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后半程的电影,  梁星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看完的。
　　原本还觉得激烈刺激挺有趣的剧情，突然之间就完全无法进入他的脑子了。
　　取而代之的，自然是时别云握住他的,  那只手。

　　柔软，带着微微的暖意。
　　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样。
　　肌肤相贴的时候，甚至仿佛能够从中感觉到对方传递过来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涌动。

　　太……亲密了。

　　梁星阑根本无法思考。
　　他必须要的花费全部的力气,  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在意那只手。

　　他是不是握得太紧了？
　　但是松开一点的话，时别云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讨厌她？
　　可是一直这样她会累吗？
　　……

　　梁星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状态。
　　就好像世界和他隔了一层透明的纱，只有他和时别云身在此处。
　　她就变成了他的全世界。

　　时别云悄悄看了一眼梁星阑，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大荧幕。
　　既不说话,  也没有任何动作。
　　要不是手还是温热的,  她甚至以为自己旁边坐了个木头人。

　　不过……
　　这样就表示，梁老师不害怕了吧？

　　时别云心里涌起了一股自豪和满足感。
　　多亏了她的安慰和保护！
　　于是接下来,  时别云一边看电影一边不忘紧紧握住梁老师的手，一心二用，早就忘了自己的恐惧了。

　　后半程的电影依旧惊险刺激。
　　结尾处更是好几个大反转，让人直呼精彩。
　　等放映厅的灯光逐渐亮起来的时候,  大部分观众的脸上都还是意犹未尽的表情。

　　——太过瘾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感受。

　　如今国内上映的电影，要么就是特效一堆热热闹闹的商业片,  看着新鲜,  看完就忘。
　　要么就是晦涩难懂故作深沉的文艺片。似乎挺有逼格,  但仔细想想又仿佛在无病呻，吟。

　　像《惊魂冒险》这种,  纯粹的剧情片已经很少了。
　　但紧凑有序的剧情,  逻辑缜密的设定,  再加上出其不意的反转……几乎是瞬间,  就俘获了所有观众的心。

　　大放映厅内。
　　灯光全部亮起后,  片方代表和几位演员就走到了台前。
　　还未开口说话，观众席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可是纯粹自发的。

　　依稀还能听见叫好的喝彩声。
　　“好看！”
　　“最后那个结局真绝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吗！”
　　“我现在好想二刷呀，感觉有好多伏笔都想再看一次……”

　　看见观众们的这种反应，导演和演员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说一千道一万，电影还是需要观众来进行检验的。
　　看到大家喜欢，这才表示他们的工作获得了肯定。

　　“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欢迎现在提问。”
　　导演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在台上也颇有种笨嘴拙舌的无措感。
　　但这种形象反而更让观众感到亲切和自然了。

　　一时间，台下高高举起了不少想要互动的手。

　　这可不是托儿。
　　毕竟，他们太穷，实在没钱找托儿了。

　　VIP放映室内，电影也已经结束了。
　　这边参与的都是内部人员，当然也就没有现场互动环节。
　　大家正收拾着东西，一边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剧情一边准备离开时，却忽然看见了最中心的位置上……

　　有两个人还维持着姿势原地不动？？
　　仔细一看，他俩居然还牵着手？！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
　　可这两个是时别云和梁星阑啊！
　　瞬间，新诚的人全都停下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刘新宇：“……卧槽卧槽卧槽？！”
　　他连说三次，不然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激动！

　　虽然知道时别云和梁星阑在谈恋爱，但两个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俩人牵手。

　　不得不说……
　　梁哥曾经那个又酷又冷的形象完全消失了！
　　现在的他，完全就是普通的恋爱中的少年！

　　刘新宇脑子转得格外快，立刻拍了拍旁边的司晓璇，示意她先去拖住时韵，免得看见这一幕。
　　虽然不知道时家人的态度怎么样……但这种时候肯定是要先瞒着家长的。
　　梁哥，我做得对吗？

　　刚刚经历了电影的刺激，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司晓璇：“……”
　　行吧，为了时别云，她去了。

　　这边，时别云一抬头就看见刘新宇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
　　那笑容……怎么说呢，特别地欠揍。

　　看见时别云看过来，他便挤眉弄眼道：“哟，还牵着呢？你妈妈在这儿都这么大胆啊？”
　　时别云：“？”
　　他在说什么？

　　旁边的梁星阑这会儿总算是回神了。
　　骤然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他已经习惯了，但问题是，这次他还牵着时别云呢。

