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杨柳枝
第二天安瑾宁醒得有些迟,外面白樱来喊她,她才睁开眼睛。
不得不说这富贵人家的床就是好,又软又大,让她忍不住想在上面多翻滚两圈。但她很快想起来,今天她有好多事情要做,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安瑾灵还关在后院,总那么关着也不是办法。柳如许约了她见面,虽然没说时间,安瑾宁是认为越早越好。
白樱帮她梳妆,边梳边念叨:“对了小姐,昨天你睡着了,我就没说完。我还听说,柳姨娘是床上功夫太厉害,把老爷吓到了,才讨厌她的。”
安瑾宁盯着镜子里伪装过的脸,幽幽道:“不是因为他的男的,才把老爷吓到的吗?”
白樱手里的梳子差点被吓掉了:“小姐你说什么啊?”
安瑾宁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确定没人,才放轻了声音说道:“柳如许昨晚故意给我看他的喉结,他是个男人。”安瑾宁当时会注意到,还是柳如许摘掉面纱的时候特意仰了脖子。加之他不再扮娇俏之后,微低的声线,让安瑾宁很确定他就是男人。
“这……”白樱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昨天安家人在大堂家宴,白樱那会儿是守在门外的。她记得柳姨娘扭着杨柳细腰,冲着路过的男人勾魂地笑,一路散发着自己的女性魅力,晃进了门内。
当时白樱还在庆幸,还好自己不是男人,不然很可能会因为这样一个过于美貌勾人的女子忘了手中的工作,失了职。这会儿你跟她说那个美艳动人的家伙是个男人,她时很难接受。
安瑾宁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第一秒,吃惊程度并不比白樱要低。她脑子里闪出无数个念头,又一个个被推翻,最后剩下的全都是困惑与不安。
既然他是个男人,那他那句“想找个安身之地”的说法就不可信了。男人大多争强好胜,而且以柳如许的身手,完全没必要屈曲在安府当一个姨娘。
再说了,正常男人谁又会想到当别人的姨娘?要不是安岳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竟在后院添了一个男人,他这点小把戏,怕是也很难成功。
看来他事先就已经调查了一番,至少是对安岳的性格很清楚。知道安岳就算发现自己带回来的是个男人,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找冯越算账。而且仗着冯越的面子,安岳也不会阴暗地处理掉他,这些他都算过了。
性别,这应该就是柳如许最大的秘密。
他特意把隐藏的秘密给自己看,在安瑾宁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今天的见面之后,她就会被这个男人拖下水。现在只希望他不会逼自己做伤天害理的事,毕竟作为一个从现代来到这里的人,安瑾宁的法律意识和道德水准都是要比这里的大部分人高出一些的。
想到这些,安瑾宁叹了口气。
“小姐您别担心,有我陪着您呢。就算这安家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也会陪着你闯出去的。”
安瑾宁被她这番豪言壮志逗笑了:“哪儿就那么吓人了。快些吧,我们吃过早饭早点过去。”
白樱不再说话,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安瑾宁还没来得及把安府的路走遍,去柳园是白樱带的路。昨天她的自由时间比较多,跑了大半个安府。
这柳园在安府西侧的一角,占地面积不小。穿过拱门是一座石砌的小桥,下面是潺潺的流水,间或游过几尾肥硕的鲤鱼,在这树叶已开始凋落的初秋难得显出勃勃生机。
水流一直延伸到院墙之外,看来是安府在修建的时候特意引来的活水,给宅院增添活气的。
十来步走过石桥,是一条曲径的小路。
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柳树,偶尔也会出现几棵杨树,一直到视线拐弯的地方,目之所及都是它们。
这种树木的栽种方式,让安瑾宁有一种置身树林,而非人家宅院的错觉。就算突然蹦出什么狮子老虎,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从进门开始到柳如许住的地方,安瑾宁和白樱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她们两人的步速本就比常人稍快,迟迟走不到地方就又加快了速度。
所以说这个地方是真的很远,安岳让柳如许住在这儿也能图个眼不见心为净。
安岳对柳如许的厌恶还体现在,这偌大的柳园,竟没有几个料理的人。从安瑾宁进院到现在,就只见到了两个打扫院子的小厮,对着满林子的落叶怨声载道。
到了门前,柳如许身边也只站着一个丫鬟。
“想不到你这么风姿绰约的,这么不讨安老爷的喜欢。”安瑾宁一见面就开启了嘲讽模式。她想借此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能够在之后的谈判中给自己赢得一些优势,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柳如许没在意安瑾宁的话中带刺,反倒招呼她:“来这么早?快来,快坐下。”
