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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双子星


这日天气好,林迟照例早起晨练,结束后简单冲了个澡去找千月,没想到那人远远就在廊子底下等他,看来是心有灵犀。国师府中人多眼杂,不好说话,二人便相约来到街边的茶肆。千月落座,方起了个头:“林将军……”

        “叫我林迟就行。”林迟打住他,话语间掩不住的激动:“你真的是易桢哥哥?”

        声音有些大,旁桌的人忍不住唾弃地睨他一眼。看着也是快三十的人,人高马大的,却叫对面的小白脸哥哥。真够不要脸的!

        千月尴尬地低声道,“你不嫌丢人的话,再大点声。”

        林迟收敛道:“易桢哥哥……”

        旁桌继续侧目,千月只好纠正他,“你如今也是二十七八的人,别叫我哥哥了!”

        “那叫什么?”

        “千月、易桢随便你,反正别叫我哥哥就行。”

        林迟也觉得有些别扭,扭头找店家,“店家,给我们安排个隔间。”

        两人重新在隔间落座,这时想说什么都可以。林迟正色道:“易桢,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吧。”

        千月:“……”的确不记得,这话他没法接。

        林迟早已料到这个结果,道:“没关系,即便你认不出我,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和容将军……”

        林迟的思绪随着话语飘远,慢慢回首着过往。那是十七年前,陈国正处于风雨飘摇、内外皆乱的多事之秋。同期的梁国为了迅速壮大国土,不断入侵他国,以窃取领地、劳役,还有财富。陈国就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林迟的家乡在陈留三州的贺州城,紧邻北境。但由于陈梁两军对垒时,陈国君在左右两派的主张间摇摆不定,防守不稳,因此北境防线不断崩溃,一连失了两座城池。

        梁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陈留三州。

        北线崩溃后,敌军的狼烟铁骑转眼就到了城外,来不及逃、没有门路逃的百姓就在一墙之内,苦苦熬着,等待着……

        那时候林迟才十岁,家境不好,父亲也早就战死了,只有他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

        彼时国运艰难,君主昏聩,谁也不知道究竟会等来什么,贺州的前途又将如何。也许一道诏令拱手送给梁国,暂时化解干戈;也许放任自流,任其自生自灭。无论哪种结果,十岁的林迟、以及城中百姓都只能接受。

        谁让他们只是草芥一样,可以任人践踏、随意交换的平民百姓,乱世君主们并不在乎。他们只在乎王图霸业!

        北境崩溃的那几日,贺州城人口锐减,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多是被人遗弃的老弱孤独。战争的残酷,弱国的悲哀在此刻淋漓尽显。

        然而这回,梁军在城外驻扎了快三日,始终没有太大动作。他听身边的大人议论,许是陈国君打算割地赂梁,因此两国使者正在谈筹码。

        满城哀戚,走到哪里都是哭声与叹气声,陈留的百姓就在这风声鹤唳中,静静等待命运的铡刀落下。那几日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风暴默默酝酿着,怎样以雷霆之势碾碎这片摇摇欲坠的国土。

        这风暴没酝酿太久,某一日清晨敌军还是攻了进来。

        弱国无外交,很显然使者们没有谈妥。

        林迟忽然被母亲从睡梦中唤醒,带着他不断跑、不断躲,但是无论走到哪里,眼前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还有弥散的硝烟,冰冷的刀戟。有人跑慢了、跌倒了,梁军的刺刀会笑嘻嘻落下,将人捅得血肉模糊。还会把人的手脚剁下来,任其挣扎取笑。

        短短半日,贺州城满目疮痍,残缺的尸身遍地都是,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上苍终于听到了贺州百姓的祈祷,于是降下神兵,决定解救他们。就在梁军的刀即将斩下母亲头颅时,林迟忽然听见马蹄的疾声。刀没落下来,挥刀的刽子手却当胸一箭,从马上跌落下去。

        林迟回头,就见一位少年将军搭着弓箭,鹰隼般锐利的双眸又瞄准了敌军,那是第一次见易桢。而另一位将军持长戟,领着千军万马海潮般奔赴而来,短短数日又将敌军推回了北境。

        他听人讲,这两位少年将军便是大名鼎鼎的“盛京双子”,一个叫易桢,另一个叫容槐安,那时也不过二十岁。林迟胸中涌出一口冲天豪气,他暗暗发誓,再过十年也要成为那样的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疆卫土,做国之肱骨。

        北境的万里关山,终于又有人镇守。陈留三州在两位将军的羽翼下,相对还算安稳。

        两年后,北境军队在贺州城招募兵马。林迟背着母亲偷偷溜去参军,没成想还能撞见易桢,那是他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易桢。

        由于年纪太小,林迟正被人往外撵,忽见周围的人噤声行礼,规矩地喊了声:“将军。”

        林迟攥着衣摆紧张地回头,见易桢甩着文武袖大喇喇走来,还不大正经地叼着根狗尾巴草。这位将军眼梢有股不加修饰的倨傲劲儿,跟头一次见面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不能否认,整个人依旧是锋利的,像北境冰川磨砺出来的宝剑。

        易桢瞧他一眼便猜到是什么情况,将狗尾巴草捏在手里玩儿,“小子,多大了?”

