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号嫌疑人
何百知进了屋子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双眼虚空,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过往,也不管身边的人有没有在听。
安瑾宁听得还挺认真的,只不过她离得有点远。她怀疑何百知一会儿还要再吐一次,会弄脏她白衣服。
何百知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渐渐耷拉,仔细听好像还打起了呼噜?
安瑾宁犹豫要不要叫醒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南明拍了拍何百知的肩,突然说话了:“那本册子,还在吗?”
“嗯,嗯?”刚打了两个呼噜,看见周公跟自己招手,何百知被人拍醒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什么册子?”
“幽灵船,救你命的那个人,给你的那本。”
不知是不是酒精仍在麻痹何百知的大脑,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家里突然多了个男人很奇怪,老实地回答:“清清带走了。我自己的故事都写好了,用不上那东西。清清出嫁那年,给她当作纪念带上了。”
既然南明已经出现了,安瑾宁觉得应该没什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了,干脆拖了个椅子到旁边坐下。南明和周海易这两人刚才只是旁观,一点忙都没帮上,现在该换她看戏了。
戏要是不好,她还想打个差评什么的。
何百知被南明吵醒了之后就没有再睡,眼前这个男人带给他的威压让他觉得,还是尽可能保持清醒比较好。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有那么点熟悉,这点熟悉里面还带着几分违和感。
他还没想明白这种奇怪感觉的来源,南明又继续问了。
“这故事你说了有百遍,为什么说清清比你清楚?”
刚迈进门的周海易喘着气道:“这个我懂,他说的故事,添油加醋的太多了,清清记得的,却是最初的版本。”
安瑾宁疑惑从厢房到这里不过十几步路,怎么能把周海易累成这样?再一看,他脚边还躺着一个人,一身黑衣,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看着那人衣襟上的灰尘,似乎是被周海易一路拖过来的。
是被南明打晕了吗?刚才他消失的那一会儿,就是去逮这个大耗子了?
南明看到周海易拖着人过来,眉头微蹙。
他刚才叮嘱过让周海易好好看着那人,深更半夜潜入别人家里,准不是好人。没找到可以捆人的绳子,他干脆把黑衣人的腰带拆下来,再连手一起捆上,省得他再弄出别的不必要的麻烦。
周海易当时点头同意了,但是那个厢房里有两个牌位,其中飞飞那个倒着,风一吹烛光就摇曳,不知道哪里还有缝隙,风穿过的时候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三个人一起挤着的时候没什么,两个人他也没觉着害怕,剩下他自己的时候,直感觉汗毛倒立,后脊发凉,说什么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把危险分子一个人扔在厢房不行,万一他是什么大力神怪,醒了挣脱腰带逃跑,南明非跟他算账不可,没准还会剥夺他继续下江南的权力,现在就将他遣返回京。
所以思忖再三,他决定拖着人到那边明亮的厅堂去,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南明出手将昏迷着的人拎进来,另一只手拎着周海易的衣领,把站着的和躺着的都从黑夜带入了明亮的屋舍内。
黑衣人被他扔在自己脚边,周海易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好奇地打量着说书先生的房间。
从屋内的陈设来看,他的生活不算富裕——跟周海易相比,大部分人的生活标准都在贫穷线以下。比上比不了,比起伍仁这种家徒四壁的,何百知家里其实家具摆设样样不缺,品质也都是中等或是中等往上。
周海易看了一圈,收回视线发现气氛很凝滞,有了一种缓和尴尬局面的责任感,他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你妹妹漂亮吗?”
何百知不明白突然出现的第二个男人要问这种问题,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南明横了周海易一眼,告诫他闭嘴,不要打乱问话节奏,周海易没收到信号,又继续问了一个问题:“她叫什么名字?”
“沈清。”
南明忍无可忍,从地上捡起一颗不知哪里来的豆子,往周海易脸上砸,砸得人“嗷呜”一声,看过来的眼神在惊慌认错。
南明结接过了刚才的话头,把问话引回原本的方向:“你的名字?”
“沈何。”
听了这个答案,安瑾宁心想,他果然不姓何啊。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南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送上来的公文,里面没有提到过有杨沈氏的亲属前去。他还是不太放心自己的记忆,于是问,“你去认过尸了?”
