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伪君子
南明和唐钰聊到了逸鹤的情况。逸鹤从不落城出逃之后，唐钰一直派人留意他的踪迹，但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
不过他和南明讨论过，逸鹤应该是入了京。
南明拿到的令牌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定会想要在第一时间就拿到自己手中。中间经过太多人手他不放心。就算接下来取令牌的人不是他自己，他也肯定会在附近等着，以免横生枝节，他来不及反应。
“如果逸鹤拿到了令牌，他还会不会继续帮雅其彦在京城掀起风波，就不好说了。”唐钰双手环在胸前，右手拇指摩挲着食指。
安瑾宁没有明白其中的原理，不懂便问：“为什么？”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次回答她的是南明。
安瑾宁试着顺着他们的思路想下去，好像抓到了这里面的关窍。
“逸鹤跟雅琪彦合作，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块牌子？”安瑾宁的思路还停留在之前的推测上，她一直以为，逸鹤之所以会去投靠图安国，是像鸩说的，想有朝一日能吃上皇粮，如果按照唐钰所说的去想，倒是更加合理了。
“逸鹤这个人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图安国那么小的地方，是吃不下大庸这块肥肉的。”连兵强马壮的沛国都屡次三番被击退，图安国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实力。
不过或许，逸鹤也是存了更大的心思的。万一这事儿能成，他可就是有莫大的功劳的，没准也能得到厚赏。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亏。
“没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的联盟，应该就要破裂了。”
“可我们不把牌子交出去的话，不是反倒巩固了他们的联盟关系？”安瑾宁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们刚才还让自己把牌子带回家，这不就是打算黑吃黑了吗？
“得不到逸鹤的帮助，雅其彦很可能会藏起锋芒，我们便没有办法将他埋下的所有钉子一网打尽。”
话说到这份儿上，安瑾宁总算是明白了。他们在逼着逸鹤继续跟雅其彦合作，想趁着这个机会，挖出雅其彦埋在大庸朝堂中更多的钉子，清理一下混沌的官场。
比如唐钰能顺利用小七把南明从天牢换出来，可见对方在天牢这种地方都已经安排了人，其他的地方，尤其是重要的位置上，若坐的是他国的奸细，皇帝这江山可稳固不了。
不过朝中之事，就不是安瑾宁需要操心的了。
“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我提醒你。”雅琪彦坐在茶楼的雅间，面沉如水地警告对面坐着的人。
逸鹤听着外面的琵琶声声，和着曲声打起了拍子，闭着眼睛享受这夜间美景，全然没把雅琪彦的话听进耳朵里。
这表示，他没有将雅其彦这个人放在眼里。
雅其彦此时脸上已经愠怒了，但他不想现在就与逸鹤撕破脸，大业未成，他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他很少这么动怒，但最近实在是诸事不顺。不落城没有顺利拿到手中就罢了，他在大庸朝内安插的两位官员也因为贪腐问题被革了职。还好只是两个不重要的小官，没有伤到他的根本，他的这出大戏还能唱。
逸鹤不理，雅其彦便只能等着。想着等这曲终了，他再开口。他心里烦闷，埋怨着这曲子怎么如此长，一杯杯酒下肚，脸上已经挂了红晕。
曲子还没完，雅间紧闭的门被从外面推开。雅其彦刚要怒斥下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却见一个衣着亮丽相貌出尘的女子身姿款款缓步而来。
女子俯身在逸鹤的耳边说了什么，方才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逸鹤忽而睁开了眼睛，眼中是难得一见的烦躁和怒意。
雅其彦没留意到逸鹤的异常，他的注意力都在女子身上。她不认得这个女子，只觉得是仙女下凡般的美人。若是安瑾宁在，就会认出这是差点要了她命两次的牡丹。
“他们怎么敢！”逸鹤大力拍了桌子，直震得靠近桌边的杯子摔到地上，白瓷碎成了几片。
就连桌对面的雅其彦也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
逸鹤眯眼瞧他那被牡丹勾了魂儿的模样道：“我就说你不该在茶楼里喝酒，喝酒误事。”
门外的琵琶还在响，雅其彦还没说什么，倒是刚才还十分享受这音乐的逸鹤吩咐牡丹：“让外面弹琵琶的下去吧。”
