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封老口中旧事

在太/祖皇帝开国初期，庸国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时期。

        朝中大臣既有前朝留下来的，也有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一边觉得自己在朝中多年，资历优厚；另一边觉得自己才是皇帝的贴心臣子，前朝留下来的那些人居心叵测。

        这两波人谁也不服谁，天天在朝堂上明里吵暗里争，弄得朝中乌烟瘴气的。

        此外还有中立派，今儿这边势头好就帮着这边说话，明天那边得人心就去那边帮忙，说好听的叫中立派，说难听点就是墙头草。这些人的存在让皇帝非常难做，想参考什么意见都没办法取得真正的信息，朝堂的治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顺利走上正轨。

        太/祖皇帝认为，不管是哪部分的朝臣，之所以敢这么固执已见，都是因为自己君威不够。他才刚成立自己的国家，没办法快速立威的话，这个国家很容易短命。

        为此，他想了一个办法——成立一个秘密机构。

        这个机构不做别的事务，只需要足够的人手，能够通过各种渠道获知这些朝臣及其家人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以此来或要挟或诱惑他们服从管理。

        这世上的人谁都有秘密，一旦找对了致命的点，将这些人的把柄捏在手里，到时候他就算要搞一言堂，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这个组织组建起来没超过一个月，它十分隐秘，由皇帝直接管辖，负责人是当时的一位宦官，甚至连这位宦官是谁，都没人知道。

        当时的人们还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因为这些人都行迹隐秘，于是就起名叫神隐，神隐门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不得不说，这个机构的设立帮了太/祖皇帝很大的忙。尤其是在朝堂上将两派的领军人物的私密事抖出来之后，直接罢免其官职，放其还乡算是优待，抄家充国库是常规操作，最惨的还有被流放、斩首、诛九族的，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从此朝中的声音都渐渐向皇帝靠拢，经过了几次天子传袭，朝臣轮换，国家也渐渐稳固下来，进入了太平年间。

        “照这么说，神隐门一开始其实是给朝廷打工的？”安瑾宁的说法虽然不好听，但总的来说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在场也没人反驳她。

        南明似是怕她对朝廷有什么意见，还解释道：“历朝历代都曾有类似的机构，这不奇怪。”

        他说的安瑾宁当然知道，她更关注的是：“那它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杀手组织的？”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封老先生又继续了他的讲述。

        这个机构一直存续了好多年，负责的事务一直没有变过。一部分朝臣知道它的存在，并对其恨之入骨。尤其是那些家里有长辈曾深受其害的臣子们。

        在德宗皇帝继位初期，当时的神隐门负责人被人杀害了。

        直到他死，朝中人才知道，这位神隐门的负责人，是德宗皇帝最信任的老宦官。

        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人是死在宫中自己住处的，死的时候周围没有旁人，尸体没有外伤，看着也没不像中毒，最后只能当作突发急病死亡。

        德宗皇帝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他知道，想要神隐门消亡的，朝中大有人在。

        既如此，他更加坚定了神隐门必须存在，马上安排了新人接手。

        新任负责人提出，希望给神隐门增加些卫兵保卫自己，以及他还希望皇帝能给他们直接处置朝臣的权限。当然这个权限不是说想杀谁就杀谁，而是他们可以私下不经过审讯，就帮皇帝处理掉一些他看不顺眼的人。就是行动仍在皇帝掌控之中，知识权力更大了。

        时任负责人是谁已无从考究，应该是德宗皇帝极为信任之人，他同意了这个提议，并且没有担心这个人会公报私仇胡乱坑害朝臣。

        虽然那些处置都是暗地里的，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谁谁谁又突然暴毙家中，但很多人都猜测，是神隐门又出手了，因为他昨天在上朝时说的话，皇帝不喜欢。

        这一举动更是将神隐门置于了封口浪尖上，德宗皇帝死后，神隐门又经历了两任皇帝，对其的态度都很模糊，神隐门似乎再没有什么建树，或许还被剥夺了权柄。

        等到先帝时期，神隐门不知为何，已然成了一个江湖门派，以刺杀而闻名。不少知名的豪杰义士王公贵族都死于其手，它们放出话去，只要你拿得起钱，想要谁的命都可以。在神隐门手中，就没有做不下来的买卖。