何百知颓丧地叹了口气,道:“没有。”面对着南明质疑的脸,何百知没有隐瞒,继续道,“出事之前,她给我寄了一封信,她说有总觉得人跟着她。后来大裕村出事的消息传得很快,说有个寡妇被吊死了。那村子不大,寡妇只有我妹妹一个。”
南明提出了要求:“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您稍等。”
何百知往后面的卧房走,他向来都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那边。在南明的示意下,安瑾宁跟着他一道去了。
将连通的门关好,安瑾宁心中升起的恻隐之心让她从刚才就在同情何百知。她回头望了一眼门的方向,确认没有人跟着了,凑近何百知悄声问:“你都不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吗?”
何百知面露难色:“我不想知道得太多。至少,你们都没有伤害我。”他已经看出来这个女子跟那两个男人是一伙儿的了,不管她是在真心发问还是试探自己,在何百知的心里,都是保命要紧。
安瑾宁没再多话,她看着何百知从一个装衣物的大箱子里面翻出一个小箱子,再打开上面的精致铜锁,然后他惊了:“信,信不见了。”
安瑾宁拿过那个小箱子里里外外翻遍了,里面是几张银票和房契地契,几封家书纸色暗黄,一看就是许久之前的了。她刚才一直盯着何百知的动作,他是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信藏起来的。
是真的丢了?
看他的神色也不似作假,安瑾宁只好带着何百知又回到厅堂,跟南明复命。
南明得知信件不见了,只是眉眼下垂了一瞬,没多为难何百知,很快就又恢复了刚才的问询风格。
“为什么不去认尸?”南明记得没错,确实杨沈氏死了许久都没人来收尸,最后还是她的几个近邻凑了点钱,给她买了副棺材,下的葬。
还有一点很奇怪,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下令调查过她的户籍,户籍上面是没有提及她有一个哥哥这件事的,否则那帮人不可能不汇报上来。
一直回答得很爽快的何百知突然犹豫了,好半晌才道:“我不想死。”
“你知道些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疑问,但南明的语气是肯定的。何百知的妹妹一定是跟他说了情况危险,这位说书先生才宁愿日日酗酒麻痹自己,也不敢前去大裕村给妹妹收尸。
“是,是那个人动的手!”何百知的声音扭曲,他作为一个说书先生,将自己的声线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整是基本功。虽比不上学习口技的那些人,却也比一般人要强得多。这会儿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溺水之人猛然浮到水面,喊出了一声呼救,焦急、颤抖、恐慌,多种情绪混杂。
南明依旧在追问,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哪个人?”
“救我一命的那个人。”何百知低着头,若是对方要他拿出证据,他是没有的,他只能说,这一切都跟幽灵船有关,因为清清在信中是这么告诉他的。
好在,对方问的是旁的问题。
“你见过那个人吗?”
“没有,只有清清见过他。清清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她说,那个人穿着很昂贵的衣服,声音温柔,可她直觉那是个危险的人物,根本没敢睁眼看他。”
“既然她告诉你觉得最近很危险,她有告诉你原因吗?”
何百知摇头:“或许她也不知道。”
南明沉着脸没说话,安瑾宁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沈清一定知道什么,而且她知道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被灭口。那个人之所以杀死她,应该是不想从她口中泄露什么秘密,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但是,她知道什么,是何百知不知道的呢?没准她其实看过那个人的脸,只是没有告诉何百知。可是,要杀人灭口,为什么等到二十年后呢?
何百知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然抬头道:“画,她给我的信里有一幅临摹的画,跟当年那本小册子的扉页一样,上面画着一艘船。”
这是个很关键的信息,恐怕也是何百知能想到的最后一点信息了。
听到这里,南明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手上还拎着那个昏睡不醒的黑衣人。周海易跟了上去,走在最后的安瑾宁认为自己作为在场唯一的女性,有必要安慰一下倒霉的受害人,并对其开诚布公表达一下谢意。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们这么多,一开始还装鬼吓你,真抱歉。”安瑾宁已经擦去了脸上的血泪,只是脸色仍然惨白得吓人。
“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何百知颓然道。他望着南明的背影,突然大喊,“我妹妹是无辜的!”
离开了何百知的家,安瑾宁仍然能听见他的碎碎念,这声音在她耳边足萦绕了好几天。
“我不该同意她不回家,不该带她去海边,不该让她嫁人,嫁人也不能留在那里。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治病,不该学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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