        林迟不卑不亢道:“十二。”

        易桢点点头,“刚断奶就来参军啦,你爹妈知道吗?”

        “我没有爹。”

        “你爹呢?”

        “我爹死了。”

        易桢半点避讳的自觉都没有,追着问:“怎么死的?”

        林迟也不觉得有什么,也直白道:“战死的。”

        “哦——”易桢拉长了调子,转头随便点出一人,靠坐在太师椅上道:“小子,你跟他打一架,要是打赢了我就破例让你参军。”

        被点出的人有点摸不准易桢的意思,挽着袖子排众而出。

        林迟毕竟还是个小孩儿,对面却是个实打实的军人,不说其他,单身高就长了一大截。正咽着口水,又听太师椅上的人道:“战场无父子,更不会留情。老赵,你也不必留情。”

        因着这句话,老赵放开了,林迟则被收拾地灰头土脸。他气闷地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扬沙,咬牙盯着太师椅上的人。

        那人交叠的长腿一放,半点欺负小孩的负罪感也没有,只道:“老赵,送人。”

        林迟少年气盛,不服输地扬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

        易桢都打算走了,经此一问又驻足。转眼过来,久待军中的匪气显露无疑。

        皂靴行至眼前,轻甲在阳光下反射耀目的银光,逼得林迟无法直视。易桢垂眸睨着他,道:“国之少年,年纪轻轻就有一腔报国志,这很好。但是战场比你想的残酷多了。你要真想保家卫国,老老实实练好本事再说,否则就是白送人头。丢不丢人?”

        林迟咬牙,“你……”开口却不知怎么反驳,总不好说他以大欺小。战场上可从不讲究什么武德。

        易桢蹲身与其平视,眼中似有风暴,再开口话却柔和了些许,大约是顾忌少年人的自尊。“我问你,陈国律法,为什么要求十六才能参军?”

        林迟不防他问自己这个问题,信口道:“因为身体更强健,打起仗来胜算更大。”

        易桢却道:“错!”

        “是为了保护你这样的孩子。”

        林迟下意识反驳:“我不需要!”

        “不管你需不需要。”

        易桢道:“陈国不可以没有少年,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强大了,陈国才有未来,否则谁来承前继后,传承国家意志。但若当今后辈都跟你一样沉不住气,陈国才真的完了。”

        林迟眼瞳蓦地睁大,彼时并不能很好理解那些话,滚烫的双眼却倔强地抬起来,逆着光看不清易桢的表情。

        易桢带着薄茧的手掌覆在他发顶,胡乱揉了揉,“回去吧,哥哥们忙着呢。”

        那件事过去已经十五年,不算短,但林迟至今记得易桢说的每一个字。那些话,还有发顶并不温柔的揉搓始终鞭策他。要成长,要足够强大,这样他的国家才能强盛。

        只是未等他真正成长起来,当初磨砺他的少年将军却先走了,永远停留在二十四的年纪。盛京的双子星,一颗彻夜长照,直至天明,另一颗陨落尘埃,不屑再提。

        易桢死在温暖的初春。北境的冰川消融后,都城传来一道急诏,要求易、容二人回京复命。然而北边的梁军隐隐又开始活动,像是某种讯号。

        二人在北境拖了小半个月,国君的诏令一道接一道地下,不停催促。最终只有易桢孤身进京,此次单刀赴会,再没有回到陈留。

        那时候林迟十四岁,某一日忽然听说易桢暗中勾结梁国,出卖了陈国兵防图,败露之后被乱箭射杀于盛京,太极殿前。

        当日在贺州被救的百姓都不愿意相信,但无所谓他们相信与否,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们甚至来不及为此伤感,两万梁军忽然从西境入侵,以摧枯拉朽之势杀进了盛京。

        陈国兵败如山倒,人们开始坚定地相信,易桢果然是个叛徒,出卖了陈国兵防,不然一国的抵御何至于如此不堪。陈国君没几天就降了,而容将军依旧守着北境孤悬的国土,抱着故国与故人的遗憾,守住了陈留的百姓。

        直到又五年后,另一个初春,容将军也病逝。而林迟秉承容将军的遗志,与陈留百姓留在了岐国,也就是现今的东离。

        林迟激动起来:“易桢,易将军,我从来不相信你会叛国!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记得很清楚,若不是胸怀广阔的人,怎么可能说出那番话!你在盛京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让千月怎么说,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过有一点让他欣慰,这世间至少还有人相信他易桢。当然,他也不相信自己真会是什么亡国之臣。千月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想知道,十三年前,在盛京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迟催促道:“你一定是被奸人害了,对不对?”

        千月只能回答:“都过去了。”

        这一句话说得暧昧,林迟只当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或是不愿再提及沉痛的旧事。未几,轻快地问他:“易桢,真是你吗?”

        千月笑了,“不然呢?”

        “奇了!”林迟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他:“你也该三十七了吧,怎么一点没变?连条皱纹都没有,感觉还更年轻了一点,是吃了什么神仙药丸啊这么驻颜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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