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家世
贺常满眼都是担忧。
张呈溪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开口说些什么才是对的。她站在一旁伸出手想要将贺常扶起来，又恐自己的动作会再次刺激到孙梅。
不过孙梅显然也不想让女儿继续跪着，毕竟就算地上铺着地毯，跪久了依然会伤膝盖。她把贺常扶到沙发上坐下，又对张呈溪说：“坐吧。”
于是她们就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贺常的身边，贺常有些紧张地抓了下衣服，眼神里的担忧不减，却也羞于在这种情况下直视母亲。
孙梅看着女儿十分无奈地叹道：“妈怎么会阻止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呢？”
张呈溪和贺常都一同惊讶地看向了她。
“只是，妈今天之前，从未想过你会喜欢一个女生。”
听到这话，贺常眼神躲闪又望向了别处。
“妈想过，也许你会喜欢一个经纪条件差的男孩子，或者是一个四肢不那么健全的男孩子。妈甚至还想过，也许你会像别的女生那样，喜欢电视里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帅哥鲜肉……”孙梅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妈真的没想过，你会，会喜欢女生。”
贺常已经把头低了下去。
张呈溪余光瞥见她这样，咬了咬牙，想要开口辩解，告诉孙阿姨，其实贺常并不是喜欢自己，她，她是被自己蒙骗、威胁了才会说出那种话来。
贺常喜欢女生并不是她的错，都是自己的错！
可是话未出口，孙梅又说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贺常终于敢小心翼翼地瞄一眼母亲的表情。
“我从前从未提起过你外公外婆吧。”
贺常轻微地点了下头。母亲只说过早在自己出生前，她就和娘家人断绝来往多年了。
“其实，若我与他们没有断绝关系，你往后和溪溪也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了。只是若我没和他们断绝关系，你也不会出生了。”孙梅说着又抹了把眼泪：“你知道的，你爸他不是个有钱人，当年他来我家也是当帮佣讨生活，可你外公知道我们相爱以后，就拖欠了他好几个月的工资。那时候，你爷爷重病缠身下不来床，你爸被骗着打了好几个的白工，既没有时间照料，又没钱为你爷爷治病，急得不得了。你奶奶也因为年纪大又过于操劳，竟然就在地里劳作的时候意外去世了。没过多久，你爷爷也喝农药没了。”
两条人命，还是自己至亲之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贺常惊得睁大了眼睛。而且，其中缘由还和自己另外一位至亲之人脱不开关系……贺常被吓得眼睛都红了。
“你爷爷喝农药，当然是为了不给你爸增加负担啊！”孙梅忆起往事，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落，“你爸当时是一声不吭地回了老家给你爷爷奶奶举行了葬礼，等他回来的时候，我那个不是人的爹还要给他冠一个违约失职的罪名，好名正言顺地不给他发工资。你爸当时已经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他也是抱着以命换命的决心要杀了你外公。我那时候才知道我父亲做了些什么。我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能选择让活着的人不再平白离去。你爸被警察带走后，我又将你外公送进了局子。当然，最后他俩都没有事，毕竟你外公在那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我也只能以死相逼，去求你外婆，求她救下你爸。”
贺常注意到了“以死相逼”，不由得感叹血亲缘薄。张呈溪却想，无辜的人需要拼上性命放手一搏，做了坏事的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付出，这世道……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还不算完。我原以为我这么做，已经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了，可是之后我父亲却一反常态地对我十分亲近，甚至还说，他会补偿你爸所有的工资，只是需要我答应，去嫁给一个我素未谋面的男人。我心里自然是不肯的，你爸也没有答应。”孙梅说着，竟然笑了起来，“所以那之后，我就和你爸偷偷领证去了，然后，就和他们彻底断了来往。再之后，就有了你。”
贺常皱着眉问道：“那他们没有找过你们吗？”
“没有，虽然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我和你爸的故事的确就这么完了。”孙梅温柔地望着女儿，替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说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妈就想过，要是我有孩子，我会无条件的去支持她去爱一个人，只要那个人值得。”
