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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平乐


耳令灵君去凡间吃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过去数月了。

        茶馆掌柜罕见地发了一个委托,让人找到帝神帝侣君白神君,然后带到凡间,但君白神君修为高超,行踪一向莫测,寻常仙人想要找到他也很难。

        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能找到君白神君。有人甚至去仙神界问过,据说连总司墨云神君也不在,只有琪书神君守在仙神界,摊手说自己也不知君白行踪。

        大家长吁短叹,只恨茶馆掌柜给的太多了,一波波茶客想尽办法去找,一波波失望而归。

        掌柜的没办法,只说若有人能找到人,不仅免去一千年的茶钱,还答应一个他能做到的要求。只希望重酬之下能出一个找到君白的人。

        吃完茶将结账时,耳令灵田灵气微动,顿时激动得一拍大腿,惊呼:“哎呀!”

        一茶馆的人都被这一声惊呼吸引来了目光,大家都知道耳令灵君消息灵通,便出声问道:“怎么,你这是听见了君白神君的消息了?”

        耳令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目光闪躲,连忙摆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君白神君神通广大,怎么会轻易被我知道行踪呢?”

        大家都有些将信将疑,但就算耳令灵君有了消息,这也是他的本事,他不说众人都没有办法。只好将就着信了。

        众目光纷纷转回,各人有个人神通,纵使没有耳令灵君这般的消息灵通,也总有自己的方法。因此大家并不着急,而是各自喝着各自的茶水,悠悠交谈。

        耳令乐悠悠地出了门,这帮人哟,就等着羡慕他吧!

        君白神君,可不就是在自家老巢水灵界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起来,灵瀑节要来了,他也得赶回家挂灯了。

        每五百年,灵界便会出现一次灵气暴动,这种暴动并不伤人,却会因为灵气突然的增长涌动而出现奇观,因而被立了节日。

        花灵界的是花海,花灵气催动百花齐开,不管是不知名的小花还是精贵的名花都会同时开放,形成了甚为壮观的花之海洋。

        风灵界是籁歌风舞,风灵气的震颤形成无词却曲调别具一格的歌声,伴随歌声,风化为实质四处舞动,如同舞女一般,悦目至极。

        星灵界的是蜃景,光投射出许多梦一般的景象来,据说不同的人因心中所念不同,见到的景象也大不相同。

        火灵界的则是花树焰星,到了灵气暴动那一天,灵界中央那颗巨大的火梧桐枝叶都变成了火的形状,生长得极高极茂盛,开满了火焰一般血红的梧桐花,花开到花落都是奇景;火灵气的碰撞擦出火星来,在空中四射,便成了如凡间烟火一般都焰星。

        水灵界的灵瀑节,则是水灵瀑从空中倾泻,绕着水灵界流淌,在这一天,水灵界的仙灵会在房子上挂灯。

        灯发着黄色的光芒,叫做点星灯,是为了照亮被蓝色灵瀑笼罩的水灵界。在灵瀑到来那一日,灯光会变成白色,如星辰排列一般将整个灵界照亮。

        “君白神君不着急,我就是耽搁两天又如何,他们就是找到了也不及我动作快。眼下还是得挂灯……嘶,用哪盏灯好?”

        耳令一边自说自话,一面在一堆灯笼里挑挑拣拣,最后在精致的灯架堆中挑出一盏即将散架的凌波灯来,只见灯架已经磨损,灯面早就破了,若是要用还得修补。

        凌波仙子,即是水仙,也不知为何,耳令偏就喜爱这种花,连带着花灯也被他偏爱。水仙花灯他已经用了许多次了,即便用破了都不肯换其他的好灯。

        耳令凝视这盏破旧的花灯片刻,最后斩钉截地铁自言自语道:“没错,得找材料修一修,才好挂上。”

        他提起破旧的凌波灯,灰扑扑的灯身,零零散散就差没散架的灯骨,还岌岌可危地在灯挂下摇来晃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落了。

        耳令温柔地摸了摸这盏灯,仿佛这就是他心爱之人的身躯。他悉心地引导细细的水灵气流洗去抚摸过处的尘埃,于是这盏灯就变成了一盏干净的破灯。

        紧接着他将灯骨组装了一番,又拿出乾坤戒里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修补加固,最终亲手做出了一盏四不像的旧灯。

