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跟牌位成婚
桃红听到这话，愣了下，又点头：“我知道的，因为他想早些给父亲沉冤昭雪。”
沈雁回却摇了摇头。
“不止是如此。”
说句不中听的，一直想要给柳思明报仇的，是桃红。
柳怀义自幼长在母亲膝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他从未见过父亲，也未曾享受过对方的庇佑。
他跟柳思明，除了这一层血缘关系之外，本质上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他想要给父亲沉冤昭雪，为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怀义这孩子，我之所以当初会帮他，就是因为觉得他品性好。这些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有孝心，希望你能够宽心，所以才会豁出去一切。”
当初柳怀义能够为了救桃红，而将自己置于险地，后来也能够为了桃红可以早日安心，不打算借柳思言的东风。
这是个坦荡且心软的小孩儿。
“所以，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因为他的前途，而去委屈自己。”
柳怀义不希望，也不屑于。
他有自己的底线，也有自己的傲骨。
“相信自己的孩子吧，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做的很好了。没道理如今承袭了这些，他反倒需要母亲去四处低头的。”
沈雁回说这话的时候，嘴上带着笑容，桃红听了之后，却突然有些想哭。
“我……”
她咬着唇，无声地想着，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儿子，是她的骄傲。
“是我有些魔怔了。”
桃红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怀义是个好孩子，我只想着不要给他丢人，却从未想过，其实我也是他的骄傲。”
沈雁回闻言，轻轻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啊，他怎么会不骄傲呢？”
一个弱女子在世上生存本就艰难，她却能自己抚育了一个孩子，且将这个小孩养的很好。
这些年的相依为命，母亲的辛苦与艰难他看在眼里，可是母亲的品格他更记在心上。
“这个世上，不是只有富贵人才养出好品行，膏腴地里多的是龌龊草包，悬崖上也多的青松。”
桃红的自轻自贱，是担心在贵人们面前闹笑话，丢了儿子的脸面，殊不知，那些人里，才多是不辨忠奸的蠢货们呢。
听得沈雁回这话，桃红也跟着笑了起来：“沈妹妹，我攀个高枝，我自幼贫苦，没什么姐妹，人生的道理，多是大公子教我的。从前我总觉得自己命苦，可是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其实我已经不苦了，不然怎么还能遇到似你这等好心人，还与我交心呢？”
她向来是知足的，能够沉冤昭雪，那么受的苦难，就可以一笔勾销。
沈雁回只道：“因为将心比心。”
看着桃红母子过得好，沈雁回也会想，这便是她重来的意义。
不止是为了自己弥补遗憾，更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别人一把。
这世界如此好，哪怕有诸多的苦难，可也有更多的美好。
可这世上，又有诸多的恶人，在为非作歹。
她想，凭什么要把世界让给恶人呢？
她偏要让那些恶人们滚回地狱，也留一个清白人间。
这世上，本就该好人得好报的。
沈雁回无声弯唇，就听门外惊喜的声音响起。
“母亲，您来了怎么不喊儿子过来？”
是柳怀义过来了。
他如今正式成了兴国公，也认回了柳思明的名下，是堂堂正正的孩子，所以按着规矩，也要给柳思明重新办了葬礼，守足了孝。
这段时间，柳怀义都没有去学堂，而是将家里重新归置。
除此之外，还要替母亲操办婚事——帝后派人送来的凤冠霞帔，就是要让桃红跟柳思明重新成亲。
虽说是跟柳思明的牌位成亲，可也是成全了桃红多年的忠贞了。
家里家外诸多事宜，还要再迎来送往的跟人打交道。
幸好先前沈雁回替他介绍的那位大儒如今已经收了柳怀义做弟子，有了这位师父的教导，柳怀义如今不管是见到什么场面，都可以处变不惊了。
但在沈雁回的面前，柳怀义还是带出了几分孩子气。
当初同甘共苦过的情谊，在成人的眼中，或许会带上世俗的衡量，可柳怀义却不同。
这小孩儿天生便比旁人过的苦，如今一朝发达，也比任何人都知道感恩。
他当初磕头说过，对待沈雁回如同亲生母亲，现在便也言行合一，对沈雁回都十分的尊敬，跟对待桃红是一样的。
