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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第二十三幕 朋友


第241章  第二十三幕  朋友

        “还有我的混账老爹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觉得家主的位置和加图索家的血统都是累赘,他的志愿大概是睡遍全天下的所有女人,可那些女人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他的财富和地位才愿意给他睡……”

        “嗯,也许还有他那除了英俊一无是处的臭脸,但那张脸也是家族的血统给予他的,如果他不是生在加图索家而且长相丑陋,只凭那混账性格不会有任何女人愿意嫁给他。”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黑道少家主,我连一份卖防晒油的工作也找不到?”源稚生问。

        “或许吧。”恺撒耸耸肩,“打个比方,如果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东京底层人,大概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去法国的机会,就算是去了,也只能旅旅游。”

        “又或许,你根本就不会想着去卖防晒油,日常生活中的那些柴米油盐,繁琐杂碎就足够把伱的大脑给挤得满满当当的了,你不会有什么空隙去想所谓的诗与远方。”

        “人们都是这样,那些身居高位的权力者平时总嚷嚷着想要什么自由,什么清闲,那些有钱人都喜欢在乡下买别墅也是这个原因,但他们又很少有时间去住,只是把房子放在那里当成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但身在底层的人却又向往着财富和权力,为了爬上高位他们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生命。”

        “换句话说,你总会对你拥有的不满足,向往你没有的东西,不管那东西值不值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路明非轻哼着陈奕迅的《红玫瑰》,“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源稚生想了想,“加图索君,如果你是那只叫乔治的象龟,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什么意思?”

        “作为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大家都希望乔治生下后代,就算是和其他亚种的母象龟也好,至少可习以保留平塔岛象龟的部分基因。”

        “新闻里说动物学家给它找了其他种类的母象龟来,但乔治却不愿意亲近他们找来的母象龟,动物学家们很焦急,不知道乔治喜欢什么样的母象龟。”源稚生说。

        “我读到那则新闻的时候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是乔治不喜欢动物学家们给它物色的母象龟,而是乔治根本不想跟母象龟们搞在一起,有没有后代对它来说根本不重要,它只是想离开国家公园爬向自己当年的水坑,去泥里打滚。”

        “那么加图索君,假如你是乔治,你会选择呆在国家公园里跟母象龟努力繁殖后代,还是咬开国家公园的铁丝网爬回你当年的水坑呢?”

        “懒得去假如,我倒是蛮想征服世界的。”恺撒说。

        源稚生直接无视了这神经病的话,继续往下说,“乔治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而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源家后裔。”

        “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应该为了种族不灭努力地繁殖后代,最后一个源家后裔应该重振家族在黑道中的威望,但是乔治只是想回自己的水坑里去打滚,而我只是想去天体海滩上卖防晒油。”

        他盯着恺撒的眼睛,“我就是这种人,其实蛇岐八家的黑道事业和秘党的使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去卖防晒油。”

        “我对你叔叔并不了解,但我想我和他应该不是一类人,我小时候很穷,基本上就是住在山沟沟里,和弟弟相依为命,我的身份是骤然富贵起来的,我也很清楚我并不需要这种生活,如果再给我选择一次的话,我宁愿回到那个山沟沟里去。”

        “源家的延续和声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那为什么还不去?如果你在午夜跳上飞机,明晚任务开始的时候你已经在南美洲的阳光里喂鸽子了。”恺撒说,“你是一个独立的人,独立的人就该是自由的,虽然你走了可能会被家族的人骂成最不负责的少主,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在乎这些么?”

        “不在乎……但是……”

        “但是什么?没有什么但是,我认为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去挣脱开所谓的枷锁,而不是在这假惺惺地哭喊着讨厌家族渴望自由。”

        “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在乎的东西,你应该在乎的是,你会在旅途中遇到哪些漂亮女孩,遇到了又要怎么和她们搭讪,或者好好想想你喜欢的是哪种类型的女孩,讲实话,我觉得路明非说的不错,那个叫樱的女孩,很好。”

        “趁你现在还是蛇岐八家的少主,带上她逃离家族吧,我相信她不会拒绝的,甚至会有那么一点点憧憬?无所谓,现在出发只需要十个小时抵达法国,你们就算是对私奔成功的男女了。”

        “去法国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最重要的是启程,漫无目地的,只想跑得越远越好。”

        “世界上不该有任何牢笼能困住一个真正的男人。”

        “如果你真的不想呆在这个城市当黑道老大,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离开,想一想也许正有一个女孩在那架航班上等你,如果你不去的话她的邻座就会被一个秃头的咸湿佬占了,你现在冲过去,就可以用枪指着咸湿佬的眉心叫他把位子让给你,跟你喜欢的姑娘飞往法国的天体海滩!棒极了对不对?”

        “讲真的,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假惺惺。”

        “假惺惺……吗?”源稚生抬头看天,“我只是觉得有很多责任背在我身上,而我又不得不去背负这些责任。”

        他把瓷杯放在桌上,“算了吧,我还是做不到,天体海滩终究只是我的梦想。”

        “行吧,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对你说这些。”恺撒皱眉,“我自己就是家族责任的逃避者。”

        “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我的家族,但我这个人又是家族花无数金钱和资源培养起来的,就很矛盾懂吗。”

        “我既是既得利益者,又是唾骂者,要这么算的话,我也很假惺惺。”

        “看来我们都有难言之隐呢。”源稚生笑笑,起身走到露台边眺望着雨幕中的东京。

        “这座城市当年叫江户,下雨的时候我会觉得东京又变成了当初的江户,烛光火影。那时它是日本最时尚和新潮的城市,征夷大将军在这里开府,葡萄牙人在港口贩卖铁炮和红衣大炮,挎着篮子的女孩们走街串巷贩售小铁盒装的舶来品。”

        “黑道帮会在最初都是弱者的组织,那种能体面地赚到钱过上富裕生活的人是不屑于黑道的。”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恺撒不太明白。

        “原本蛇岐八家也是不屑于黑道的,直到他们在变革中失去了田产和地产,再也无力养活自己。于是当初的八姓家主介入黑道,把手弄脏来赚钱,他们借助混血种的天赋,以武力在黑道中立威,庇护那些穷苦人成立的帮会,收取他们的供奉,给他们提供保护。”

        <div  class="contentadv">        “蛇岐八家作为黑道执法人的身份是从那时开始一步步确立的,至今也没有多少年。”

        “你想说蛇岐八家是弱者的领袖?”恺撒说,“混黑道的这么给自己做定位未免有粉饰的嫌疑吧?”