　　完了。
　　这下流言是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一时间，梁星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

　　时别云却已经解释了起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梁星阑他害怕，所以我们才握着手一起看的。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满脸“你这人怎么侮辱我们纯洁的友情”的表情。

　　刘新宇却仿佛听到了新大陆。
　　“啊？梁哥害怕？”

　　他这句话还因为惊讶，说得格外大声。
　　一时间周围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就连被拖住的时韵都往这边探了探头。

　　“……真看不出来，小梁也会害怕。”
　　时韵温柔地打趣。
　　她倒是觉得挺好，平时的梁星阑看起来太置身事外了。有这样的一面，反而显得他更亲切？

　　司晓璇：“……我也没看出来。原来高冷校霸是个怕鬼羞涩少年？”
　　大家纷纷表示“校霸的内心好丰富”。

　　形象荡然无存的梁星阑：“。”
　　他有预感，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解释不清了。

　　与此同时，同城的另一座电影院内。
　　更大的放映厅里，此刻正播放着恢宏的镜头和大气的音乐，不时闪过充满科技感的特效。
　　看起来格外高大上。

　　但观众席上，出现的却并不是观众们投入的面孔。
　　而是若有似无的窃窃私语声。

　　“……这拍的是啥啊，我咋看不懂？乱七八糟的。”
　　“我也没懂，演员倒是挺好看挺养眼的。”
　　“我已经开始困了咋办=  =”

　　秦菲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也在看。
　　她倒是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讨论。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很难集中精神在电影上。

　　总感觉……剧情是不是太散了？
　　而且好多地方有点儿没逻辑，怪怪的？

　　不。
　　秦菲立刻否定自己，瞎说什么呢，这可是徐导的作品。
　　看这画面、这演员，多好看啊。
　　这电影还不好，难道时别云的那个破垃圾好？

　　秦菲不由自主地笑了。

　　放映很快结束了。
　　和另外一边的流程差不多，徐导带着剧组人员登上了台，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创作的初衷和心得。

　　台下的人这会儿鼓掌倒是热烈多了。
　　他们不是自己买票进来的观众，而是都由片方邀请而来的大佬们。
　　演员同行、媒体记者、影评人等等，多多少少都和片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白了，都是熟人。
　　哪怕电影再不好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这种时候必须夸。

　　于是接下来的采访互动环节，也延续了这种风格。
　　无一例外全是彩虹屁。

　　秦菲坐在台下，心也逐渐放下来了。
　　大家都说好，难道还能有问题？
　　这说明她的投资选择没有错。

　　秦菲高兴极了，连带着该她上台的时候都格外得意。
　　徐导演站在一边，还特意cue了一下秦菲：“这位朋友是我们最小的投资人，今年才刚刚十七。但是这么小的年纪，就展露出了非凡的投资天分和眼光……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秦菲感觉，今天绝对是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可惜秦老爷子身份特殊，不好来这种场合，亲眼看见自己的厉害之处……
　　不过没关系，她回去会好好和老爷子讲讲的。

　　台下，鲜花掌声的背后，窃窃私语并没有消失。
　　“我靠，这么小的投资人，难怪拍出来这种垃圾玩意儿……”
　　“哈哈哈肯定是被骗了，那么多投资估计都被黑了吧？毕竟小孩哪懂这些。”
　　“你觉得票房会怎么样？”

　　虽然语气里对这部电影充满了不屑，但提到票房，那人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排片不差，肯定没问题。”
　　这年头，观众看烂片都习惯了。

　　显然，《盛唐风云》的片方也是这么想的。
　　首映礼之后并不是结束，他们直接带着所有人去了早就订好的顶级餐厅。又在结束时送上了精美的礼品盒一份。

　　工作人员亲自在门口，满面笑容地把礼物送上。
　　“谢谢您的观看，回去麻烦帮忙美言几句。”

　　来的媒体记者影评人随便说两句话，都会构成巨大的影响力。
　　拿人手短。他们收了礼物，回去自然说的都是好话了。
　　这种交易，双方心知肚明。

　　这一套，片方也是已经玩明白了。

　　果不其然，首映礼结束之后，《盛唐风云》原本就颇高的热度更是像坐了火箭一样，高居不下。
　　一时间，数不清的媒体和影评人都盛赞这部片子好看、有趣。是适合五一合家欢的最佳选择。