沈雁回都看在眼里，她方才跟桃红说人都是将心比心，她对待这母子二人也是一样的。
现在桃红母子对待她诚心以待，她便也以相同的方式去回馈二人。
这会儿瞧见了柳怀义过来，沈雁回的眉眼里也带上了笑：“知道你在前面忙，我先来同你母亲说说话。”
柳怀义腼腆的笑着应好，在外面跟人八面玲珑那套收敛的干净，眉眼里都是诚挚的。
沈雁回在这里待得时间不长，等到走的时候，柳怀义又给她诚挚的递了帖子——
钦天监帮着测算出来的黄道吉日，要给柳思明和桃红重新办婚事。
皇帝这人，做了好事，便要昭告的天下皆知，因此这喜事也办的隆重。
哪怕如今的柳思明只是一块牌位，也依旧不妨碍他将这婚事办的盛大。
本来么，这事儿也都是皇帝说了算的，只要天家想看到的画面，那么皇帝说这是喜事，就必须喜庆祥和的去办。
沈雁回自然答应下来，她已经提前预备好了礼物，待得成婚那一日，早早地便到了兴国公府。
这座府邸，前世今生她住了那么多年，真论起来熟悉的程度，没有人比沈雁回更熟悉了。
可是她却是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前来。
且还是被邀请前来的。
钦天监的人已经在了，皇帝特地安排了礼官过来，务必确保这个婚事盛大而隆重，就连气氛也喜气洋洋的。
桃红的神情里却没有多少喜悦，更多的是悲伤。
她在无人的时候已经哭过一次了，逝者已逝，死去的这么多年，桃红每一日都在怀念这个人，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可以真的成为他的妻子。
而现在，她真的嫁给了柳怀义。
虽然，是她怀抱着柳怀义的牌位。
丝竹管弦奏乐，那些礼官们则是极尽溢美之词。
其实他们也有些为难，毕竟，喜事有喜事的办法，丧事也有丧事的流程。
可皇帝一句话，这喜事丧事居然就成了同一套，礼官们绞尽脑汁，好在兴国公府的人配合。
沈雁回就站在人群中，看着桃红抱着这一块牌位，拜过了高堂跟天地，最后送入洞房。
红罗帐，交杯酒，她与一块牌位，圆了十七年前的缺憾。
从此，桃红便是正正经经的老夫人。
傍晚的时候，沈雁回是在兴国公府吃的饭。
桃红亲自来给她敬酒，沈雁回看着她这眼圈红红的模样，便知道桃红又哭过了。
其实这事儿，换做是她，她也要哭一场的，毕竟是多年夙愿成了真。
最重要的是，此后迎接他们母子二人的，才是真正的太平时光。
“不管从前如何，以后，好好儿过。”
沈雁回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弯唇祝福。
桃红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哽咽着点头。
“我会的。”
沈雁回见状，弯唇轻笑。
她走之前，又去找了一趟柳怀义。
先前从柳思言手中要出来的田庄铺子等物，她直接都给了柳怀义。
柳怀义起先看到那个匣子，还以为是沈雁回送的寻常礼物。
等到打开之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母亲，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雁回却不由分说，直接给了他：“我早先便说过的，你喊了我一声母亲，咱们便是有这一段缘分。于情于理，我都该给你点傍身的。”
沈雁回看着人，道：“女子出嫁要嫁妆，你为男儿郎，我教授不了你什么大道理，只跟你说一句话——行得正坐得端，俯仰无愧于天地。万事都对得起这句话，便对得起我了。”
沈雁回让人把东西收下，柳怀义却摇头道：“母亲，便是没有这些，我也能过好日子，国公虽然是个虚名，可是俸禄却不少，有了这些，就能养活我们二人。至于日后的前途，原该是我亲自挣出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诚恳道：“母亲的一片心意，儿子明白。只是有一样，您更需要这些。”
这段时间，对于兴国公府的流言蜚语，受影响最大的是沈雁回。
如沈雁回所说，他是男儿郎，日后自有一番天地可以闯荡，可是沈雁回呢？
她休夫，住在娘家，前夫倒是成了一捧灰尘，从此之后万事不知了。
可是沈雁回还活着呢。
或者就代表要听到那些流言蜚语，这世道对于女子本来就很艰难，若是多一些银钱傍身，总归能更好过一些的。
沈雁回见他不肯要，起初还有些无奈，待得听到他的原因，又轻笑了声。
“你能为我着想，我很欣慰，不过，这些原本就是兴国公府的，我当日从柳家人的手中要回来，为的就是还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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