牡丹的身影从屋内消失，很快外面的琵琶音也停了，这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牡丹带来的是个坏消息，听完这个消息，逸鹤的心情恐怕比雅其彦还要更差。
原本今夜他就能拿到神隐门的门主令牌，为了不出意外，他特意派了牡丹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等着。
牡丹是他的人，在今夜之前，这点没有任何人知晓。他和牡丹的私情由来已久，他们不只是有私情，他还帮过牡丹，以此换来了这个女人的死心塌地。外人都说牡丹虽美，却过于冷情，不是朵好采撷的花。但逸鹤却认为，非得要是这样的花，采下来才能对自己一心一意。
牡丹很重要，不过还是没有令牌重要。作为他的杀手锏，牡丹已经两次出手，虽然暂时那边的人还没怀疑到他头上，要是再派她行动，对方也很容易就猜到牡丹其实是他手下的人，但他这次还是选择让牡丹去接收令牌。
结果南明竟然没有出现！
他很快就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恐怕南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跟他合作，搞不好他投靠了鸩那个老家伙那边。只要有了令牌，在神隐门他可以号令大部分人，干嘛还要将这么宝贝的东西交出去呢？
他算是看错了南明。
他确实是看错了南明，但调整的方向仍旧没走对，不过这不重要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令牌没有按照计划如期到他手中。
这就意味着，他不得不和雅琪彦继续合作下去，去赌一个结局。
顺便，好好查一查南明出了天牢之后，是在何处与何人交易的。争取寻个机会，把东西抢过来。
想到这里，他对着雅琪彦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一点都不见刚才的脾气，迅速变脸，又成了两人初见时，那和善好商量的模样。
雅琪彦有些喝多了，精神尚能控制肢体和语言，却控制不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盯着逸鹤的笑脸，心中暗骂了一句，“伪君子”，也捧出了自己笑容。
两个各自怀揣着自己打算的人，因为一个意外的出现，差点破碎的盟约又重新建立了起来。
逸鹤亲自上手撤了雅琪彦面前的酒，给他斟了一杯茶，恭敬地问：“您之后有什么计划？”
雅琪彦喝了一口茶，晃了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些，反问：“让你安排在那皇帝身边的人，安排了吗？”
逸鹤缩回了伸向茶点的手：“你想现在就动手了？”早在他们结盟之初，雅琪彦就让逸鹤做了这个准备，这步棋埋了几年都没动，他们都觉得还没到时候。
“夜长梦多，你的谋算失策了吧？这是在给我敲警钟啊！”
“我的拉拢都失败了，你确定那皇子能为你所用？”事到如今，逸鹤不得不更加谨慎。他本就是个事事小心的人，这次事关令牌，现在想想，是他太心急了。南明不可靠，若是他能再等等，等他自己培养的人入官场，进入皇帝视野，再被推入天牢，必然是更加稳妥的。
所以他现在对雅琪彦有着同样的担忧，生怕他操之过急，注意不到那些疏漏，会输掉这一局。
“如果不靠我，那对母子在这大庸的皇宫里，注定悄无声息。”
大庸的皇宫中，现在有几位皇子。最为显眼的是生母位份低微，宫女出身的如贵人所生的四皇子，是为长子，之前的那些都没有能长大成人。此外就是周海易的姐姐，淑贵妃娘娘所生的六皇子，天资聪颖，从小就受到皇帝的喜爱，他也十分争气，文字武功都通识，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在这两位皇子之间，还有一位被人遗忘的五皇子。
这五皇子天生体弱多病，他的母妃是嫔位，起初也受到过皇帝的宠幸。可惜好景不长，她的父兄仗着她得，在乡间宠欺行霸市，当了个小官就鱼肉百姓，碰到了不肯服气的硬茬子，闹到了天子脚下，一道被剥了官职，连带着这位娘娘也被夺了封号，受了冷落。
从那之后，宫里再没有人提起这位娘娘和她所生的皇子，五皇子仿佛是不存在一样。
明明都是皇家血肉，谁乐意得见自己的儿子被如此对待？
而雅琪彦正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给他们带了话。
只要皇帝一死，他们愿意推五皇子上位，给他们想要的尊荣。而他要的也不多，只要大庸愿意与图安国交好，时常送点他们缺少的物资就可以了。
雅琪彦的图谋当然不止这些，他的算盘打得要更好。等将来这事成了，他甚至可以直接入住大庸，成为一个在幕后操纵的人。那孤儿寡母没有依靠，不得不听他的。慢慢地再一步步将大庸收入囊中，也不是多难。
像是为了安抚逸鹤，雅琪彦又说：“我这边的事，你不用操心。”
“那明日便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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