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章亡灵引（3）
上官心心绝美的杏目里染了一丝恼意，咬了咬唇，却没说出话来。
轩辕一扬只是摇晃着玉莲花，状似认真地研究玉色：“不巧，那天我去晚了，只看到有人跳下空桑峰坠入空桑渊，待我赶到空桑渊的时候，却只捡到这枚玉莲。”
上官心心神色间的恼意渐浓：“我没时间跟你耗，咱们讲点道理，把玉坠还给我行不行？何况你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你带着两枚玉坠不多余吗？”
轩辕一扬随手将自己颈上的玉坠取了下来，拎着两枚一模一样的玉莲仔细瞧着，一本正经地道：“一模一样吗？我不觉得。起码镌刻的名字就不一样。”
两枚一模一样的玉莲在灿烂斜晖里悠悠晃着，不时敲击在一起的声音清泠而悠扬，上官心心静静望着似一时间有些失神，直至触到一束浩渺幽深的目光，杏目里霎时荡起一缕浅浅的觳纹，急忙转身避开他的视线，低斥一声：“无聊。”纵身飞下了悬崖。
“姐，你怎么输了呀。”
“越来越不听话，整天就知道胡闹，不要以为远在断壶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昨夜竟然把泽兰丢在医馆，一个人跑出来胡闹！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看来以后要让月见来看管你了。马上跟我去瞻阙楼，然后回宫闭关！”
上官青锁瞬间没了精神头，委委屈屈低着头小声嘟囔：“自己比输了就拿我撒气……”
上官心心目光一凝：“你说什么？”
“没没没……”上官青锁急忙抱住姐姐声音软软的撒起娇来：“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嘛，生气会变老的……”
旁边的易斩冰狠狠打了个哆嗦。
上官心心冷声道：“我都要被你气死了，能活到老吗？”
上官青锁的声音愈发娇软了：“嘿嘿嘿……我姐是绝世仙女永远都不会老的！姐，我也就是这一次有一点点冲动而已，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何况我要去救人的，三千人的性命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三千人那可是好多好多的浮屠呢……姐，我救完人马上就回宫，我这回肯定听话！”
上官心心目光低垂，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多带上几个人，把山下医馆的人都带去吧。记住，救完人立刻回宫，再敢拖延在外惹是生非，就罚你禁足一年。”
言罢，也不与轩辕一扬和易斩冰道别，径自纵身飞下悬崖走了。
上官青锁拧着眉毛嘟囔：“诶，我姐怎么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要带人去哪里。
”
旁边的易斩冰笑嘻嘻问轩辕一扬：“兄弟，你是怎么做到是个女孩子就会被你气到半死的？”
轩辕一扬也不理他，只问上官青锁：“你们跟瞻阙楼很熟稔吗？”
上官青锁扬眉点头道：“当然了，瞻阙楼楼主可是我们兄长，我们交情好着呢。”
易斩冰惊讶地张大嘴巴：“就是那个独苏崖瞻阙楼楼主陆沉吗？传闻他神姿高彻，风仪伟长，性情萧条高寄，不与时务经怀，乃天下第一谦和温润之君子。又道他上知五万年，下知五万年，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世称谪仙百晓明君。”
上官青锁洋洋得意：“正是。”
易斩冰转而一脸困惑：“那可奇了，瞻阙楼超然物外不理世事，怎么偏生跟你们断壶宫交情颇深呢？”然后嘿嘿笑道：“是不是你姐跟那陆沉是一对呀？”
上官青锁一脚踢过去：“少废话，是不是一对也跟你没关系！赶快还我银子！”
“有没有点良心啊？我刚刚救了你，你怎么不说啊？”
“我都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是我姐救了我。”
“我的天呐，什么人啊，我就不该救你，让你掉下去摔成肉饼就对了！”
……
西山州。
最偏僻的一座孤城。
名曰：不孝城。
便是此座孤城，三天前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城主在实行火刑烧死一位违反城规名为谢天游的青年时，青年在毒燎虐焰里化作滚滚黑烟直冲云霄而去，然后大地开始剧烈震动。
再然后槐花香气愈渐浓郁，夹杂着另一股神秘异香自四面八方迅速蔓延袭来，不过刹那的工夫，全城百姓如厉鬼附身一般突然疯癫狂奔起来，互殴互咬，泣血嚎哭。
孤城，瞬间化为恶鬼地狱。
那股异香便来自百花林的稀世仙葩——亡灵引。
而此时，春日明媚，槐香四溢。
不过一天一夜的工夫，恶鬼地狱般的孤城恢复了原本的正常模样，数里之外可闻的轰天彻地毛骨悚然的嚎哭之声，消失不见，处处炊烟，街街人往，一片和谐自然。
然而，真的正常吗？
或者，原本，就正常吗？
临街的第一户人家院门洞开，院落宽敞干净，院子里一位花甲老人身着五色彩衣，手持拨浪鼓蹒跚蹦跳戏耍，惹得坐在屋檐下的两位耄耋老人拍手大笑，连呼：“咱儿呀，真是孝顺呐！”
听到双亲的赞赏，身着五色彩衣的花甲老人索性跌坐在水井边，一边龇牙抹眼，一边学作幼儿哭声，更是惹得双亲大笑不止。
院外路人皆连连称赞：“真是孝顺呐！”
街道上突然传来悲痛哭声，众人寻声而去，只见水沟旁一个男子抱着一个粪桶，一边抓取褐黄粪便入口品尝，一边大哭大叫：“娘啊，您的粪便怎么还是甜的啊，您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苍天啊，我愿代母受罪啊——”
