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铭记
段明月房中,梁州的张大夫给她把过脉,回到桌前摊开白纸,迟迟不能下笔。
锦绣急道:“张老先生,快开方子呀。”
张大夫提着笔,犹豫半晌,又放下。
雁安宁坐在一旁,见张大夫脸色沉重,朝锦绣使了个眼色,对张大夫道:“张老先生,我们去外间说。”
她率先出了卧房,一直走到院中才停下脚步。
“张老先生,这里病人听不见,你说吧。”
张大夫喟然一叹,朝雁安宁拱了拱手:“雁姑娘,非老夫不愿开方,实是段小姐体内之毒太过阴狠,我无论用何种药物,都如火上浇油,不但不能令她好转,反而会使病情加重,她如今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用药了。”
雁安宁脸色微沉:“我只知白日照雪不可与补药同服,但连寻常药物也不行么?”
张大夫道:“先前她尚未毒发至此,我每次替她金针拔毒后,再以药物修补她的根基,延缓毒发,但如今,她所中之毒深入脏腑,哪怕只用一剂普普通通的甘草,到她体内都会变成剧毒。”
雁安宁默然。
“据我所知,有人中毒颇深,毒发之后,尚可苟延残喘多月,其间依然服药不止,为何段姐姐会突然变得如此严重?”
张大夫眉头深锁,思忖半晌:“想必是因为那人身子康健,而段小姐有血亏血虚之相,像是多年以来未能妥善调理,是以体内之毒一旦爆发,便积重难返。”
雁安宁垂下眼,盯着脚边的杂草,目中闪过一抹冷然。
段明月为何血亏血虚,自然是拜废帝所赐。
依段明月所言,为了不在废帝之前毒发,惹来废帝疑心,她每日饮食皆很小心,所用补药也是能少则少,但亏了的身子毕竟是亏了,废帝每月饮她的鲜血为食,那哪里喝的是她的血,他吃掉的是她的命。
雁安宁心中恨意陡生。
她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张老先生,是否还有别的办法能维持她的生机?”
“我再试试,”张大夫道,“其实姑娘不用给我那么多酬劳,我为段小姐诊治,本就受了雁大公子所托,若我不能完成他的托付,实在问心有愧。”
雁安宁摇了摇头:“张老先生不必多虑,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们只盼着能治好段姐姐,你只管放手施为便是。”
她目送张大夫进了屋,正想去庄大夫那儿问问进展,就见锦绣抱着一个木盒出来。
“雁姑娘,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锦绣低声道。
雁安宁站住脚:“何事?”
锦绣将手里的木盒捧到她面前:“这是我家小姐的手稿,她本打算送给安济坊的学堂,让孩子们拿去做温书之用,但那晚……那晚小姐突然昏迷,剩下几页配图未能完成。小姐最近一直忙着写这些手稿,我想这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想请您帮她把配图补全,拿去安济坊。”
雁安宁接过木盒,打开盖子,拿起面上几页手稿。
她粗略看了几眼,目光忽在一幅配图上定住。
她重新把那几页仔细看了看,心中一叹。
这些图稿无论山水楼台,街市风物,皆出于梁州。
其中一处荷塘,花开正好,波光潋滟,水上小舟竞逐,男女老少畅游其间。
段明月在这幅图上画了许多人物,却有三个少年男女的身影在荷叶间半隐半现。
雁安宁一眼便认出,那是三年前的他们。
画上的雁安宁倚在船舷吹风,段明月低头剥着莲蓬,雁长空立在两人身旁,一手举着一片荷叶,为两个姑娘遮阳。
这幅画是段明月与雁长空兄妹的初遇,画上着墨多有凝滞之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段明月画这画时,手指已不太灵便。
雁安宁想象着她那时的心情,她画下这幅画,一定是想永远铭记那段快乐的时光。
这部手稿一旦付印,不只段明月现在的学生,安济坊一代又一代的孩子都可能用上。
段明月从来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唯有这次,她或许掺了小小的私心,想用这样的方式,将她美好的回忆永远留在梁州。
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想必已很清楚,她的人生将迎来怎样的结束。
雁安宁正在恍神,忽听锦绣惊呼一声——
“雁公子?”
雁安宁怔了下,霍然回头。
身后,雁长空踏着夜色,大步而来。
他看了眼妹妹,轻轻点了下头,开口:“她呢?”
“在房里。”雁安宁下意识回道。
雁长空脚下未停,大步走向正房。
“等等,”雁安宁追上去,“哥,你等下。”
雁长空回头:“何事?”
他的嗓音格外沙哑,像一把粗砺的沙子硌在喉咙里,显见许久不曾饮水。
雁安宁看着兄长干裂的嘴唇,嘴边的胡茬和他满脸风尘之色,将剩下的话咽回嘴里。
她原本担心,雁长空若看见段明月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承受不住。
但她的兄长只比她晚了半日便赶到梁州,这一路不知如何快马加鞭,他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又怎会听她劝阻。
雁安宁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
“段姐姐如今说不了话,也不能动弹,你见了她,别把人吓着。”
说完,她回头唤锦绣:“张老先生还在房里,你请他在外间等会儿,先别急着走。”
万一她哥伤病发作,不小心晕了,身边有个大夫,随时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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