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八月桂花香，正是吃蟹赏桂好时节。
国公府里正举行一场宴会，由国公府卫夫人举办，请了京城中未成亲的才子佳人。
说是赏桂吃蟹，其实是为了她刚及笄的女儿物色夫婿，请的都是京城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女。
青年才俊，婉转佳人齐聚在国公府后花园的两棵百年桂花树下，喝酒吃蟹，共作诗文。
若是谁对谁有意，宴会后可告知父母私下再约，若是不喜欢对方拒绝便可。
桂花树种在池塘边，一轮明夜映照在池中，树下的人个个漂亮，光影交错，一阵‘哐哐当当’的奏乐后，有人出来舞剑。
身法飘逸，力道十足，长剑舞动在空中划出几道寒光。
在座的人无不拍手叫好，齐赞他好剑法。
声音较大，震醒了不远处在躲在树上打盹的少年，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刚刚舞剑人的身上，眼底飘过不可查觉的不屑。
少年长相英俊，浓眉大眼，目光如炬在昏暗的灯光中灿若星辰。头戴玉冠，一身暗色华服，他皮肤不是世家子该有的白晳，类似于小麦的色泽，看着便知他常在太阳底下风吹日晒。
气度沉稳，英气十足但不失少年蓬勃向上的风发意气。
他挪动手臂，长袖晃动垂下树枝，恰巧有人路过，打在那人头上。
那人抬起头定睛看清他的脸轻喊道：“齐晋你怎么在树上？我一顿好找。你不去品酒躲树上做什么？”
闭上眼的齐晋再次睁开眼，长睫毛下流出几许慵懒:“困了。”他话音还未落下，半睁的双眼全开打量不远处的聚会。
周恒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落在一位少女身上，她穿着粉色襦裙，长发飘肩，身形苗条，周身像有烟霞轻笼,不似凡间人，似要羽化登仙。
周恒了然笑道：“齐晋你可真有意思喜欢远远的看着姜小姐。走近看不是更好？你们十几年前已经定了亲，还有什么忌讳的？”
齐晋垂下眼看向周恒道：“她有什么好看的。”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非反问。
周恒听毕直摇头，好友像个和尚，不，应该说像个行僧。他眼中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他是男人，姜小姐是个女人。
分别仅此而已，听说皇太后在商议他和姜小姐的婚期。
卫夫人办的宴会，太后有所指示，让他和姜小姐多些接触，培养感情。
他倒好来了国公府就躲在树上睡觉，对姜小姐一点也不上心不说，还躲的远远的。
两人可是从小定的娃娃亲，比陌生人都还要陌生。
可惜了姜大小姐这么个大美人要嫁给不懂风情的齐晋。
周恒在心里诽谤好友的同时，眼晴从姜小姐身上挪开，第一眼看见的是站在她身边跟她穿着同样粉色襦裙的小姑娘。
她梳的是宫中侍女最常梳的垂挂髻，小姑娘爱笑，一双大眼像葡萄般漂亮有神，站在姜小姐身边没被她仙气飘飘的模样比下去，倒是更显灵动。她身材圆润笑起来娇憨俏丽，如那盛开的牡丹富贵逼人，即便梳着侍女常用垂挂髻，也无人把她认错成侍女。
周恒问：“姜小姐身边的姑娘是谁家小姐？”
齐晋眼微眯似在打量周恒问的姑娘，他摆动长袖盖住身子，再次闭上眼道：“翰林院林至学家的女儿。”
翰林院学士众多，周恒第一次听到林至学这个名字，应该是个不知名的小官。
至于心中只想杀漠北人的齐晋怎么会知道林至远的，周恒未作多想。
他看着林婉婉感慨道：“姜小姐是天上的仙女，林小姐是人间富贵花，两人各有千秋，不相伯仲。齐晋她好像和姜小姐是好友，过两日我写拜帖替你约姜小姐，林小姐也顺便约上，我们四人一起去城外游玩。”
齐晋睁开眼，英眉上挑道：“你约她不必拉上我。林家小姐可不是看着那般简单。”
周恒想说：你和你未婚妻约会，顺便带上我，怎么叫我拉上你？四人行又非三人行。
想他的性格，话终是没说出口。
在心里又为姜家小姐鸣不平，好友何止是不解风情，完全对女人没兴趣。