        虽然灯身不好看,但结构到底是牢固的,至少可以保证不会散架。当然,灯的材料是不可能保存太久的——毕竟只是不含灵气的普通木头,仙人做给小孩子的玩具都不会用这样差的材料。不过耳令也执拗的很,即便是将灯珍视到这种程度,都不肯将修灯的材料换一换,凡木就是凡木,坏了再修就是了。

        于是这盏被不厌其烦修了许多遍的灯被耳令小心翼翼地注入了灵气,灯逐渐明亮起来,接着慢慢飘行,稳稳当当地停在凌波楼门前。

        他仰头望着这盏灯,眸光像是被灯火照亮,如此看去,尽管灯与原来的形状已经相去甚远,但还是如一朵水仙浮在水面上。这便够了。

        耳令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灯终于是挂好了。

        唔,接下来就是该去找君白神君了。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蜜花糕弥漫十里地的甜蜜香气,成功把修炼了半个晚上的苍情香饿了。

        修炼绝不能分心,苍情盘坐在窗前吐息,却陡然被香气袭击,不由得灵气紊乱,心慌了慌。他停下来,鼻尖闻见的气息却更浓烈了,肚子很应景地突然饿了。

        咕咕咕。

        苍情罕见地有了些许馋的感觉,令他仿佛回到了数万年前的少年时,看见一个馒头也会分泌口水的饥饿时光。

        他盘腿静默片刻,便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是他自凡人时起改不了的习惯。

        顺着这股香气,苍情踩着莲梯走下楼去,香气越来越浓烈,他的嘴越来越馋,最后目光定在北苏手上的那盘蜜花糕上——他笃定,那就是那股极为香甜的气息的来源。

        苍情吞了吞口水,馋极之余也没忘了将声音控制在最动听的声线上,拘谨地问道:“这是何物?竟然如此香甜?”

        其实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却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的感觉。问此问题,也是笃定问过之后北苏会顺势给他吃了。

        果然,北苏见到他,眼前一亮,旋即眯眯笑道:“小白快来,这是蜜花糕,是昨日水花蜜里的那种蜜花做成的糕点,很是香甜。快来尝尝!”

        她昨夜睡不着,起身去外面看夜景时路过苍情房前,隐约听见啜泣,心知对方有一段往事无法释怀,于是心中对他更加怜悯了。

        在外游逛回来,便顺手买了这蜜花糕来,希望能在大早上给他带来美好的心情。

        对付一个心情阴郁的人,最治愈的法子不外乎便是甜蜜的笑容加上甜蜜的味道,最后再倒些甜蜜的善解人意,制成的这碗甜蜜的鸡汤。

        容千看出来了,这盘糕点是专门为她父君准备的,她唯恐贸然吃了给北苏不好的印象,于是眨眨眼睛,羞涩地问道:“北苏姐姐,我可不可以尝一尝?”

        北苏还未说话,便听苍情无情道:“不可以。”

        苍情优雅地捻起一块,用最有风度的姿势将糕点放进嘴里,衬得他清姿风雅,俊秀挺拔,然后才缓缓道:“小孩子吃多了甜食不好。”

        容千露出平生最委屈的神色来,其实就是为了让北苏心生怜爱。这么多年与父亲在一起,她对于不公平早已不会用委屈乞求和撒娇,而是淡定和不屑。但她在北苏面前只是一个幼崽,还面对着她想要讨好的人,便极力伪装成最能勾起人心中最柔软处的样子。

        北苏轻轻拍拍容千的狗头,宽慰道:“无事,这些便让你父君吃了吧,待会儿姐姐带你吃其他好吃的。”

        苍情故意一口一口吃得极慢,看起来吃得颇为享受的样子,仿佛吃一口还要回味,在容千眼里就很是欠揍了。

        如此吃了半天,苍情一双桃花眼一弯,才欣然道:“世间美味。”其实肚中早已饿得不成样子,恨不得将这些糕点大嚼大咽吃个爽快。

        容千看着得意的某人,心中正气闷着,突然听见北苏有些惊喜的声音:“外面开始挂灯了,看来灵瀑很快就要来了。”

        容千顺势向门外望去,只见店家挂起一盏晶莹剔透的黄灯,散发出莹莹的光芒,像是凡间的烛火一般摇曳明暗。

        真好看啊。

        ……

        仙神界的天有时也会是一片澄澈的蓝,叫做晴。

        晴的时候树下的影子投射在一片金黄的地面上尤其醒目,总让人忍不住想走进树下乘一乘凉。

        父亲就这么坐在树上,抱着一个小娃娃哼歌,母亲坐在树下,突然抬头道:“君白。”

        树上父亲止住了歌声,低头笑道:“怎么了?”

