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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向前看


事后宋思敏把自己关在厕所呆了一天一夜,她觉得一切就像做梦,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狗血。在发生这一切以前,她拥有还算美满的家庭。一想到,这个计划已经酝酿很久,回想起她过去与他们幸福的笑脸,这一切背后有着这种目的,一切变得让人作呕。

        可是宋思敏越来越痛苦,因为他们对她的好是真的。她感受的到,父母是真的把她当亲生的孩子养。封建固执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改变不了。她明白要想真正的改变社会观念,需要一代人的消逝。

        就像《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她说如果是十分。。还不会这样难。她后来深深的读懂了这句话,虽然她们两人情况天差地别,她也知道父母对她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她就是因为过去的好,才会变得如此的痛苦。

        父母在守在厕所门口不停的道歉,把饭菜放到门口敲门叫她拿进去吃,知道她想静一静。饭菜凉了马上去热。但是宋思敏从未打开厕所门,这一天一夜她一口没吃,滴水未进。她没有胃口,她只想呕吐。

        三个人没有人在乎究竟要不要上厕所,三人也都彻夜未眠。父亲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父亲喝了酒后,躺在厕所门口的地上痛哭,希望宋思敏能原谅他们。他是真的爱她,他说他的爱是家庭的爱,是不掺杂任何私心杂质的爱。他说他们只有她一个孩子,未来的财产都是留给她的,他们已经为她攒出了房子钱,付了首付,给她还贷款。

        宋思敏一点也没有被他们的说辞打动,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父亲酒醒过后,哭着说对不起她,他想明白了,他要赔上自己的命跟她道歉,他说怕她害怕他,不想再见他,给她带来阴影,这样就永远不用见他了。

        宋思敏父母抱在一起痛哭,父亲说攒下来的钱买了房子,等母亲有了退休金省着点花,足够娘俩过了。

        宋思敏打开了厕所门,三人瘫倒在地上抱头痛哭。可能人们无法理解,怎么会原谅这种事,但是事情没有发生在别人身上,宋思敏某种意义上与他们是真正的家人,这种爱超越了血缘,却又可笑的因为血缘有了裂缝。

        她看着父母仿佛一夜间沧桑了许多,她知道她不该同情他们,但是那一刻她为他们感到难过。她在厕所的一天一夜想了很多,最终她原谅了他们,因为无论如何他们是一家人,这种羁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还让她平复了心情的是,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因为她可以原谅他们,但是无法原谅自己,虽然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她甚至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了,她在思考,已经决定要离开了,无法为他们侍奉晚年,要不要真的给他们个孩子,然后在离开,因为自己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后来她没有中奖,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压抑多年的期盼和掏空身体的歉意纠缠在一起,他们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好的结果。

        他们一家恢复了往日,虽然说笑没了,但是还算正常,大家相互关心,维持着家庭的运转。他们不说,世界上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家庭的秘密,但是事情是真实发生了。终于宋思敏在大二崩溃了,她企图在寝室消灭自己,被舍友救下。学校高度重视,派心理医生辅导,同学高度关心,不让她落单,对于大家的善意,她更觉的无地自容。

        因为无论他们怎么样关心她,开导她,她都无法敞开心扉,嘴巴就像被粘住般,她说不出让她崩溃的真正原因,就好像嗓子被封住了。脑海里一遍一遍像他们倾诉自己的痛苦,一遍一遍回闪重复着记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一遍又一遍的痛苦着。

        现在她能对白麦她们敞开心扉,也是无数个以泪洗面的夜晚,用时间冲淡了感官,也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同病相怜,谁也可怜不了谁。

        父母的歉意越堆越高,殷勤般加倍对她好,她更是不知道该向谁发泄。于是她办理了休学,学校告诉她安心修养,期待她早日康复,学校的大门永远向她敞开。如果不是这些善意抓住了她,她或许就漂到天上了。她感恩社会,感恩父母,有人或许无法理解她感恩父母,觉得她是病态,但是那对于她来说不重要了。