关于他说的‘林家小姐不是看着那般简单’，全然没放在心上。
对女人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又怎知林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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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香气甜腻宜人。树下云髻峨峨，舞剑过后是诗词比拼。
□□民风开放重武轻文，即便是这样在官家小姐中还是流行着诗词比拼，大家聚在一起展现才华。
其中最为耀眼的当属姜太傅家的小姐姜意。
她不但生得美若天仙，写得一手好字，文采方面更是出众不输男儿。
如若她没出生时指腹为婚许了人家，现在家里提亲的门槛怕是都被踩烂。
南朝建立前征战几十年，大部分青壮劳力在战争中身亡。建国后国家鼓励生育，女子不用再像前朝般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安排的男方不喜欢，亦可退婚。即便是成亲后不喜对方也可和离再嫁。
寡妇再嫁这种国家更是鼓励。
民风因此开放，像姜家小姐这般漂亮有才华的，即便是知道她有未婚夫也会试上一试。
现在姜小姐无人示爱，其主要原因是她的未婚夫家世显赫，过世的父亲是正一品亲王，母亲是皇上同父同母的胞姐，叔父是有军功在身的大将军。
他父亲当年死守边关抵挡漠北人几万雄师战死在漠城。他母亲远在京城听到他父亲的噩耗几个月后，思虑过重撒手人寰。
当时他不过三岁便养在皇上身边亲自教养。他桀骜不驯，从小又是被皇上宠着长大，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人不纨绔但见过他的人都会礼让三分，他若看你不顺眼打你一顿你也只能咽进肚子。
谁让皇上喜欢他。
齐晋的未婚妻更是没人敢打主意，只敢远看不敢亵渎。
像今天这种公众场合，异性无人敢上前与姜意说话，也是这个原因国公府的卫夫人才会把姜小姐的名字列在邀请名单上。
请上她名气大，又不会抢自家姑娘的姻缘，如此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姜意头上珠琅环翠，腰杆挺得笔直，面带得体笑容坐在一众小姐中间，世家小姐的优雅大方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比起她的端正，称得坐在一侧的林婉婉太过于活泼。
“王小姐您看，姜小姐皮肤这么好，是她每天都用我店里的脂膏。我带了一瓶，你可以试试看。”
王小姐半信半疑抬头询问姜意：“你皮肤这么好真的是用了这个？”
姜意颔首笑道：“是的，我每日都用。”
王小姐怔了怔，是因为姜家小姐漂亮的不像真人是要羽化成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震撼过后是对她话的质疑：长成这样还需要脂膏护肤吗？
林婉婉似猜中她的心思，从盒子里挖出些脂膏涂在她手背上，均匀地铺散开，接着提起她另一只手对比道：“你看是不是很不一样？是不是细嫩许多。”
“你看我皮肤这么好，就是每天坚持用，只要坚持会有显著的效果。”
王小姐抬头看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上面还泛着微微的粉红，比起姜家小姐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的脸更具说服力。
王小姐垂眼看自己的双手，好像是有很大不的同。
林婉婉抬起她的右手，凑到她鼻尖：“你闻闻是不是和姜家小姐身上的味一样。”
王小姐细细地嗅，清香中带着几分甜腻，确实和姜家小姐身上的味一样。
原来仙人也是要护扶的，和她用同样的东西，肯定会有她一样好的皮肤。
王小姐当即道：“你身上有新的吗？给我两盒。”
