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极乐宫（四）

江璃的手上使了劲，男人被勒的红了脸，半天喘不过气来，就在男人要背过气的时候，江璃松了手。

        男人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剧烈着咳嗽起来。江璃饶有兴趣道：“我倒是对有些事情很好奇，不知道三爷愿不愿意替我解惑了。”

        其实江璃根本不想和这个男人离的太近，不过非常之时也是没有办法。她也想活着等到白荼不是吗？

        男人咳嗽声慢慢平息下来，哑着嗓子道：“殿下怎么这么着急，长夜漫漫，听听故事也未尝不可。”

        “殿下觉得这极乐宫如何？”男人问道。

        男人脸上带着笑意，“鄙姓顾，与卢家世子是至交好友，他时常提起殿下呢。”

        “他倾慕殿下，前几日卢世子在这里要我替他把一个人带到此处，殿下应该知道此人是谁吧。”

        男人的声音温和，“在极乐宫，只要给得起价，那么就是人间极乐之地。那些王公贵族要任何女人，极乐宫都可以帮他们拿到手。”

        “这些女人地位越高，他们付的价钱越贵。他们这些人，不满足于青楼妓子，后来连清白平民女子也不能满足。他们要更高贵的女子，官宦之后，王公贵女才更有趣。”男人泛起了笑意。

        “还有什么比把那些平日里端方雅正的女子□□成最□□的□□更让人心驰荡漾呢？这些女人在这里互相撕咬，互相屠杀，争风吃醋，赢的那个人才能得到恩赐。多有趣啊不是吗？只有把别的女人踩下去才能爬上来，只有比别的女人更漂亮更温驯更听话，才会有男人愿意把她们领回自己的领地，保护她们。”

        “如果没有男人愿意保护她们怎么办？”他笑意更甚，仿佛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发生，嘴上可惜道：“那她们就只能成为羔羊，被所有男人狩猎。公主看到了吧，那些羔羊只要被找到，所有男人都可以对她们为所欲为呢。”

        江璃冷静地看着男人，男人脸上露出疼惜来，“我也不想这样待她们，可是她们总是不听话，我很痛心，我待她们这样好，她们只要听话就够了。也许这样一场狩猎，能让她们记住自己的本分，恪守女人的德行，岂不是大功一件？”

        江璃越发觉得这人应该是有病，比这一人有病更可怕的是这群人都有病。她从这一堆废话里面听出了关键：“卢青云让你引我来。你手下这些废物可不能从我的侍卫手里掳人。”

        她拉着绳索，道：“或许顾三爷有个厉害的同盟，像顾三爷这样的人。只会欺软怕硬，哪会自己找麻烦呢？卢世子明明要的是我，却只敢去找三娘。还说什么出的起价就可以得到想得到的人，怎么不见顾三爷去找上阳公主呢，在上阳还有比她们更高贵的女人吗？”

        她收紧了男人脖子上的绳索拉的更紧，“你们这种人啊，不过是只欺辱弱小的可悲之徒罢了。”

        “不要拖延时间了顾三爷，说点有用的怎么样？”江璃脸上带着笑意，摸着手上的绳索，“比如是谁给顾三爷出的主意？让顾三爷去找李姑娘的？”

        其实江璃心里已经有了猜想，这里的人几乎都没有灵识，宅子外面却有法阵，瑞泽还说这里有妖出没。很难不怀疑这个所谓顾三爷与妖族勾结，至于图谋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一阵花香袭来，大雾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这香味浓烈到让人不适。江璃心头一凛，屏住呼吸，拽住绳索，把自己的灵识释放开来，捕捉来人的踪迹。

        还没等江璃反应过来，香气弥漫之下，她的头越来越晕，眼皮也越来越累，似乎马上就要闭上了。她咬破了嘴唇，那种刺痛感给了她一丝力量。她抽出刀来，用力割开男人脖子，才彻底晕过去。

        晕过去之前江璃心里想着，她这回真是栽了，死了也得拉这个狗东西垫背。

        然而她并没有死，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房间里萦绕着香味，让她鼻子有些痒，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后面的窗户大开着，清脆的鸟鸣声从外面传来，还伴有花草收割时的清香。

        她站在房间里茫然四顾，这是什么地方？她是怎么到这来的。

        “师姐师姐，快起来了。师父找你！”随着一声清越的笑声，一个小姑娘“砰”地一声打开了门，欢快地跑上前来，拉住江璃。

        叽叽喳喳像一只欢乐的黄鹂，声音清脆，笑容灿烂，“师姐，师父带回来一个小孩，正找你呢。”

