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孕育（六）
赵科那边动作很迅速，送货员的名单一到手，便马上和监控录像里的画面进行了一一对应。
“小望，人都核好了，有几个监控拍得不清楚，没对上号。”赵科说着，把几张照片递给他，“这是对不上号的，待会我们一个个打电话过去确认。”
“厉害啊赵科，这才一上午就搞定了。”望参翻了翻那些照片，送货人都是骑小电驴去菜市的，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也是情有可原。
赵科被望参这么一哄，眼睛笑得眯成一缝，连连摆手，“今早小区调过来的监控，我们正在排查，看能不能找到和这批人身高体型对应上的。”
望参点点头，又问：“今天还是没人报案？”
“没。”赵科叹了一声，“今天倒是有个报失踪的，不过是个女的。”
“不会成无头悬案吧？”老赵一脸担忧。
“不急。”望参说着，却一边摸出烟盒，伸手拿了老赵桌上的打火机，咔哒一声，擦亮了火，点了根烟。
赵科皱了下眉，他看得出来，望参嘴上说着不急，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办案组的人多少都有烟瘾，望参没有，但他一点烟，多半是心有郁结。
“别抽太多，对身体不好。”赵科抬了下眼，拿走望参手里的打火机，“你一包抽完，这案子也破不了。”
望参被这话呛了一口，咳了几下。
“知道知道。”望参冲他笑了笑，吸了两口，把烟摁灭在老赵桌上的烟灰缸里。
法医科那边到了傍晚才出鉴定结果，dna匹配是一致的。
意料之中的结果。
望参垂着眼，盯着鉴定信息，思绪却早已抽离了。他纠结着要不要下班的问题，在办公室门口已经徘徊好一会了。
手机叮了一声，解令安又给他发了张尸块拼好的照片。
一具无头尸，尸体没有外伤，只有几处淤痕。
照片后附了几个字：死因不明。
望参掐了掐眉心，说是查案，却也无从查起。
他正研究着照片，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是方欣发来的。
“我嫂子生了，母子平安。”
望参下午刚给方欣批了假，没想这么快。
他把信息划掉，想了想又点开，回了一句“知道了”。
“望队？”司明堂的声音忽然从他头顶传来。
望参条件反射盖了下手机，抬头看过去，司明堂离他还有几步距离。
“案子有进展吗？”司明堂看他一筹莫展，随口问道。
望参摇了摇头，“死者身份确定不了，没办法。”
“你们今天翻小区花坛的时候，其他绿化检查了吗？”司明堂问。
望参愣了几秒，猛地被点醒了。
“说不定头就埋在附近。”司明堂弯了弯眉眼，看着他，“要不，我们回现场看看？”
这是司明堂第一次主动要求去查案，望参还没回过神，司明堂又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补充了一句：“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凶手。”
望参抽了下眉，虽然司教授这话说的没错，但从他口中笑着说出来，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们吃过晚饭才过去，到埋尸小区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望参把车停进小区，下了车。
刚过立冬，天气冷了不少。虽说天冷了，但市民们饭后散步的热情依然不减，一路不少小孩老人。
“现场只拉了警戒线，刑警都撤了。”望参把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有点冷。
“附近看看吧。”
望参点点头，小区很大，一处处仔细看得逛一两个小时。
沿路绿化做得很漂亮，只可惜树都掉了叶子，秃了大半，风一吹，卷起一地沙和叶。
望参抬手挡了一下扑面的沙尘，眯了眯眼。
司明堂见他顿在原地，用手背抵着眼睛，问道：“眼睛进沙子了？”
“嗯，没事。”望参皱了下眉，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望参又抬手想去揉眼睛。
司明堂看他走走停停，忍不住问：“用不用我帮你看看？”
“不用。”望参回答得很干脆。
司明堂很识趣没再问，只用余光看了他几眼。
现场有不少好事的居民在旁边伸头看，议论纷纷。传什么的都有，什么埋尸埋财，哪户小三遭了报应，哪家老人被不孝子手动入土，编得有头有尾，有模有样的。
望参也没拦他们，只打了手电照过去，边戴上手套，弯着腰一路把附近花坛的泥都摸了个遍。
“除了现场，其他绿化近期都没有翻动的迹象。”望参有些失望。
“看来是白跑一趟了。”司明堂话中带着歉意。
“不算白跑，确认了总比没确认好。”望参安慰道，灭了手电，把手套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回去吧，不早了。”望参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眨了眨眼，一边的视线有些模糊。刚那沙子虽然已经让他弄出来了，但还是有些不舒服，待会开车就成危险驾驶了。
他收了手机，用力闭了下眼。
“去附近药店买瓶眼药水吧。”司明堂提议道。
望参抬起眼，含含糊糊点了下头。
“你眼睛红了。”司明堂蹙了下眉，刚好走到路灯下，对方一抬眼，恰好就看到那人眼底红了一片。