林婉婉不紧不慢道：“今天走的匆忙就带了一盒，你要可以到我店里买。”说着她掏出张长约三四寸的木质卡片。
“拿上这个到我店里可打九折。”
王小姐接过卡片，上面刻着店名和地址，四周花纹点缀，精致漂亮。拿在手上都能感觉到店的与众不同。
她收起卡片道：“明日我和我母亲一起过来。”
林婉婉笑道：“我在店里等小姐，亲自接待你和夫人。”
说罢，她向姜意抛去成功的眼神，两人心知肚明相视而笑，各自在心里赞叹对方配和的好。
卖两盒脂膏赚不了多少钱，到店里后选择的可不止两盒脂膏。
林婉婉的父亲是翰林院的九品小官，她是没资格参加这次宴会，她能进来全靠姜意带她。
林婉婉的母亲在生下她时就去世，父亲一人拉扯她，父亲什么都好就是爱喝酒，他那点俸禄全买了酒。
家里虽不是穷困潦倒，但是过得拮据，每个月都紧巴巴地，到月底时常有无米下锅的时候。
父亲靠不住，林婉婉就得自己赚钱，家里有母亲留下制作护肤脂膏的书。在这之上改良了配方，做些胭脂水粉女人用的东西。
借钱租了个小小的门面售卖。
刚开始没什么名气，做些商户人家的生意。直到某一天姜意因为躲某些狂蜂浪蝶误入她的店。
林婉婉仅一眼就看出姜意遇到的事。她拉她到柜台后藏好后，就有个男人找上门，问她有没有见过长得极美的姑娘。
林婉婉直接道：“没有。”
那人不是个蠢货，明明看见人跑到她这，她却说没有。
他见林婉婉年纪小又是个商户女，料定她不敢得罪有官职的人，开口要挟。
谁知林婉婉看着年纪小涉世未深，却是个泼辣的，看见街上巡逻的士兵路过，扯着嗓门喊：说男人抢东西。
士兵们听到喊声过来的同时，林婉婉店门口也围上了不少百姓。
她人缘好，围上来的百姓们不分青红皂白开始对男人指手画脚。
他见势不妙只得离开。
等人散去后，林婉婉喊出姜意。
姜意问她不怕男人报复。
林婉婉道：“姜小姐的父亲贵为太傅，我怎么会怕他。”
一语中了，早在姜大小姐进她店门的那一刻，她已认出她的身份才敢对男人用计，事后怕是他还未报复已经被姜太傅先行制住。
聪慧如她，姜意佩服她的胆识，两人自此后成为闺中好友。
林婉婉在姜意的引导下，踏入京城贵女圈，生意有所起色。
像今天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姜意只用露脸其它的都交与林婉婉，生意所得林婉婉八，姜意二。
姜意不缺钱本不想要的，但林婉婉一再坚持她只好收下。
林婉婉像是往她无聊生活里抛下的一枚石子，姜意觉得一成不变的生活变得有意思，两人自此形影不离的一起赚钱。
林婉婉向在坐的所有女眷发了卡片，宴会还未结束。她起身去小解，顺着池边往前走，路过一棵树下时，似觉上面有响动。
抬头看见一张俊脸，剑眉入鬓，双眼如炬，薄唇下是若有若无的嘲弄，华服摆动发出沙沙声。
林婉婉别过眼，只当没看见他，抬腿要往前走，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声。
“那个林婉婉家一个九品的来参家宴会，她不觉得丢人吗？”
“她哪儿是来参加宴会，是来卖东西的吧，吃相真难看。”
“卖东西？你信？我不信？攀上了姜小姐是来寻夫婿的。”
林婉婉听到自己名字时，躲在了树后。
她们说的话，林婉婉不是第一次听，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管别人去？
再者她们说的是实话，她父亲是九品，姜意父亲是一品，怎么都是她高攀。
“宴会上不少人对她有意思，刚刚周公子还向我打听她的消息。”
“周公子书香世家，怎么会看上她？”
两个丫鬟正说着从树边路过，突然一道黑影落在两人身前。
她们吓得倒退两步，两人一同倒坐在地上，其中一个吓得捂住胸口：“哎呀，哪个不长眼的……”
话还没骂完看清来人脸，吓得赶紧爬起半跪在地上道歉：“世子对不起，奴婢不知是您，不知是您，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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