柳如许住的屋子外面有一圈檐廊,他在那放了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安瑾宁来的时候他正半坐半躺地赖在其中一个椅子上,丫鬟则按照他的指示往桌上的茶杯中添水。
安瑾宁没跟他客气,两步过去就坐在了另一个椅子上。
刚才她就发现了,这椅子是那种老人晒太阳时喜欢的躺椅,还可以摇摇晃晃的,柳如许还挺会享受生活。
看到柳如许指了指自己的嘴,丫鬟就下去了。等人离开他跟安瑾宁解释:“她又聋又哑,听不见我说话。”
“特意在家里挑的?”说完安瑾宁就意识到不可能。安宅这种地方,没道理会在挑选丫鬟仆人的时候不挑挑拣拣。说句不好听的,相貌上有点缺陷都过不了关,怎么可能会有残疾人。
“街上捡来的,算是个妹妹吧。”柳如许看着那离开的背影,目光忽而有些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
白樱眼睛都看直了,就是这种神情,完美演绎了一个深闺幽怨的女子,不受夫君喜爱,日子没了盼头,对自己从前还是少女时光的思恋。他真的是把女人的一举一动都学得非常细致。
从见面开始,柳如许就没再刻意提高自己的音调,他没必要在这对主仆面前继续扮演女人。他本人的声音也并不像普通男人那么低沉,更像是介于男女之间的一种嗓音。
这种嗓音让白樱对他的男人身份仍旧将信将疑。
柳如许看得出白樱的疑虑,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早就懒得理睬了。他走到廊檐的转角,那里有一个木台,上面有一个白瓷的花瓶,其中插着几只杨柳枝,应是在这院中随意折下的。
他的手抚上那并不明艳的黄绿色枝叶:“你看这杨柳,是不是不如翠绿的好看?等春末飘起絮来,更招人烦呢。”还没等安瑾宁发表什么评论,他又继续道,“像不像我?”
安瑾宁倒是不知道,男人也如此擅长借物伤怀。可她现在实在是没心思安慰别人,自己还一脑门子官司呢,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让我来,总不会是看这些树的吧?”
“既然你没什么雅致,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聊聊。”说着话,柳如许那个聋哑的丫鬟端着两碟还算精致的糕点回来了,将盘子放在小桌上,又识趣地躲远了。
白樱见状,也跟着她离开。
柳如许从转角蹿回来,捡了一块桂花糕塞嘴里,然后在另一个椅子上躺下,问安瑾宁:“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去梧桐苑后院的?总不会是碰巧吧?”
安瑾宁略一迟疑,决定实话实说:“我母亲身边那个老仆妇,看见我的时候很警惕,这不对劲。我猜她应该是见过另一个我,还是跟我不太一样的我。”
柳如许缓缓点头:“没错,安瑾灵那丫头,性子跟你南辕北辙。”
这话本没什么,安瑾宁也听白樱说过,可这会儿她忽然觉出点别的问题:“连你都知道?”
“就因为我进府晚,就得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瑾宁已经从躺着的姿势恢复成了坐姿,直视着柳如许,“既然你能认出来,安岳也能认出来,可他没有戳穿我。”
“因为你也是他的女儿呀。”柳如许俏皮地眨眨眼,灵动可爱。
若说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柳如许给她的身份盖章认定了。
“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安瑾宁嘛,我知道。”柳如许的躺椅摇摇晃晃,他的悠闲更衬托出安瑾宁此刻的紧张。
“所以我真的安岳的女儿?”安瑾宁又问了一遍,然后她想起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我娘是谁?”
柳如许也坐了起来,与安瑾宁四目相对,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一点夸张的虚伪,但他没找到。
“真的失忆了?我还当你装的呢。”
安瑾宁仍旧眼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柳如许也没再卖关子,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我不知道你娘叫什么,我知道她住在离这里四条街远的一个小院子里,门口有一棵枯死的桃树那家就是。”
“她为什么不住进来?”
柳如许:“住进来?这里有什么好的?”
安瑾宁想了想院里的四个女人,很难不赞同柳如许的话。可她还是在问:“那你为什么费尽心机也要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柳如许似是又觉得自己的话过于冷淡了,不利于联络两人的关系,又为自己辩解,“你要相信我没有恶意。”
安瑾宁将信将疑:“好吧,那你帮我个忙。安瑾灵在我那儿不安全,你能不能帮我看着她?”
柳如许应下了:“好说,等我吃完这碟点心,就去把人弄过来。”
“你别伤害她。”
柳如许咽了一口茶:“这世道,人不能太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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