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孕育(十九)
司明堂接到望参电话的时候,略微诧异。这会已经过下班时间了,他上完课之后直接回了家,也没去局里。
“教授,你在哪?”望参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司明堂一手握着手机,正打开冰箱,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有紧急情况?”
电话那头顿了下,才答:“也不是……就是想找你聊聊。”
“聊聊?”司明堂正翻着冰箱抽屉的手一顿。
“案子的事。”望参忙补充了一句。
司明堂笑了一声,透着些无奈。望参这人,一查起案子,就完全不注意时间。这会已经快七点了,这时候聊案子,还不是很着急的情况,换是别人,那就是打扰了。
望参正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把案子的资料整理好,塞进档案袋里。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很近,近得像贴在耳边,气流钻进他耳朵里。望参呼吸一滞,身体条件反射颤了下,差点没夹稳手机。他忙抬手把手机拿好,屏幕贴得他脸颊有些发烫。
“那你带上资料来找我吧。”司明堂开口道,给望参报了个地址,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许多。
听到地址,望参沉默了半晌,“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住的小区吧……”
“嗯,你过来吧。”司明堂顿了顿,调侃道,“毕竟这个点,我除了在局里和学校,也就只有一个地方能去了。”
望参被他这么一说,看向窗外,才反应过来,天早就黑了。
“那,要不明天吧,也不着急。”望参难得局促。司明堂很注重自己的隐私,他绝不是那种会轻易邀请人上他家的类型。望参思来想去,还是自觉地下了台阶,不让人为难。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望参捏了下手机,莫名紧张。
半晌,听筒里才响起司明堂的声音。
“你过来吧,我等你。”司明堂沉着声,也没等人开口,兀自把电话挂了。
望参听着耳边嘟嘟嘟的忙音,愣了会,司教授好像是生气了,语气有些冷,也不知这人在气什么,可能气他出尔反尔。
望参心底有些发涩,第一次有人这样挂他电话,不太好受。这段时间望参也逐渐发觉,司明堂平时看着彬彬有礼,但有时候又特别强势,不容人拒绝。
他垂下眼,把手里的档案收拾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走路都发飘。路过办公区,连平日里读不懂空气的方欣,都开口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望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司明堂小区的,人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魂还没收回来。
他只按了一下门铃,门就开了,一股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司明堂笑吟吟地看他,“来得挺快,进来吧。”
望参一怔,被司教授柔和的笑容蛊得瞬间忘了自己刚刚在忧郁什么事。
望参看着司教授把门敞开,弯着腰给了他一双拖鞋。他一低头,就注意到司明堂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露出的脚踝骨感分明,看得他鼻尖有些热。
“那个……”望参犹豫地盯着拖鞋。
“你穿着吧,我这也没客人来过,只有一双拖鞋。”司明堂看穿了他的想法,顿了下,又问他,“你不会介意吧?”
“……”望参一时语塞,连两双拖鞋都找不出来,确实很符合司教授的风格。
“怎么会介意。”望参把目光从对方脚踝上移开,“只是,你不冷吗……”
“冷。”司明堂冲他笑道,见望参呆滞了一秒,又话锋一转,“你再不进来,我要被外面的风冻感冒了。”
经司明堂这么一提醒,望参才回过神,忙踏进屋内。
司明堂探过身子,手臂从望参身侧略过,拉着门柄把门带上,动作自然得让望参有些恍惚,仿佛和他之间不存在社交距离。
“还没吃饭吧?”司明堂问。
望参正弯着腰换鞋,被说中了心思,干笑了一声。
“先吃,待会再看案子。”司明堂抽走了望参怀里的档案袋,把文件随意搁在玄关的桌子上。
他说着,转身走到餐桌前,招呼望参过去。
望参探头看了一眼,桌上三菜一汤,摆着两副碗筷。都是家常菜,小炒牛肉、番茄炒蛋、炒虾仁和紫菜汤。
“我也没备多少菜,凑合吃吧。”司明堂说着,又朝身边指了指,“洗手间在那边。”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望参脸上肌肉有些僵,第一次上司教授家,就让人给他做饭。
司明堂笑了一声,“我都让你上我家了,你觉得会不合适吗?”
望参被他这话问得心虚,从那双拖鞋上也看得出来,司明堂这房子估计是真的没人来过。
也不知道司教授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因为他提了案子的事,才同意他上门的?