        母亲面容淡然,语气也似乎没什么十分大的波动,说话永远是一个腔调:“不若给容千和朝黎取一个凡间的名字,日后去历练也好融入凡间。”

        父亲拍掌大笑,“好主意!”

        而后抬头看着枝叶,阳光从缝隙泻下,充满了闲适又快活的气息,于是抱着娃娃跳下树,道:“这个,就叫君平欢。”

        母亲眉头舒展,“那另一个呢?”

        父亲道:“另一个,就叫君平乐吧!”

        “平即是安定,也算是终生,终生平安喜乐,是我的心愿。”

        母亲道:“甚好。”

        父亲突然端庄起来,挺直脊背,贵族坐姿,倒像是身旁的母亲一般,而后也不偏不倚道:“甚好。”

        而后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母亲转头,“你学我。”沉思片刻,又道:“甚好。”

        笑声更停不下来了,简直飞出了九霄。

        ……

        “这仙界可真好看呐!”

        一个粗狂的中年大汉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啧啧感叹,“这群仙人可真是享受!哪像我们这群老老实实的凡夫俗子,日日待在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看得着这样的风景!”

        另一个同行的瘦高个子看上去有些不爱说话,粗着嗓子道:“听说这里叫水灵界,最近要出灵瀑,五百年才有一次。”

        粗狂的中年人惊呼:“五百年啊!够我们活好几辈子的了!那可是难得!”

        还有一个一脸沉稳,眼神却透出一些凶性的男人扬了扬手,沉声道:“别说话,来了!”

        迎面走来一个张扬又自负的年轻人,看上去身姿风流,面容俊逸,浑身都飘着仙气。三人看准了时机,一把扬起了袖子里准备好的药粉。

        耳令冷不防被撒了一脸药粉,吸入一口,咳嗽一声,心道谁这么缺德扬粉呛人,抬头怒目而视,却突然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溃散,再也凝不出来了。

        没有了水灵气的帮助,耳令的听力便再也不具有优势,耳边声音突然迟钝下来,令他不习惯地摇了摇头。

        “咳咳……你们想干什么!”

        对面其中一人小心地捧着一块晶石靠近无法动弹的耳令,只见灵石发出强烈的蓝色光芒,紧盯着灵石的人现出狂喜之色。

        “那个人说了,这种叫灵君,灵气纯净充沛得很,抓回去绝对大补!”

        这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围绕在耳令身周,令他有些不舒服,听见对面领头那人的话语,他惊骇,“你们不是仙人?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凡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空间穿梭的灵压?”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不太懂什么空间穿梭和灵压,只好还是盯着耳令打量。

        粗犷的中年大汉得出结论:“细胳膊细腿的,没什么肉啊!”

        瘦高个子一脸唾弃,“谁他娘的吃人肉啊!咱吃的是仙气,仙气懂吗?能长生不老!你个土包子!”

        耳令难以置信:“你们要吃我?”

        那领头人看了这两个蠢东西一眼,笑了一声,道:“得了,别吓着人家。”

        耳令皱眉,这群凡人看上去像是有备而来。他沉声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别急啊。灵君和我们走一遭就明白了。”

        “再说,”那名满脸沉稳的领头人看着耳令,颇有深意道,“你不是一直在找人吗?我们几个愿意在你死前和她见一面,怎么样?”

        对面的话让耳令心中一惊,旋即冷静下来,“她在你们手上?你们要抓她做什么?”

        而后冷眼道:“你们这样,不怕被制裁吗!”

        凡人终生生活在一隅之内,按照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习惯生活,对仙人的存在所知甚少,只是将仙人当做一种高高在上的神灵,心存敬畏。凡人也无法穿梭九界,因为□□无法承受灵压,可不知为何,这些人却堂而皇之闯入仙界,算计仙人,简直罪无可恕!

