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阳
夜深了，大抵是突然换回了熟悉的环境，白麦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被阳光晒过的被子还保留着淡淡的味道，白麦把自己埋在暄软的被子里，被子里的温度要比外面略高一些。
零点十五分，新的一天开始了。白麦在漆黑的被子里敲打着屏幕，白色的电子光打在脸上。
“睡了吗？”
“还没！”
“过来玩？”
“等着！”
喀嚓，白麦的房间门被打开了。沈梦抱着自己的枕头和一张小毛毯过来了。白麦钻出被子，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自觉的往旁边挪了几下。在床上侧躺着，一手支撑着脑袋，一手拍了拍腾空了的床。
两人一起平躺下来，床边小夜灯发出昏暗柔和的光。沈梦把灯关灭，两人就这样闭着眼睛，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沈梦“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车站，遇见了一个老爷爷，我在车站等车，他吹着竖笛很刺耳的走过来了，既不成曲，也不成调。
他在每个人身边都要吹弄那个刺耳的竖笛，直到面前的人给他钱。”
“那你给了吗？”
“记不清了。那时候我们当地还有个人流量挺大的景点，门口常年有个残疾人乞讨，周围人有时候都哂笑自己挣的还不如她多。”
“那不侧面证明了大家都很善良吗，而且她也不想那样。”
“是啊，你以前遇到过没？”
白麦闭着眼打了个哈欠“嗯…有一次我在路上走着，有一个老奶奶乞讨到我面前了，然后她说她想吃饭，我当时想着她想吃饭我当然要带她去了！”
“然后呢？”
“但是她指定是麦当劳，我还是个学生，自己都舍不得吃一顿，觉得很荒唐就走了。
我事后想想那个地方有一家市立医院，对面是儿童医院，旁边就是麦当劳。会不会是小朋友或者病人想吃？因为那个老奶奶看着不像乞讨的…”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后来有一次还是在这附近，我在旁边的车站等车，远远的看着一个老爷爷挨个乞讨过来，我就等着他向我走过来，结果他走到我这把我略过去了。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我还是个学生，穿着校服，犹豫再三我还是走过去把钱给他了。
但是后来我又想我没有经济能力到底能不能给他经济帮助？”
“确实，父母挣钱也不容易，而且也有欺骗别人善良来挣钱的人存在。大部分学生对他人给予经济帮助也确实算慷他人之慨了，不过父母给了零花钱，学生也可以自由支配，本意是善良，这种行为没有对错之分嘛！”
“再后来有一次去香山祈福，同行的有一个我很欣赏的男生。当时有个老爷爷，他很自然的就走过去把钱给他了。”
当时的画面犹在眼前，清澈的阳光，平地上聚集着准备上山和刚下山的人。空气清新自然，天气渐渐入秋，既不热也不凉，这个气候用来爬山很合适。
我看着他从背包里掏出钱，神色凝重又带着一点无奈的样子，自然的走过去把钱放在了老爷爷面前的的盒子里。
我看着那一幕，没纠结之前考虑过的没有经济能力到底能不能给别人经济帮助。
我就只是单纯的想着，这可能就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吧。”
……
白麦“后来我就一直在思考，你说需要被帮助的标准到底是客观存在，还是相对存在？
如果是客观存在，国家有很多福利政策，像残疾人补贴、低保、廉租房、或者一些间接鼓励，像企业捐款抵所得税之类的。
如果是相对存在，我过的比你好，或者说你过得没我好我就去帮你，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
“而且现在这些年来步入信息时代，随着社会发展，你很难看到乞讨的人了。
是真的随着社会不断进步，政策扶助制度拾遗补阙，大家都不再需要乞讨来过日子了。
还是苦难只是并没有落在我肩上，并不是没有，只是消失在了科技里，科技让他们看起来变得不再需要帮助了，无现金支付方式让乞讨都要有二维码。
这是否会削弱人们想要帮助的意愿呢？”
……
无言片刻白麦睁开眼睛看向沈梦，嘘着声音问，“你睡着啦？”
没有人回答，白麦把自己的大被子盖在沈梦的小毛毯上，小心翼翼的翻身背对着沈梦，打开手机看了眼屏幕，零点四十五，明天还要上班，毫无困意的白麦再次想起了陈勇哥，又想着许沁和宋思敏她们在干什么呢？白麦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但她在这焦虑中安稳入睡了。