身边路人皆连连称赞：“真是孝顺呐！”
转过一条街，又见一棚户萧索之家，院落不大，院里菜园青黄不接，一男子正在门前槐树下挖坑，身旁一个粗布衣衫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大小的幼儿低声啜泣，待男子挖好一个三尺深左右的土坑之后，便将幼儿自妇人怀里夺了过去，扔进坑里开始填埋，那妇人哭得浑身发抖，转眼便晕厥过去。
隔院的邻居们隔着栅栏啧啧赞叹：“真是孝顺呐！”
易斩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将那男子踹翻，跟在后面的泽兰，急忙到土坑里，将哇哇啼哭的幼儿抱了出来，温声哄着。
上官青锁已经冲过去拎起那男子破口大骂：“你个乌龟王八蛋，是不是又无粮奉养双亲，只能埋儿省粮了！”
猛力一推，那男子咣当一声撞在槐树上，震得槐花乱飞，上官青锁将口袋里仅剩下的十两银子砸在那男子怀里，再次抓起他衣襟，厉声道：“我告诉你，你要再敢把孩子埋了，我就活剐了你双亲！马上抱着妻儿给我滚回屋里去！滚！”
那男子吓得面如土灰，急忙抱着妻儿滚回了屋里。
隔院的邻居早已逃回屋内，闭门不出了。
上官青锁气得面色铁青，哇哇大叫：“咱们劳心劳力九死一生到底都救了一群什么人啊！他们一个个脑子都有病吧！你们看看，咱们今天遇到多少起这样的事情了，我他娘的都想杀人了！你们两大门派不是江湖上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怎么这样一个鬼地方你们都不清楚状况呢？”
轩辕一扬眸光深沉：“难道知道如此便不救人了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在下还不是智者。更何况，在下也不是谪仙。”
易斩冰没好气地附和：“就是啊，他们不孝城的人有病，你怪我们兄弟干什么？你那个谪仙兄长倒是真正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是人家什么事都不管呀！还真是不做事就不会做错事，搞得我们兄弟吃力不讨好！”
上官青锁还要发作，泽兰轻轻拉了拉她衣袖，小声道：“姑娘，咱们不占理，别说了。”
上官青锁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可是一肚子的怨气没地方出，憋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烧着了。
他们三个门派，带来了五十多人，忙了整整一天一夜，救回了不孝城将近三千人的性命，然而不孝城的人们却并不欢迎他们，不应该这样说，应该说不孝城的人不欢迎任何外人。
若非他们救回了不孝城三千人性命，早已被城中百姓赶了出去。即便如此，城主亦提前知会，言明所有外人必须在今日黄昏前离开不孝城。
他们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来了解这座偏远孤城，一路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真可谓惊世骇俗。
有人因母亲不喜妻女而抛妻弃女；有人明明不会凫水，却因父亲想吃锦鲤，而跳进深不见底的湖水；有人被继母虐待冬日穿芦花棉衣冻断双腿，仍对继母感恩戴德奉若神明；还有人因母亡父鳏，而将妻转嫁于父，以尽床帏之欢……
城中百姓皆以城主颁发的二十四孝令为标榜，为了在不孝城的孝子牌坊上千古留名，更有甚至，什么挖心救父，烹儿奉母……简直屡见不鲜。
上官青锁突然间觉得乏力又恶心，退后几步倚着槐树坐到了地上，平静了片刻，没什么力气地问：“这里到底为什么叫不孝城啊？”
泽兰小心翼翼坐在她身边也不说话。
易斩冰随便找块石头坐了上去，舒展了一下腰背，方道：“我们兄弟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打听到一些东西，听说这里原本不叫不孝城，叫云津城。十五年前少年城主独孤云柯与□□紫霞门有染，共谋修炼邪功，残杀无辜，嗜血成性，最后连父母都给杀了。
城中百姓耻于独孤云柯大逆不道的禽兽行为，趁他走火入魔疯癫发狂之际将其杀死。为了警示百姓，杜绝弑父杀母的事件再次发生，云津城更名为不孝城，再不与外界互通往来。
新任城主颁布了二十四孝令，并要求城中百姓必须效法，违者惩以火刑。这不是嘛，三天前刚刚烧死了一个叫谢天游的青年，听说是因为他在家中偷偷祭奠独孤云柯。”
上官青锁神色疲惫：“仅仅是祭奠就被活活烧死，到底谁是魔鬼？”沉吟了一下，抬头问：“你们不是说亡灵引被盗了吗，就是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偷花大盗事件，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亡灵引在这里的？”
易斩冰道：“其实亡灵引被盗的传言是百花林林主庄梦蝶自己放出来的，是为了引妹妹庄泠然回百花林，但并未奏效，庄泠然依旧笑傲江湖不肯回家。至于我们为何知道亡灵引在这里，也是百花林林主庄梦蝶自己说的。
四天前，庄梦蝶派人送了一箱黄金到鹤鸣阁，言明自己将绽放的亡灵引送到了不孝城，全城人即将中毒，解药蓇蓉草生长于嶓冢山悬崖之上，希望我兄弟寻得解药解救百姓。并且寻找妹妹庄泠然，劝说她回百花林继任林主之位。”
泽兰问：“那庄梦蝶呢？不当林主了？”
易斩冰回答：“她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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