        江璃心里疑惑，她根本不认识这个小孩啊，更不是她们的师姐。可是小孩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江璃的脸色，继续拖着江璃往前飞奔。

        屋外就是长廊，长廊前面种着各种她不认识的花草，几个小孩背着竹篓，拿着药锄穿梭其间，他们把裤角挽起来，好像农田里种田的农民，泥土糊到了脸上身上也不在意。

        看到江璃走过来还愉快地打招呼，“师姐。”“苏师姐。”

        谁？我可不是什么苏师姐？我是江璃。

        还没等她说话，就出了院子。院子外面云雾环绕，抬头往上看正是万丈高涯，令人生畏。环顾四周，一缕阳光透过云雾照进这深谷。眼前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药田，穿着灰色衣服的年轻人在药田里忙碌。

        带着江璃的小姑娘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巨大的仙鹤飘然而落，降在两人面前。仙鹤通体洁白无瑕，走过来亲呢地蹭着江璃。江璃心里迷茫起来，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小姑娘拉着江璃翻身坐在仙鹤身上，仙鹤长鸣一声，飞向山涯之上。小姑娘不停说着话：“师姐，最近师兄他们去玉灵阁买了剑回来，说是要学御剑，结果个个摔的鼻青脸肿。”说完还咯咯笑了起来。

        江璃坐在仙鹤背后，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女孩清灵的笑声。她低头看下去，这片深谷的景象映入眼帘。几座木屋三三两两落在谷内，远处有低矮的谷底山丘，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在药田左右。河流尽头，是一片平静的湖泊，里面几只仙鹤落在其中梳理羽毛。

        好美的地方，干净纯粹又清新动人。真是山青水秀，没有一丝世间凡尘的污浊。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美的地方吧。

        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正好，撒在她的脸上，耳边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好舒服的感觉，自由自在，没有半点拘束。

        很快，仙鹤长鸣，冲散云雾停在了山涯之上。山涯上也搭建了木屋，不过比谷底的木屋要庄重些，木屋前树着石碑，上书三个大字，清灵谷。

        江璃的脑袋一下子清晰了起来，清灵谷，阿娘的故乡，阿娘本名苏芷。

        她有些错乱起来，想要找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脸。她怎么就变成阿娘了呢，这是什么地方。

        “阿芷。”听道叫声，江璃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牵着一个小男孩。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小时候的白荼，不过不一样的是，白荼头上竟有两只耳朵，正睁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忽然之间眼前的景色开始天旋地转，只剩下小小的白荼眨这眼睛，头上毛茸茸耳朵不停抖动的样子。

        不过转瞬之间，谷底那些安宁的景象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入眼之处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土地的颜色都变的暗红，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她往前走，看到之前那个甜甜笑着唤师姐的小姑娘满身血污躺在大火之中，已经没有生息。几个仙鹤被砍断脖颈，雪白的羽毛上满是污泥。

        清澈蜿蜒的河流里躺着的是谷中人的尸首，血顺着河流蔓延，清澈的水全都变成暗红色。再没有清新之气，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血腥和阴森。再没有阳光普照下的安宁和欢乐了。

        清灵谷里只剩下一片死气。

        江璃在谷内慢慢走着，这些已经没有生息的陌生人是阿娘的师门亲友。这些人的死状残忍，几乎没有看到一具完好的尸体，每一具尸体上都有被撕咬的痕迹。

        那时候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失去亲族家园的阿娘，又是怎样的万念俱灰，痛不欲生。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在旁人面前怀念过自己的家乡和亲朋，也从未提起过灭门之事。

        这么多年，她的内心深处又到底在受怎样的煎熬呢？

        江璃满心满脑都是阿娘，一个人站在谷中，天地茫茫无所依。

        烟雾尽头，传来一阵狼啸，一群银色长毛的巨狼慢慢走了出来，他们眼眸深红，低着头龇牙低吼，仿佛马上就要冲上来把所有人都撕咬开来。

        “清灵谷不入人妖两派之争，游离世俗之外。以悬乎济世为己任，收留救治人妖两族不计其数。”

        “可北方狼妖心狠手辣，屠我清灵谷满门。”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报仇。报仇。报仇………”

        不计其数的哀怨之音在江璃耳边响起来，她看着那些巨狼幻变成一个个人型。她在其中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白荼。

        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冷漠和嘲讽，白荼举剑刺向江璃的心脏，“人妖世代仇敌，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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