        耳令道:“凡人自然就该走凡人的道路,想成仙不努力修炼,妄图吞噬他人的果实,只怕是没有好结果!”

        “说得不错!”

        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传来,耳令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眼睛发亮,面容稚嫩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中闪着朝气的光芒,与天边朝阳初起的光明别无二致,他的声音尚还稚嫩,话语却并不幼稚:“我来到此地修行,还未见过此等怪象,但既是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我就绝不会避开!”

        领头的凡人有些诧异,没有想到会突然冒出人来搅局,但他并不惧怕,而是狞笑一声,道:“你还是莫要小看了凡人!”

        他和其他二人又对视一回,似乎在顾忌着什么,但话语间却不肯落了下风。三人已经做好某种准备,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紧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

        少年道:“你们如此行事,我必要站出来拦一拦!你们尽管来,我定要将这位仙君救下,然后再将你们押往凡界守君处处置!”

        耳令忙提醒道:“阁下小心,他们会撒毒!”

        少年清声道:“知晓了!”

        而后布下滤罩,不给毒吸入体内的机会。手指轻轻一抬,地底下便钻出一根粗长的藤蔓将领头的人捆住,少年如法炮制,轻而易举地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剩余两人捆住了。这些动作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那些凡人甚至还来不及动一动。

        那粗狂的中年男子叫道:“娘嘞!被抓住了!你还想不想和她见面!”

        耳令目光微动,轻轻一瞥,道:“不想,你满意了么?你们还是管管自己吧!”

        那三个凡人还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了。

        少年轻呼一口气,弯弯眸子,道:“好在论反应能力凡人未曾比得过仙人,也就无从及时使出应对仙术之法。眼下这几个被抓着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已经暂时将他们的话封住了。”

        少年蹲下,给耳令把脉,片刻,温声道:“无妨,这些毒只是沾在灵气上,不得施展,一旦运行便会溃散重回灵田,待我将这些毒拔除。”

        说完便召出一朵小花,只见小花在耳令身上扎根,只伸出一条细小的根扎入耳令的经脉,耳令只觉得刺痛一过便没有了其他感觉。待到小花变成紫色,根啵地一声拔出,便化为灵气逸散了,毒气还未扩散便被少年及时拿出的玉瓶吸入了。

        少年将玉瓶收起,然后道:“没事了。”

        “多谢。”耳令由衷道了一句谢,内心还十分佩服少年的本事。看他小小年纪,就将灵气运用得如此灵活和娴熟,实在是后生可畏。

        耳令看着眼前的少年,目中颇为欣赏,他不由得问道:“少仙侠义,不知恩人名讳?”

        少年一笑,露出纯白整齐的牙来,“我叫平乐。”

        耳令盘腿坐起,一抬头恢复了他往日灵君的气度,从容笑道:“平乐仙君,幸会,在下耳令。”

        少年听闻名讳,眼睛亮了亮,道:“你是耳令灵君?那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耳令肃然:“什么忙?恩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定当尽全力相助!”

        少年满怀希冀,轻声问道:“不知,泫露草……在何处可以寻到?”

        耳令轻叹一声,很是遗憾。他消息灵通,可晓万物,可偏偏在这泫露草上,他却无能为力。因为这已经并非单纯是泫露草本来的生长之地,而是如何从君白神君手中取得泫露草。

        换言之,世间的泫露草,早已悉数被君白神君占据。君白神君并非那等好相与之人,没有相应代价休想打动他付出。

        耳令本身还有事相求于君白神君,更加无从要来一株泫露草了。可平乐要泫露草总有用处,他或许可以给出一个替代的方案。

        耳令沉吟道:“不知仙君要泫露草作何用处?”

        平乐朝气蓬勃的眼神黯淡些许,哀伤道:“我要救我的妹妹。世间所有灵药我都悉数寻遍,唯缺这一泫露草露,当我集齐所有,便要一一试验,总有一种能够治好她的疾病。”

        耳令叹道:“仙君手足之情动人心,可所有的泫露草都在君白神君的手中。我正要去找他,你不如与我同去。我找他也是要带他去凡间,我们正巧同行,你说不得也顺便可以要来一株泫露草。”

        平乐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而后失神片刻,才道:“好……”

        他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他也很久没见到思念的她了。不知,她过得可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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