　　之前《惊魂冒险》被抽奖带起来的热度，又瞬间被碾压了。
　　人人都开始预购《盛唐风云》的电影票，反而无人讨论《惊魂冒险》了。

　　四月的最后一天，五一的正式排片也已经出来了。
　　不出所料，《盛唐风云》凭借超高的人气，霸占了排片的80%，可以说是领衔全场。

　　剩下的20%里，还有一部获得过知名大奖的文艺片占了10%。
　　最后10%，就是所有剩下的电影分一分了。
　　《惊魂冒险》，自然也在此之列。

　　胡苹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时别云。
　　不过她只是安慰时别云：“毕竟咱们没有院线那边的关系，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没关系，靠着口碑，我们也能慢慢起来的。”

　　时别云：“我真没担心。”
　　胡苹：“……老板，你好自信哦。”

　　上次抽奖时帮过忙的顾橙也打了电话过来。
　　“我有几个认识的朋友，要不介绍给你？你要是愿意花点钱的话，应该还能再增加点场次什么的……”
　　顾橙也算是尽力了。这种事有时候想花钱都找不到人脉呢。

　　时别云：“谢谢，不过真不用了。”
　　顾橙：“……噗。好吧，不过我就喜欢你自信的样子。”

　　自信·时别云在今晚接到了第三通电话。

　　秦菲的得意劲儿都快从话筒里冲出来了，却还是夹着嗓子，做作道：“云云，不好意思啊，姐姐今天才知道咱们的电影撞上了……哎，早知道你也这个时候上映，我就换个时间了。要不你看，这不是压得你都没场次了嘛？”

　　秦菲当然就是来炫耀的。
　　如今她已经胜券在握，就差临门一脚了。
　　当然忍不住要在这个时候嘲讽一下老对手了。

　　她期待着，能听到时别云愤怒的破口大骂。
　　又或者，是对自己的苦苦哀求……？

　　电话那边。
　　时别云：“你现在换时间也不晚啊？”

　　秦菲：“……？”
　　等会儿，时别云说什么？
　　这反应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时别云还在循循善诱：“不到上映的时间点，都是可以临时撤档的。堂姐，要不你撤档吧？我会感谢你的。”

　　秦菲：“……”
　　靠，这她也说得出口？！

　　但时别云还真就说出口了。
　　而且真要算起来，还是她茶言茶语在先的。

　　秦菲当然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匆匆说道：“那什么，云云信号不太好，我先挂了啊。”
　　然后迅速摁下了挂机。
　　等挂机完了她才意识到，明明自己是去炫耀的。可是到头来，又变成了率先被打击得逃跑的那一个。

　　深夜。
　　某知名电影话题论坛，这会儿却十分活跃。

　　首页飘着一个hot的讨论帖，但标题却不是外界以为的《盛唐风云》。
　　而是——“去看了惊魂冒险的点映，来给兄弟们REPO了。先说结论：必看！”

　　点击去，便是激烈的话题讨论。
　　“同去看了点映！为了避免剧透我就不多说了，但总而言之真的是我近几年看过最好的国产电影了！”
　　“剧情太棒了，这本子写的真好。”
　　“说实话有点可惜，如果不是这个档期，感觉这片子能起来的……结果对上这么个商业烂片，估计是要被埋没在资本里了。”
　　“好遗憾啊……我刚刚已经给好几个朋友安利了，希望他们能赶紧去看。”
　　“我也发给朋友了。我再去微博上发发吧。”

　　和声势浩大的宣传相比，他们的存在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但这一股自发的宣传，却如同一道冬日里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来临，缓缓破开了坚固的冰河。

　　微博上，秦一玥的粉丝也还在奋战。
　　努力地安利每一个路人，希望能去看看他们小偶像的新作品。

　　当然不乏有人说风凉话的。
　　“笑死，这种电影有啥可看的啊？看了也是浪费时间。粉这种正主，你们也是没救了。”

　　但粉丝们却不为所动。
　　真正的粉丝，就是在这种时候也会站在秦一玥的背后，默默支持她！

　　然而这些粉丝和黑子都想不到，一夜过去，舆论的风向就彻底改变了。

　　五月一日，两部电影都如期上映。
　　早上还好，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早上去看电影。
　　但到了下午，某些评论就开始不对劲了。

