仙神界。”
懂了，这是要叫她去仙神界。
心肠转了几转，她突然抬头，眼神清明，“你是帝灵，掌握整个花灵界，为何偏偏选我？”
伯楚作为帝灵，纵使自己不能出灵界，但派人去寻找灵主总还做得到，怎么也犯不着找她。若是她真的有这种能耐，找她的时候伯楚也不会是这种臭脸色了。
北苏幸灾乐祸地想，要是她是玄凌帝神，来了能叫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可惜就算玄凌在世，也不能走出仙神界，她也不可能是帝神那种天纵奇才。
伯楚愣了愣，随即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如今，我只信任你。”
北苏突然狐疑地看了帝灵一眼，然后再看一眼，然后低头想了一想，神情严肃了一瞬，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伯楚挺直的身体似乎一下子颓了下来，他叹息一声，显得有些落寞，“若是……你不愿，那便算了。”
北苏立即站起身，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伯楚盯着她逆光的身影，眼神里闪过一些遗憾，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句:
“这个忙，我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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