“……这么严重吗？”望参扯了下嘴角。
司明堂斟酌了一下，才道：“要不，你抬下头我看看。”
望参想了想，虽然有点尴尬，但也不想拂了人好意，毕竟司教授确实是在担心他。
他稍稍半抬起头，路灯灯光落了下来。
司明堂怔了一下，那双眼睛就这么猝不及防直直看进他眼底。
从第一次见到望参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睛，看人的目光有点飘，总含着笑意，说话尾音也老不自觉往上挑，显得整个人有些轻浮。
老实说，望参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很随便，不够稳重。但相处下来，发现对方并不是这样的人，办案意外利索。
现在那人的眼睛里却氤氲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眼尾也被揉得有些红。司明堂明知道，对方此时流露出的姿态，是被沙子硌伤导致的，却还是看得他呼吸不自觉沉了些。
“还好吗？”望参眨了眨眼。
“有点红血丝，走吧，我刚刚看小区门口有药店。”司明堂避开他的目光。
望参拢了把外套，对司明堂的态度有些困惑。
没走几步，迎面却走来一个略微眼熟的人。
望参一边眼睛有些看不清，但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下意识停顿了几秒，快速低下头。
就在他们准备擦肩而过时，望参忽然停下脚步。
“宋医生。”望参沉着声喊了他一句。
对方一怔，顿在原地。
“这么巧？”望参弯起眉眼，往后退了几步，踱到对方面前，朝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你也住这里吗？”
司明堂把目光落在宋医生身上，他能听出望参在套话。
“不是，我来找我朋友的。”宋医生回道。
“这样啊，是刚下班吗？”
“啊……对。”宋医生局促地点了点头。
“今天我朋友谢谢你关照了。”望参指的是方欣嫂子的事。
“应该的应该的。”宋医生朝他摆摆手。
“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望。”望参很主动地朝他伸出手，笑吟吟道，“既然这么有缘分，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宋医生懵了一下，上次见到望参时，这人可不是这个态度。
他只记得，那人远远靠在墙边，乍一眼过去有点轻佻，却也不上前搭话，带着一副懒得社交的表情。
宋医生没琢磨透望参是什么意思，只和他虚虚握了下手，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掏出手机莫名其妙和人加上了微信。
望参没穿警服，宋医生又忍不住把人打量了一番，瞥了眼司明堂，眼底带了些疑惑。
待人走远，司明堂才小声问：“那人是？”
“长康医院妇产科剖腹医生，今天下午方欣嫂子动手术，分配到他。”望参答道，“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他不住这里，这么晚来找什么朋友？”
“望队。”司明堂声音沉了一个音。
“怎么了？”
“你不会又和嫌疑人交换联系方式了吧？”司明堂一语中的，他毫不怀疑，望参有胡乱交友的癖好。
“……”望参抿了下唇，辩解道，“我这不是怕他人跑了……”
司明堂无奈地摇了摇头，“太危险了。”
“没事没事。”望参安抚了几句，“我是怀疑他和死者有关联，法医说死者可能常年拿刀，是外科医生的概率挺大的。”
“而且，真的有点巧了。”望参越想越发觉不对，“你在这等会，我跟上去看看吧，有点不放心。”望参说着，抬腿就要走。
司明堂当即按住他的肩，“别去，如果他是凶手，你是去送命吗？”
“他人还在医院上班，没跑，先回去查他人际圈。”司明堂说。
望参哈哈笑了一声，一想起上次执勤失误，后腰就疼，“也是，确实有点危险，我也没配枪。今晚我先和他聊几句。”
司明堂眼角跳了一下，不置可否。
二人去药店买了瓶眼药水，望参滴了眼药水后，眼睛总算舒服了不少。
他在药店坐了好一会，店员也没去赶他。待到眼睛能正常视物后，望参才站起身。
前脚还没踏出药店，他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是老赵，他刚接起电话，对方就火急火燎开口：“小望，刚刚派出所接到有人报失踪，男的！33岁，183！非常大概率是我们在找的人！”
望参眼中一凛，急忙问：“有失踪人照片吗！”
“我们正在联系报案人要更详细的资料。”
“谁报的案？”
“一个男的，说是他同事，几天没去上班，联系不上。”
望参捏了下手机，“报案人叫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的回局里，我们把报案人叫来问话！”赵科急得不行。
“报案人叫什么？”望参又问了一遍，声音却冷下一层。
赵科一愣，开口道：“我问问啊……”
对话那头响起一顿敲键盘声，不多时，老赵才答道：“报案人叫宋然。”
“行，我知道了。我来联系他，顺便把他带回局里。”
赵科丈二摸不着头脑，却只听嘟一声，望参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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