无论如何，太阳明天依旧会照常升起。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一个人窝在摇椅里乘凉，我承认这样真的很安详，和楼下老爷爷一样……”
清晨被沈梦的闹钟叫醒，今天沈梦的车限号，俩人只能早早起床吃饭，租房的地方离两人上班的地方不算太远，那段路也不算太堵车。偶尔上班沈梦会顺路捎上白麦。
地铁也就几站路，但是算上走去地铁的路和出了地铁到公司的一小段路还是开车比较方便。
高峰地铁是相当恐怖的，有一次晚高峰白麦坐地铁，本来没打算下车，硬生生被人群腾空架出去了，白麦没忍住笑了，尴尬的迈了一步又回来。好在这一段路程的人流量还算可以，之前有站点在进地铁口的地方就排起了长队。
到了公司打了卡，白麦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一路走来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着在电脑上操作着。
“回来啦？麦麦，公休休息的怎么样？”
“王姐，挺好的，你身体怎么样？还没请产假休息吗？”白麦还是不太熟悉别人叫自己麦麦，过去的小名叫苗苗，不过渐渐的也觉得麦麦也挺好听的。
“这不是怕耽误事吗，我现在38周了，打算等40周就请假回去休息。”
“身体还好吗？”
“总是疲劳，大腿上也长了一点妊娠纹，自从到了后面，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翻身太不舒服，还总是孕吐！有时候在公司中午闻到一些饭菜的味道就忍不住的想要呕。”
白麦温柔的回答着，心里想着要多照顾照顾王姐，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避开吧。虽然王姐还是这么热情开朗，但是白麦能感觉到她的焦虑，王姐似乎比刚认识的时候情绪更容易亢奋了。
新时代女性都希望能够独立，可是生理现实就是摆在你面前，好在王姐是老员工也坚持工作。
复工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白麦想起疗养院的时候不禁感叹，明明都在一个城市，却好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疗养院的生活是慢下来了，可是脑袋里却变成了快节奏，那两个星期白麦思考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周末白麦打算去陈勇哥的部队问一下陈勇的后续情况。白麦打车来到了陈勇哥原先的单位，在路上一直犹豫着以什么身份来开口，又不知道该找谁询问，就这样纠结了一路。
刚下车，白麦就听见一阵怒吼，她抬眼看着门栏里面是之前来疗养院看望过陈勇的同事，心下一喜，刚准备跟门口值班的人说一声就看见那人把另一人直接推着倒退抵在墙上。
他们身上已经换回了平常的衣服，但听起来是刚出警回来的样子。那声音吼叫着，大到白麦在门外都能听的见。
“跟你说了几次了，火场不要乱跑。出了事是先救你还是先救火！”
那人看起来不是很服气，正僵持着，陈勇哥之前的同事却突然把头低下抵在手上，肩膀微微耸动。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被抵着那个人也看起来不知所措，想要触碰却又僵在半空中。他抓了抓脑袋，低头说了些什么。
陈勇哥之前的同事低下头，语气自责到，“我不想再失去一次了，可能我还是不适合这个职业，我知道救火是我们的天职，但是有时候我的想法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我真希望你们不要进去，就让这火烧去吧，不管了，我希望你们不要进去，可是我知道我们都做不到。”
围观的人也上前抱住他，拍拍肩膀，一时间大家都缄默着。
白麦转身，径直打车离去，她怕她在晚一步就会打扰到他们。在车上白麦还是忍不住哭了，这次让白麦再一次感受到了心脏的刺痛，喉咙的哽塞让白麦一时间说不出话。
“去哪啊？小姑娘？”
“就随便转转吧。”
白麦余光看到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自己，怕他多想，还是开口报了家里的地址。
路上白麦看着窗外，人们步履匆匆，眼泪像开了水龙头一样流着，她突然开始在心里祈祷
“拜托了，如果真的有神能听见我说话，请不要再让苦难降临到他们身上了。如果真的能保佑他们，就把我的寿命拿去一些吧。”
白麦翻看着手机，里面有一张陈勇哥的抓拍，是她和王志诚打闹时拍下的，陈勇哥站在窗前喝水。
正确的答案不唯一，有时有些问题又没有答案，有时回头看看细节里又都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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