        然而树大招风，那几年它的风头过盛，很快就被江湖其他门派和朝廷盯上了，这其中还有不少人与其有着血仇，发誓此仇必报。

        但神隐门虽流落江湖，做事风格没变，行踪隐秘的习惯也留了下来，想要一举歼灭这样一个半点信息都没有的组织，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能花了五年也许更久的时间，多方联合收集信息，尽一切可能去找能联系上他们的人，最后成功拉拢了一位神隐门中掌握大量信息之人。此人是谁不得而知，但神隐门被精准打击继而元气大伤，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上任门主朱雀为此劳心劳神，没多久便生了重病，无法理事。神隐门内部大乱，不少人都就此与组织脱离了联系，仅剩下一部分核心人物，还在维持着这个组织的运行，但江湖上已经很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又过了十余年，天启帝继位，神隐门像是死灰复燃了一般，又开始了活动。有传言，上任门主朱雀的女儿接手了神隐门，成为了新一任门主。

        “所以传言才说，新任门主是个小姑娘啊。”周海易是对这个消息最感兴趣的，只要是跟女人有关的消息，他都很感兴趣。

        安瑾宁已经了解了他的不良嗜好，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向封老先生，乖乖女做派地问：“老先生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这话里其实有点质疑人家消息可信度的意思，但她装得乖巧，听的人也就不觉得刺耳了。

        “我曾有位好友，是神隐门的重要成员。她临死前，告诉了我这些。”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封老先生那一直带着笑容的脸上出现了些不加掩饰的悲伤。

        “他叫什么？”在场的人都只道安瑾宁是好奇，实际上她是想着，既然是重要成员，应该是个有名的角色，没准是她听说过的人呢。

        封老先生没有隐瞒，或许是此人已经故去了，他没有那么多顾虑，：“牡丹。”

        安瑾宁咂么着这个土气的花名，问：“是女子？”牡丹这个代号现在依然有人在使用，但就安瑾宁所知，她还活着，而且年龄也不算大。

        “是啊。”封老先生眼中露出了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温情，他应该是回忆起了两人都还年轻时的柔情蜜意。

        老前辈在追忆往思，其他人都不好打断，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屋内安静下来，只有可移动的炭炉上热着的水咕噜咕噜响。

        封老先生回忆完了，见众人皆在各自沉思，起了个头问：“听说你们要入城，现在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我们想，由我来假扮神隐门的门主羽花，进入不落城。”安瑾宁率先答道。

        “也成。”封老先生捻须点头，认可了这个提议。

        对于封老前辈的看法，安瑾宁反倒有些意外：“您觉得可行？”

        封老先生不解地看着她反问：“这有什么不行的？”

        安瑾宁说出了他们之前的担忧：“可是门主突然出现，不会惹人怀疑吗？”

        封老先生颔首表示理解，然后经过了一番短暂的思考，提议道：“听说凤凰的牌子在你们手上，何不用它做做文章？”他的提示点到即止，在场的聪明人已经明白了该怎么做，更有甚者，比如南明，还谨慎地分析了凤凰在神隐门的地位和情况，提出了两个方案。

        “如果是神隐门要杀死凤凰，我们可以找一个人假冒凤凰。已死之人突然出现，他们定会放我们进城一探究竟；如果那天来杀凤凰的人是私自行动，失踪多年的凤凰再度现身，也足以让神隐门的人相信，是门主将他寻来的，听起来也顺理成章。”

        “不错。”封老先生点评道。

        安瑾宁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告诫，这对他们之后的行动会有所帮助：“您还有什么要提点我们的吗？”

        “进城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一旦城门落下，你们在里面就如同困兽，无法求援。如何活下来，怎么不被怀疑又能拿到想要的信息，才是最难的。”

        封老先生说的没错。

        既然此前连番有朝廷官员入城，可见不落城并不是完全拒绝外来人的，它现在的封闭更多的是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现在里面如何了，没有任何人知道。

        也许还是一片祥和，也许是龙潭虎穴，也可能，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想到这里，在场的人又是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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