        “江户时代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蛇歧八家现在也和穷苦两个字沾不上边。”

        “这座城市在整个亚洲是首屈一指的繁荣,没有武士没有杀手也没有战争,你也没有必须要呆在这里的意义。”

        “并没有那么容易,我指的不只是刀光剑影的那种战争,是发生在人们的心里,无时无刻的。”源稚生说,“你们并不了解黑道,你们参观了源氏重工,也最多只了解日本分部,但是对蛇歧八家你们仍一概不知。”

        “只参观这座大厦是没法了解日本黑道的,真正的黑道在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和巷子里,是弱者组成的影子社会。”

        ”在你们的观念里,黑道是不容于世的,但在我们这里,黑道又是不能根除的,因为世上永远有卑微的、弱小的、阴暗的人,他们跟那些成功的善良的人比起来丑陋不堪,是社会中的下等人,但既然有了上等人就一定会有下等人。”

        “下等人?”恺撒说。

        “比如电视里常见的,拿着小刀去店里讨要保护费的小混混,我并不否认有这种人存在,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但他们很多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被学校开除的孩子、没钱上大学的孩子。”

        “而那些在夜总会里卖弄风情的女人有不少是单亲妈妈,还有些尝过父亲的家庭暴力,甚至被继父强暴的,在这种女人看来自己的身体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了,她们没想过自己老了勾引不到男人了该怎么办,她们只活在当下,她们也只能活在当下。”

        “这,就是阴影中的社会。”

        “只能活在当下?”恺撒品味着这句话,“你的意思是,你们给予了他们保障?你们蛇歧八家是底层人民的救世主?”

        “这就是所谓的「黑道式的正义」?”

        “不,我们从不觉得自己是正义的,黑道和正义从没任何联系,如果有,也只是对立的关系。”源稚生说,“虽然我们为黑道社员们提供了养老金和救助金,但我们依旧用铁腕与暴力治理着他们,我们并不缺乏肮脏的手段,如果说混黑道的都是恶人,那蛇岐八家的「执法人」就是最大的恶人。”

        “这是世界的阴影处,远比你们想象的庞大,暴力是这个阴影世界最大的话语权,如果没有规则,蛇岐八家这个黑道皇帝制定的规则崩溃了,黑道就失去了统治者,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着用拳头和刀子说话,东京又会变成以前的江户,这个世界上总有弱者,而弱者成片成片地惨死在战争与武斗之中。”

        “我们不是正义者,不是英雄,连枭雄也算不上,相反的,我们手握着最大的暴力与恶。”

        “但这又是必须的。”

        “如果这世界是一片坦途,我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但可惜这世间幽暗处如地狱,我们是恶魔。”

        “也只能是恶魔,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你们中国有个叫曹操的男人,在汉朝末年是最大的暴力者,他说过一句话。”

        源稚生看着恺撒的眼睛,一字一顿,“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所以我还没有下定决心爬向自己的水坑,我可以放弃自己的权势地位,但是我又作为少家主,有不得不推卸的责任,在新的继承人出现前,我不能为此动摇家族的根基。”源稚生回到桌边坐下,“我必须要留在这,至少现在是。”

        “因为我是天照,天照的宿命就是照亮黑暗中的人。”

        “那你的天体海滩怎么办呢?”恺撒问。

        “大概等我快死掉的时候才能去吧。”源稚生无奈地笑笑,“好了,不说这个了,就当是听一个虚伪者的无病呻吟吧。”

        “你们的行程表上没有晚间节目,有没有什么想法?本家在歌舞伎剧院有固定的包厢,犬山家经营的玉藻前俱乐部号称东京美女最多的地方,土耳其风情浴场?或者去佛寺为你们明天的任务上炷香?”

        恺撒慢悠悠地喝完了杯中酒,“我倒是觉得和你聊天蛮有意思的,怎么忽然就不说了?”

        “和你们认识也没多久,再说多就不合适了。”

        “这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源稚生想自己已经在这群神经病的心里被定义为“朋友”了吗?

        想想还有些不错呢。

        “嗯,你说的那些地方我都没什么兴趣,而且那两个家伙都是妻管严,要真去了那什么玉藻俱乐部,恐怕诺诺和夏弥都会发飙的。”

        “要不这样吧,领我们见识一下你口中真正的日本黑道,如何?”

        源稚生微微皱眉,“那些都不是什么上等地方,在那种地方我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你觉得本部的王牌干员需要你的「保证」吗?”恺撒抽出狄克推多在手里甩了个刀花,“安全问题我们自己会搞定,我对什么上等地方也没兴趣,街头巷尾的小馆子才是本地特色。”

        “听起来会有意思。”楚子航也搂着嘿嘿傻笑的夏弥凑过来。

        沉吟了片刻,源稚生按下桌上的对讲机,“樱,给三位贵宾准备制服,去联络部取一支飞镖来,要扎在新宿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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