　　实时所搜索《盛唐风云》，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吐槽的。
　　“我真无语了，这片子讲了啥啊？看了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完全没看懂。”
　　“烂片！别去看了！”
　　“就算说是合家欢电影，也不代表要我们不带脑子去看！”

　　本来么，电影有好评有差评也很正常。置之不理就完事了。
　　但宣传方的骚操作来了。
　　他们直接买了一个热搜，#今天你看盛唐风云了吗#，空降热搜榜。誓要将营销进行到底。

　　反对声顿时达到了顶峰。
　　吐槽的人齐心协力，把#我不看垃圾盛唐#也生生顶上了热搜。
　　刚好两个热搜并排出现，看着格外有黑色幽默。

　　无数人涌到之前大力赞扬的媒体和影评人微博下，问他们是不是收了钱，摸摸自己还有良心吗。
　　某瓣评分更是直接跌到了4分，留言评论清一色的退票退钱。

　　舆论，一夜反转。

　　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股逐渐兴起的安利之风。
　　——《惊魂冒险》，好看！

　　一开始只是电影论坛的人在四处游说，但随着今天第一天看完的观众回来，这个人数开始增加了。
　　毕竟肉眼可见的好电影，大家都会欣赏。
　　而被这种资本烂片压制，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而看到了两部电影REPO的人，则开始选择把其中一张票，换成另外一部电影的……

　　网络上的波动，暂时还只是停留在网上，并没影响到其他。
　　因此秦菲只看了看当天的实时票房数据，确认上映第一天就有上亿，便得意了不少。

　　她拿着票房数据跑到了秦老爷子面前邀功。
　　奶奶沈萍也在一边不咸不淡道：“对了，云云的电影不是也上了？票房怎么样？”
　　秦菲得意地眨眨眼：“哦我看看……今天才一百多万。唉，是我的几十万分之一？”

　　俩人一唱一和，就是要给时别云上眼药。

　　秦老爷子点了点头，先称赞了秦菲：“做得不错。”
　　不过倒是没如她所想，批评数落几句时别云。而是打开了手机，搜索了一下两部电影的名字。

　　某瓣评分就这么跳了出来。

　　《盛唐风云》，4.1分。
　　《惊魂冒险》，9.8分。

　　秦老爷子波澜不惊：“这电影的评分，你倒是她的二分之一了。”

　　秦菲霎时间脸红了，但她也很不服气道：“这才第一天呢，之后肯定还会口碑上升的……”
　　再说了，这评分有什么用？票房才是王道。

　　不过这句话她知道说出来肯定会被秦老爷子不喜，所以憋住了。

　　秦老爷子仔细看了看几个前排的评论，心里已经有了底。
　　恐怕再过几天，这评分的确还会变。
　　只不过一个越低，一个越高罢了。

　　秦老爷子不是不懂营销那一套，不过他做实业久了，更相信能力和实力才是王道。
　　真金不怕火炼。是好是坏，不是靠用嘴说，市场总会给出答案的。
　　目光掠过秦菲不服气的面孔，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这局比赛，秦菲已经输了啊。

　　秦老爷子没有当面说什么，而是自己一个人回房了，才慢悠悠地打了个电话给时别云。
　　——他想看看这个小丫头这会儿在干嘛。

　　是正在努力想办法抢救票房？
　　还是在质疑自己投资选择的正确与否？

　　然而话筒那边，传来的却是时别云轻松而慵懒的声音。
　　背景里，似乎还有诡异的音效声，和……和梁星阑说“练胆量为什么要来鬼屋”的声音？

　　秦老爷子：“？？？”
　　鬼屋？
　　是他想的那个鬼屋吗？

　　“爷爷怎么啦？有什么事儿吗？我在游乐场呢。”
　　时别云欢快地询问，完全不像是在为什么电影什么投资在担心的样子。

　　秦老爷子：“……”
　　看来是了。
　　那没事了。

　　老爷子忽然笑了。
　　笑自己居然还没孙女豁达，也笑时别云的这份心性实在是难得。

　　他宽慰道：“那爷爷不打扰你了，好好约会吧。”
　　梁家那小子，还算不错，值得交往。
　　年轻人的事儿，他就不掺合啦。

　　老爷子一脸笑容，说完就挂了电话。

　　留下电话那边的时别云一脸懵逼。

　　啊？
　　什么约会？
　　她只是来鬼屋练一下梁老师的胆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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