        父母或许是终于悔悟,或许是取舍,他们向她保证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了。听起来这算是一个在已经发生事实的基础上好的结果,可笑的就是宋思敏常常陷入矛盾,她开始自己思考,因为当她不是被动而是主动,那些敏感脆弱开始作祟,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而她知道父母嘴上说爱她是真的,外人再这么说,只要她感受到了爱就是真的,但是她觉得自己无法回报这些爱了,她没有多余的爱可以去爱人了。她知道父母心里的真实想法和保证是矛盾的,痛苦的人又变成了她。

        白麦看着思敏毫不在意的说着这些,眼泪夺眶而出,思敏拍拍她说都过去了,向前看。但是白麦却止不住眼泪,三人抱在一起,无声胜有声。

        思敏说过去的她已经因为这件事流了太多的泪,或许每一件事的眼泪都有一个容量,而关于这件事她能流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抱抱白麦的脑袋安慰她,“谢谢你替我流泪,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白麦泪眼汪汪的看着她道“真的吗?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

        三人陷入了沉默。

        宋思敏笑起来了,“怎么把气氛搞的这么伤感,这不是得不偿失了吗?”可是在白麦眼里,她的笑透露着苦,她的笑不是笑,是一个皮扯着肉的表情,她更心疼了。

        有人说笑着哭一定比哭着哭更让人难过,宋思敏却说难过就是难过,通过表象去擅自决定哪个更难过,很伤人不是吗?

        她开始苦恼是不是自己不够坚强,是不是没经历过挫折才会这样陷入痛苦。她痛苦所有的道理她都赞同,但是她做不到。她思考痛苦究竟有没有意义,有人说感谢痛苦,有人说感谢熬过痛苦的自己,有人说痛苦不值得感谢,痛苦没有意义。

        她开始思考这样痛苦对不对,因为社会上有比她情况更糟糕的人,大人教会我们要向那些情况更糟糕的人看齐。他们都还在坚持着,你还在痛苦什么?更糟糕的是,现在我们都是大人了。

        白麦这个乐观的人突然就陷入了恐慌,她被一种无力感包围着,因为她安慰不了她。而她生活上的琐事与之相比,是那么的美好。以前人们总说可能被周围。。的人拉下深渊,她好像明白了一点皮毛,因为她对于帮不了她的自己感到痛苦,明明这也不是她的错。而思敏也没有把痛苦表现出来,她说的那么轻易,笑的那么灿烂。

        许沁也很难过,她试图把自己的痛苦拿出了分享。就好像这一刻痛苦加痛苦不会叠加,而是抵消。她们为别人痛苦,自己的痛苦就好像就能多喘口气。

        许沁说我的痛苦与之相比好像不值得痛苦,宋思敏却说,不要比较痛苦,因为痛苦是真的。

        跟宋思敏相比,许沁的家庭没有那么戏剧化,但仍然给她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她有着幸福的家庭,热爱绘画,从小各地去上大师课,可以说用金钱砸出来了一身才艺。

        但是从某天起,周围突然传出来风言风语,说她的父亲是个贪官。她跑回家问父亲是真的吗?因为父亲总是开着不同的豪车,但是父亲跟她保证不是真的,那些车也确实不是父亲名下的。父亲告诉她不要被旁人的言语伤害,自己强大了,那些都是风声,你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她相信了父亲,但是她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人打了一架。她用另一种方式制止了流言。不过在她考上大学后,父亲被人举报,抓了进去。

        那一刻,她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这件事悄悄的在大学传播着,鲜少的人知道,不过大家其实都不在意,私下调侃几句,从来不舞到正主面前。不过她却总是觉得走在路上背后的人都在议论她。

        她看到类似的新闻底下人们的慷慨激昂的评论,阶级的讨伐。她觉得过去的每一笔颜料都是鲜红的,她觉得自己是个邪恶的符号。

        人们说他们的子女享受着不该拥有的一切不值得可怜,她从未觉得自己值得可怜,她只是感到抱歉。她想消失,但是想到母亲孤伶伶的样子,她就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许沁想要用余生回馈社会,想要成为像陈勇哥那样伟大的人,但是她不知道只会画画的自己能对世界有什么贡献。

        后来她变得漠然,她真的不会为这些事情苦恼了不过她也很少有高兴的感觉,她虽然常笑,但是情绪没有什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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