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薛靖淮带着十几人的卫队,在黄鸦山的密林中跋涉了四个小时,仍没找到纸上所说的山洞。
有人劫走了叶老板,给他在门框后用血书留下话——两天内到黄鸦山天宝寨赎人。赎金十万,逾期撕票。
于是刚到上海的薛司令屁股还没坐热,又连夜急火燎毛地赶到百里外的黄鸦山。那份血书,夏花弄院中的血迹,一遍遍在脑海中闪现,让他生出许多浑身发凉的联想。
雨水让山路变得格外泥泞难行,庄献恩红着眼睛,垂头丧气地跟在队伍后头。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故意与薛靖淮保持着距离。
“军座!”队伍前头有人压着嗓子嚷,“那边有个洞口。”
薛靖淮闻声看向对面那座山头,草木葱茏的半山腰上,隐约露出半边山洞入口,像乱发掩映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窝,静静地盯着他们。
“对方的情况不清楚,加点小心。”薛靖淮话音刚落,响起一片哗啦啦拉枪栓的声音。他有些紧张,既怕找错地方,又怕找对了地方,却见不到要找的人。
他们无声地前进,朝那个神秘莫测的山洞走去。薛靖淮死死盯着那里,树冠偶尔剪断他的视线。他攥着冲锋枪的手因为激动而痉挛,朝思暮想的那人,离他越来越近了。
“啪!”
一声枪响,余音在山林中回荡,不知何处飞来的子弹,打中了薛靖淮身旁的一个士兵。
每个人高度警惕的神经被瞬间引爆,迅速伏低身子准备还击,有人去抢救中弹的士兵,唯有薛靖淮端着枪,不要命地放眼瞧着四周密林,克制着怒火,高声道:“朋友,钱我带来了,带我去见叶老板,一切好商量。”
一个沉闷的男声响起来,飘飘忽忽,听不出声源:“什么时候了,还拿督军的谱,跟我们商量,你配吗”说罢嘎嘎怪笑起来,笑得人头皮发麻。
说得也对,薛靖淮这点人手,的确不够摆督军的谱,但他只有这些人,最近的救兵——万疆雪,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即便这样,他也必须冒险一试。
那人又发话,给他们下了催命符:“既然来了,就都别想走了。”
话音刚落,嗒嗒嗒的急促点射声响起来,薛靖淮的部下转眼间又被打趴好几个。薛靖淮指挥他们就地解散,钻入丛林中与对方周旋,自己则一边还击一边向对方喊道:“你们费尽心思把我引来,至少应该让我见他一面!如果非要我死,我没别的要求,让我和他死在一道!”
倏地,他撤下骄傲,变得低声下气,“拜托诸位,在下另有报答!”
近处枪声停了,远处零零落落交着火,那人答道:“你还真是个情种……”语气像是敬佩,又仿佛嘲讽,接着问,“什么报答,说来听听?”
“一批军火,近日运抵浙江。”
“在哪儿?”
“等我见到叶老板再说。”
队伍打散了,薛靖淮孤身一人,站在小路中央。身上溅满泥水,只有肃然的模样还能看出些许司令的威严。
那人并不打算露面,冰冷地发号施令:“把枪放下,往前走。”
薛靖淮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枪,嘴角泛起无奈的笑,没有犹豫,把它撇到了身后。
薛靖淮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穿过重重荆棘野草,终于到了地方。
洞口有两个石墩,顶上磨得锃亮,一看便是常有人坐。头上悬一方石匾,刻着粗野的三个大字——天宝寨。站在门口往里瞧,幽深狭长的一条甬道,些许橘色微光散泄出来,是山洞深处跳跃的火苗。
不像个临时据点,薛靖淮心中有了计较,自己确实来到了这伙土匪的老巢。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土匪能让他来这个要紧的地方,只能说明压根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薛靖淮的心中反而平静,寻着光,从容走进去。没走出几步,对面迎来个人影,逆着微弱的火光,隐约可见身形高大,戴着顶礼帽。
这土匪还挺别致。薛靖淮鼻子轻嗤一声,下意识想去按枪把,才发现自己是真正的赤手空拳了。他站在原地,等来人先发话。
“薛司令,你好。”
来人在他跟前站定,帽檐下一张脸死白死白,嘴唇色如酽茶,眼睛是沉沉的黑,冰冷似铁,“恭候多时了。”
他说着,伸出双手,用眼神向薛靖淮示意。
薛靖淮胸口起伏几下,极不情愿地张开手臂,任他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认没有武器,白脸男人扭头往里走。薛靖淮跟上他,竭力克制住打听叶老板情况的欲望,问:“你们是谁?”
“一会儿便知道了。”白脸男不带感情地说,“又何必多问。”
开始的礼貌都是装的,什么司令,落到这里跟肉票没有分别。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越往前走,空间逐渐开阔,最后来到一个有巨大穹顶的天然洞穴深处。
薛靖淮借着火把的光,见空旷的洞府里家什俱全,到处挤满了人,乍一看好似个难民收容所。不过细瞧,这些可不是什么面如菜色的饥民,而是满脸横肉的土匪强梁。偶然的目光对视,便目露凶光地,朝这个年轻的外来者龇牙示威。
薛靖淮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远远的,他看到几个腰里别枪的男人,穿粗布大褂,露出筋肉结实的臂膀,耀武扬威地拱卫着一个细瘦身影。那身影正背对着他,专心致志观察石墙上的一副画——那竟然是一幅西洋油画,画着负雪的山顶,湛蓝的天空,金色的白桦林。
土狗放洋屁!薛靖淮差点冷笑出声。
“爷,人带来了。”白脸男人恭敬地说。
“好。”那人说着,转过脸来——一打眼,薛靖淮当即笑不出来了。
“梁……梁公子?”他滚着喉头,感觉自己被噎住。
梁仞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薛大帅,别来无恙?”
薛靖淮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土匪窝,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或许是他,西服虽然换成了长衫,油头粉面的样子却一点没变,举手投足,瞅着还是那么洋气。
“我真没想到是你。”薛靖淮唏嘘,感慨之后是愤怒,“你把叶青阑怎么样了?”
“你就那么想见他?”
薛靖淮回想起往事,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这不是废话?”
立刻有人厉声呵斥:“你小子说话客气点!”薛靖淮侧过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黑洞洞的枪口登时杵到了眼前。
薛靖淮拨开枪管,收回目光,盯住梁仞:“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梁仞指向西边的一个出口,穿过那道石门,有一个宽阔的天然石台,台下是悬崖绝壁,悬崖之下,是浊浪滚滚的黄水河。
“你来晚了一步。”梁仞的脸上忽而闪过一丝残忍,平静地说,“叶老板今天早上,从那里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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