望参在洗手间里待了好一会,琢磨着这事。
他本来就对司教授有好感,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些依赖,难不成这人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望参掬了捧水,扑在脸上,让自己清醒点。他盯着镜子里的人,鼻峰凌厉,却让眉眼里的狎昵冲淡了。望参知道自己长得还可以,但他也清楚司教授绝不是看脸吃饭的人。再说了,他连司明堂的性取向都不知道,就搁这自作多情。
正当他在洗手间里思考人生的时候,司明堂叩了叩门,提醒道:“你再不出来菜凉了。”
“来了来了。”望参打开门,赔着笑。
司明堂已经帮他盛好了饭,示意人坐下,“坐吧,你不饿,我可饿了。”
望参自知他耽误了人吃饭,有些不好意思,忙拉开椅子坐下。
“没想到你平时都是自己做的饭。”望参垂着眼夹菜,说实话上次司明堂给他送汤的时候他已经很惊讶了,这次他突然登门,司教授还能折腾出三道菜来,看得出来平时没少备菜。
“有空的时候会做,今天没去局里,早下班了。”司明堂说。
“看来这段时间委屈教授吃外卖了。”望参揶揄道,自从司明堂去了市局做犯罪心理顾问,也没少陪他们加班。
司明堂只笑了笑,没接话,安静吃饭。
望参夹了只虾仁送进嘴里,虾肉饱满脆嫩。老实说,司明堂的手艺真挺好的,虽说只是几道家常菜,但油盐放的都恰到好处,口味偏清淡些,但对他来说刚刚好。
“好吃吗?”司明堂冷不丁问。
望参抬起眼,对方正一手支着脑袋,偏头看他。
“你这不是问的废话。”望参嘟囔道,“教授亲自下厨,能不好吃吗?”
司明堂敛下眸,“毕竟也没人吃过我做的饭,我也不知道合不合别人胃口。”
望参筷尖一顿,脑子直接宕机了。
“那……我还挺荣幸的。”望参半晌才从嘴里组织出这么一句话。
望参垂着头,盯着碗里的饭,一心不敢二用,他能感受到司明堂毫不忌讳地盯着他看。
一顿饭下来,望参专心吃饭,司明堂专心盯着他看了老半天,有一搭没一搭动着筷子。
两人把盘里的菜解决干净,望参颇为自觉地站起身收拾碗筷。吃了人的饭,帮忙洗碗是理所应当的。
司明堂也没拦他,只帮人把碗筷收进厨房,“望队还挺自觉。”
“你也没把我当客人。”望参剜了他一眼。
“那也确实。”司明堂大言不惭。
望参往水槽里放着水,扫了眼台面,没找到洗碗布。
“你洗碗布呢?”
司明堂愣了下,探头看了眼,才回忆起来:“昨天扔了,我拿新的给你吧。”司明堂说着,走过去,伸手从望参头顶的柜子上找了一圈。
厨房不过几平米,刚好只能站两人,司明堂抬手的时候,望参侧着倾了倾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手撑在台面上,莫名有些慌张。
望参抬眼看他,对方穿着宽松的居家长袖,抬手间,单衣下隐隐透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有些意外。
望参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
就在望参感觉自己脆弱的心脏真的快承受不了这距离的时候,司明堂终于从顶柜上翻出了一条新的洗碗布来。
司明堂把洗碗布递给他,指了指一旁的消毒柜,“待会洗完放里面就可以了。”
“知道了。”望参掀了下眼皮,司教授是真不和他客气。
“你先把案子看一下吧。”望参说。
“行。”司明堂点点头,瞟了眼望参搭在水槽边的手,“开热水,往左边掰就可以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看案子吧。”
望参收拾完厨房一片狼藉,把碗筷都擦好塞进消毒柜,顺便按了消毒,把厨房的灯熄了。
司明堂正把文件摊在沙发上,见他出来,指了指茶盘的茶杯,“毛尖你喝吗,消食。”
“都行,我不挑。”望参抬了下眉,从刚刚进门到现在,他也没仔细看司明堂这屋里的装修,这会总算有机会打量一番了。
一房一厅的格局,装修风格基本和他想象中差不多,简约,灰色为主,再搭上些暖色调,和教授的性格一样,淡薄中透着潺潺暖意。
比起他那毫无人气的空旷屋子,舒服上不少。
望参朝他走过去,司明堂收了一下沙发上的文件,给人腾出位置。
“看得怎样了?”望参在沙发边坐下,端起茶杯。
毛尖清润甘爽,望参虽不太懂茶,但好坏还是勉强能喝出来的
“嫌疑人锁定了?”司明堂问。
望参点点头,“这人都去化工商店买硫酸了,八九不离十。只是,”他顿了下,“身份还没确认,老城区那边的监控太陈旧了,拍出来的画面也很模糊,赵科那边还在看。
现在关键是,我们不清楚他到底和两名死者是什么关系,只能在道路监控里大海捞针。”
“嫌疑人和周烨是亲密关系。”司明堂从文件中抬起头,“你忘了我之前说的,什么人才会选择分尸。变态杀手,和熟人作案。
嫌疑人和周烨关系很亲密,亲密到什么程度。嫌疑人知道周烨是开车过来的,开的是什么车,住在什么地方。宋医生的证词里,周烨最后接了一通电话,那通电话就是嫌疑人打的,可以直接排除背后推手的嫌疑,那人只会用一次性号码。”
望参被他这么一说,脑子顿时清明了不少,这两起案子盘错在一起,这两天的关注点一直放在程诗涵身上,倒让他忘了这回事。
