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新的一面
结束了今日的擂台战,顾槿又去马厩亲自给小白龙喂食、梳毛,这才出营往城中走去。
值守的士兵对于她的来去自如已经习惯了,他们当中还有人在不当值的时候跑去看过顾槿跟别人的对战。对于她现在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众人心里都有数,况且陆庭川都并未说不妥,也就没有人敢与顾槿为难。
自卸下一身军务后,顾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在城中闲逛,看货郎卖货,看匠人打铁,看书肆老板在没人的时候打瞌睡。这人间烟火气,让顾槿很是得了一番趣味。
她走到茶馆时,说书先生正好说完一段漓朝苛捐杂税下百姓苦不堪言的往事,引得听众共鸣连连。
在擒王军的地盘上,尤其是冀州,百姓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聚在一起痛骂漓朝无道。擒王军提拔起来暂时行治理之职的文官自然乐见其成,非但不阻止,还给这样的说书先生提供大量的素材。
“要我说啊,擒王军以后就不会向咱们征税,听闻大将军被漓狗的税收害得可惨,将心比心,想必他不会与我们为难!”
“难说啊,他要是当了皇帝,这天下都是他的,哪有不趁机多搂银子的道理?怕就怕他穷人乍富,到时候赋税比漓狗收得更重,我们这些小民可就惨喽·······”
“嗐,朝廷要让咱们掏银子,咱们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吗?谁让这天下是他皇帝的天下呢?唉!”
“非也!”只听一个粗粝的少年声音开口道:“这天下就是咱们百姓的天下,咱们愿意让皇帝治理,那他就能坐自己的宝座,咱们要是不愿意了,龙椅和他的祖宗八辈都能给他掀咯!”
正高谈阔论的几个人回头一看,竟是个青头小子,当下有些轻视道:“嚯,小子猖狂,这话都敢说!”
“有何不敢说?我又没说错!人家荀子都说了‘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漓廷无道,揭竿而起覆他的可不就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大将军原先也是老百姓,现在诸位看看,咱们现在在擒王军地盘上过的日子,比他漓廷统治的舒心多少倍?”
少年喝口茶润润喉又接着道:“再一说,什么叫让咱们掏钱就掏?众位可听过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让咱们交钱可不是最终目的,就拿现在来说,若是擒王军没有收上税来,冀州的药材上哪来的?前去攻伐漓廷、还百姓安宁日子的战士们吃什么?拿什么打仗?烧火棍吗?”
“怎么说呢,既然朝廷想要正常运转,就不会如你们所说不征税。问题就在于,朝廷要我们交的税目和用途是否合理。用于边关驻军,用于抚赈灾民,用于修路架桥,咱们自然没话说,但要是血汗银子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还是那句话,咱们随时能覆了他那污舟。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一时动不了,相信大将军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一人摇头叹息:“就算如此,可真能如大将军一般有这能力的人千年能出几个?咱们还是怕啊,要是大将军也变得······唉!”
“听说他治军极严,这之后立国,怕不是要用重典?”
“诶!此话又错了!”少年敲敲桌子,朗声说道:“虽说盛世施仁政,乱世用重典,咱们现在是处在乱世中不假,可这不代表立国后就一定会用重典。擒王军之所以走上反抗漓廷的路,就是因为大家想要过上和乐安宁的日子。军中治军自然要严厉,可对咱们小老百姓又不是要练兵,又何须严苛呢?”
“诚然,立国之后,朝廷的治理或许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那是因为属于新朝的秩序未建、法条未立,皇帝自然要严防宵小作乱。待得新的人才选拔任用,修法立典,一切秩序回复,咱们总能等来太平盛世。”
几人听完她所言,皆摇头叹息:“小子天真!读了两本书就觉得自己懂治国了,你又不是皇帝,你说的算个屁啊!”
“哈哈哈······”
哄笑声起,顾槿的确语塞了,可不就是呢,她说的算个屁啊!
没错,突然插话大谈特谈的可不就是又着了男装的顾槿。自从她决意效忠擒王军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选择是对是错。目前来看,擒王军所到之处,的确是为民着想,所做之事现在看来还是正确的,可毕竟受时代局限,谁也不知道大将军当皇帝以后会如何行事。
方才顾槿所言,算是她内心一个愿望,谁不愿意看见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话又说回来,她顾槿说了不算,有的时候甚至连大将军说的都不算。
罢、罢、罢,想不透那便不想!顾槿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却突然听见陆庭川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咱们顾将军,不仅会带兵,还通理政,当真是文武双全!”
顾槿给陆庭川倒了一杯茶,也不说话,有些郁郁。
陆庭川早先看过顾槿的资料,也打听过她的来历,可却只知道她是漓军在行军路上捡回去的,不知其家在何方,更不知其父母何在。方才顾槿一开口陆庭川就注意到她了,少女虽着男装,侃侃而谈的模样着实吸引人,不自觉就一直听下去。
一席话听下来,陆庭川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子所能看到的东西,更像是饱读诗书的儒生在发表自己的观点。若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连认字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教这些东西;可若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却又从未听她提起过。是了,陆庭川突然想起,顾槿曾经连字都不会写!
自以为已经很是了解顾槿的陆庭川,眼前却突然被蒙住一层面纱一般,怎么也看不清她的真容。
要是顾槿知道陆庭川在纠结自己与年龄和背景不符的见识,没准会大笑出来。她曾经听一位老师说过,他们所学思政课中的内容,有些甚至是古代皇帝关起门来教太子的东西。
高中的政治课本中都能明明白白告诉学生“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这种话,哪怕就是赤裸裸的真相,放在这样的封建年代谁又敢说敢论?她刚才敢口出狂言,大约是曾经自由惯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思及此,顾槿也只能无奈苦笑。
其实顾槿也知道,她方才所言皆是皮毛的拙见。可即便浅显,看在陆庭川眼里却显出与其他女子更大的不同来他的顾槿,非是那些学了诗书后只会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闺阁女子所能比拟的。
陆庭川还在不错眼的盯着泡茶的顾槿,而顾槿则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将军前面不是还说军务繁重,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跑来吃茶了?”
“自然是来听说书人说书的!”
顾槿显然不信,抬眼一看,陆庭川笑得神秘又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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