张呈溪原先还陷在不平中没回过神，可是一提到“爱”，她又立刻反应了过来，正好对上了孙梅沧桑的眼神。
她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值得的人，但是她会努力去证明自己的爱。
于是她没有回避孙梅的目光，反而回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
孙梅便搂了下女儿的肩膀，用脸颊去碰了碰她的脸颊，说道：“对溪溪，我很放心。”
贺常也立刻抱紧了母亲。
“可是……”孙梅感受到怀中女儿僵了一下，安抚似的拍了下她的后背，“我国的同性恋婚姻还没有合法，你和溪溪……注定是得不到法律保障的。而且，未必所有人都会认可你们的关系，那些流言蜚语，还有谩骂诋毁，我想想都替你们难受啊。”
贺常感受到母亲身体在颤抖，用力地抱紧了她：“不会的，妈，我不会在意那些的。妈当年都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不还是和爸好好的吗？我是妈的女儿，妈要相信我啊。”
张呈溪看着她们，听着这些话，心里又喜又忧。
说完了话，她们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了。孙梅让贺常送张呈溪回家，张呈溪拒绝了。她叮嘱贺常早点休息后就离开了。
这时她又想起来顾时悟不知去哪了，又绕了个圈跑到小区里的娱乐设施那边看了一下。果然，顾时悟正闭着眼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
“哎，时悟时悟！”
听到张呈溪的声音，顾时悟微微掀了下眼皮。
张呈溪又喊道：“等我放个书包马上就来！”
顾时悟依旧没理她。
由于回的太晚，张呈溪像是在战场上溜了一圈，出门的时候依旧心有余悸。不过她好歹是在临死之前解释清楚了她晚归的理由，因此母上并没有反应过来给她致命一击，这才让她侥幸逃脱。
等张呈溪再找到顾时悟的时候，她已经趴在了老大爷们用来下棋的圆桌上。
“你找我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啊？才十一点你就睡，说好的霸道总裁颓废的夜生活呢？”张呈溪围着桌子小跑了两圈，十分兴奋地说道：“来，起来嗨呀！”
“你见完家长轻松了，我还得因为事业不顺发愁呢。而且你明天不还要上学吗？还是赶紧回去早睡早起吧。”
张呈溪选择性的忽略了上学的问题：“啊，你这样的人还会事业不顺吗？”
顾时悟轻笑了一声：“我这样的人还要吃喝休息呢，事业不顺算什么？”
“唔，但是刚刚你离开肯定不是因为事业不顺的问题吧？来，说说，作为朋友，我有义务为你排忧解难啦。”
顾时悟又笑了一声：“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无事可干才想看我笑话的，小心我找贺常告状，让她给你找点事做。”
一提到贺常，张呈溪又“嘿嘿”傻笑起来：“算了算了，其实我就是想跟你道个谢。你昨天是不是对贺常说了什么，怎么今天她直接就答应要和我在一起啊？”
顾时悟沉默了一会儿，懒洋洋地说道：“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把我从前考虑过的事情告诉了她，让她考虑一下罢了。”
“你从前考虑过的事情？”
“嗯。不过，她比我要幸运多了。”顾时悟岔开话题，“她有个好母亲。”
“哎，说到这个，你知道孙阿姨的家世吗？”
“知道。我用人的时候是要把人家祖坟刨出来看个底的。”
“哦。”张呈溪没多么意外，不过提到这个，她又忍不住气，“我真的没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那么可恶的人，非要把人家害的家破人亡。”
“没想到是因为你见得不够多。”顾时悟忍不住损了她一句，又说道：“虽然苦难是不能用来比较的，但我曾见过比这种事更让人憋屈、恶心的。”
张呈溪十分不甘心：“凭什么这种人不能从世界上消失呢？”
“就凭规矩是人定的，而人自诩是高等动物，不受自然的约束，也不肯依照自然的法则，所以他们的规矩漏洞百出。”顾时悟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呈溪知道顾时悟的中二病晚期，生怕自己再说下去，就要上一节可怕的“人与自然”课，连忙换了个话题：“哎，那你说，他们现在活的怎么样啊？”
“死绝了，或者说是绝后了。”
张呈溪本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十分惊讶地说道：“啊？不是，怎么会这样啊？”
“我要是说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凭借一己之力送他们下了地狱，你信吗？”
张呈溪下意识想说不信，可是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惊喜地问道：“这个人是你吗？”
“不是。”
张呈溪失落地低下头:“那我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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