“我建议,你们可以排查一下五柳区的道路监控。这么说可能范围太大了,应该说,是周烨平时消费的地方。嫌疑人住在老城区这个基本是敲定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是怎么认识周烨的?以周烨的性格,会去老城区消费吗?”司明堂说。
“对……你这话把我点醒了。”望参眨了眨眼,心说不愧是司教授,两三句就把他混乱的思路梳理通了。
“周烨平时会消费的地方,也就高档会所,考虑到嫌疑人和他是亲密关系,大概率是他玩419时认识的。能猎艳的地方,基本就酒吧和夜店,他们多半是在这种地方相识的,可以直接排查五柳区的高档娱乐场所。”望参顺着他的话往下分析。
司明堂笑了笑,俯身端着茶盅往杯里斟茶,“嫌疑人住老城区,却跑去五柳区的娱乐场所消费,无非两种情况,一是猎艳,二是想找高质量伴侣。他确实是找到了,只是周烨和他的身份悬殊,关系不对等,心态也不一样。
亲密关系中,双方精神上不对等,长久以往,很容易产生消极情绪,当然也会出现服从敬畏,但终归是不健康的。情绪和动机是挂钩的,消极情绪积累多了,嫌疑人和周烨爆发矛盾是迟早的事。”
司明堂顿了下,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不过,我看法医的鉴定,周烨意外死亡的概率很大。嫌疑人没把情绪发泄在周烨身上,而是找到了另一个发泄的方向。”
“程诗涵。”望参轻蹙起眉,“程诗涵在他们两人之中到底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
“程诗涵后脑受两次以上的重击,嫌疑人是想置她于死地的,是不是冲动行为,暂时没办法判断。嫌疑人和程诗涵之间的矛盾,你觉得是什么?”司明堂问。
答案呼之欲出。
“是周烨。”望参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程诗涵腹中的胎儿父亲是谁也不用猜了,不可能是嫌疑人的,只能是周烨。”
“我看现在拿到的证词,嫌疑人和程诗涵至少见过三次面,以他们的关系推测,两人应该是在谈判一些事,可能是关于周烨的事。”司明堂说。
“最后没谈妥。”
“没错。”
“话说回来,我倒是觉得,嫌疑人进出五柳区的娱乐场所,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望参说,“之前做笔录的时候,周烨有一个朋友,提到他带了一个青年过去,这人是唱歌的。
我怀疑,嫌疑人可能是在酒吧夜店工作,很大概率是驻唱。我明天让他过来辨认一下照片,看看是不是他那天见到的人。”
“可能性很大。”
望参沉默了会,“现在还有一个疑点,被害人死亡当晚,背后的策划人给程诗涵手机打了电话,打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接通的。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程诗涵本人接听的。”
“这个不好分析,现在我也不清楚他在这起案子中的作用是什么,取走胎儿的目的,以及把周烨的头藏在程诗涵腹中的用意。后面这两件事,都不太像是凶手会做的。”司明堂顿了顿,“和上次那案子很像,两者都很割裂。”
“而且为什么这人联系的是程诗涵,而不是凶手,这点我也暂时没想明白。”司明堂补充道。
望参叹了一声,靠上沙发。
司明堂烧了壶开水,把水倒进茶壶里,回头看了眼望参。那人看上去有些疲惫,半仰着头闭目养神,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
“望队。”
“怎么了?”望参半睁开眼。
“有时候要适当放松放松,别把自己绷那么紧。”司明堂给他提了个建议,垂着眸边把茶水倒进杯里。
“这是作为心理专家的建议吗?”望参笑了笑,随口问道。
“不是。”司明堂侧过头,看进他眼里。
望参愣了下,直起身,捧起茶杯,避开对方的目光。
司教授说话总爱说一半留一半,让他去猜,不是心理专家,那是什么?作为同事兼朋友吗?
望参想不明白,捧着杯把茶喝了,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没想他吃个饭,梳理了一下案子,就到了这个时间。
“要回去了吗?”司明堂注意到他的动作。
望参点点头,把摊开的文件整理好,放回档案袋里。
“很晚了,又耽误了你一晚上,算是变相加班了。”望参打趣道。
司明堂也没留他,把人送到门口,看人穿好外套,才帮他打开门。
楼道的风把望参吹得一个哆嗦,见司教授穿着单衣,忙把人赶回屋里。
司明堂弯着眉眼,往里退了几步,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回去注意安全。”司明堂嘱咐了他一句,把手抵在门柄上,想了会,又开口。
“晚安。”司明堂说。
只两个字,却让望参心下一跳,他抬了抬眼,递给对方一个笑容。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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