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敲山震虎
也是她被蒙了眼，难道前世还不能够让自己长教训吗？
沈雁回一瞬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眉眼的平淡。
倒是赵无忧，看到她这模样，慢慢的捏起了指骨。
而后，才慢悠悠说道：“好说。”
他靠着车窗，又道：“御史台最近没什么大动作，只有一样——在周王事情上，他们格外积极。”
这话一出，沈雁回骤然抬头。
赵无忧这人喜怒无常，方才还在警告她，却又在警告之后，直接将先前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和盘托出。
沈雁回不明白这人的意思，就听赵无忧继续道：“至于今夜为何要冲着你们下手，你倒是可以自己反思一下，沈家也算是大户，怎么还管不住手下的人？”
牵连到了周王的事情，沈雁回倒是瞬间懂了。
所以，那群所谓的土匪，其实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
“周王在京中有眼线，或者利益共同体，而这群人见不得周王出事，所以御史台的家眷若是出事，那就是一个警告。”
沈雁回迅速的理清楚了内情，赵无忧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
这话说的，若是之前，沈雁回必然是要跟他顶嘴几句的，可是现在看着赵无忧，她只是道：“王爷大善。”
赵无忧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了，御史台的家眷出事，是因为周王的人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其实也是在敲山震虎——此番去宣阳城，要怎么查，查到什么程度，都得掂量着点。
否则，将来可保不准会出什么事情。
“所以……哪怕今日我们不来上香，兴许某一日，也会遭遇些事情。”
沈雁回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看向赵无忧：“那么，王爷受伤，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毕竟，赵无忧才是此番去宣阳城调查的主官。
沈耀陪同，赵无忧主要调查，包括其他一众官员们。
这些人里面，软柿子是御史台跟沈家，警告这两家的作用是敲山震虎。
而赵无忧，便是那一只虎，若是伤了这只老虎，岂不是事半功倍？
沈雁回这话一出，赵无忧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他嗤了一声，睨着沈雁回，问了一句：“所以，沈小姐这是打算直接昧良心的不承认救命之恩了？”
赵无忧不是傻子，沈雁回这话说的可太清楚了，且还能从他的话里面找到漏洞。
她不就是觉得，因为赵无忧迟早都会受伤，所以沈雁回这次被救，不过是赵无忧随手而为。
这姑娘有意思的很，先前还想跟他攀关系，在认清楚形势之后，直接就抹杀了他的功劳，要跟他尘归尘土归土。
大路朝天的各不挨着。
这是赵无忧想要的结果，但是听到沈雁回的话，又觉得别扭的很。
念及此，他又淡淡的加了一句：“若是沈小姐当真要这么想，那本王便也只能认了，毕竟，我总不能跟你个女子计较吧？”
这话说的，沈雁回差点骂街。
“王爷这话好生奇怪，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都说远小人，这话半点不假，赵无忧这人，就是一个天大的小人。
沈雁回在心里腹诽，谁知赵无忧倒是真有当蛔虫的潜质，看到她这模样，第一句问的就是：“又在心里骂我？”
这话一出，沈雁回直接冷脸回了句：“哪儿敢呢。”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赵无忧又忍不住笑：“总之，沈家这次趟了浑水，也不算完全无辜。”
说到底，今日对方的人马之所以对准了这些人，沈家也在其中之一。
“沈家是软柿子，好捏啊。”
要不是赵无忧救了她，沈雁回今日可不好说什么下场。
这边如此荒凉，焉知她不会在这里出事呢？
当然，后面这句话，赵无忧不说，沈雁回也明白。
他看着人，又施施然道：“就算是不敲打我，你们出事了，本王也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了。所以这个救命之恩，沈小姐得认啊。”
这人简直是诡辩第一名，沈雁回有些气闷，就问赵无忧：“哦，那我倒是开眼了，原来王爷险些掐死我，也算是救命之恩？”
她脖颈上还有指痕呢，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沈雁回自己清楚的很。
这人阴晴不定，在打了一棍子之后，如今又想给自己一颗甜枣，旁人爱不爱吃不好说，但沈雁回觉得这这颗甜枣着实咽不下去。
最重要的是，赵无忧的脾气她捉摸不透，生怕有危险。
瞧见沈雁回这模样，赵无忧复又笑了起来。
他张开手指，虚虚的冲着沈雁回比划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道：“那个，难道不是沈小姐话太多了么？”
赵无忧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沈雁回顿时闭嘴了。
她怕自己开口骂街，赵无忧又道：“我今日不杀你，你得谢我——到底是利益共同体，若是去宣阳城之前，你们这几家出事了，那本王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这话倒是勉强合理，沈雁回狐疑道：“所以，您是知道了这些事情，才折返回来的。”
从赵无忧解释的一通，不难得出这个答案。
赵无忧却没有点头说是。
他顿了顿，才道：“其实，若是你先前带上本王的哨子，说不定就没有这一遭了。”
之所以跌落山崖，是因为赵无忧救她的晚了。
若是早一点，兴许沈雁回早在前院的时候，赵无忧就找到人了。
沈雁回一时拿捏不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起那会儿在前殿的时候，赵无忧跟自己讲的话。
等等……
“王爷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想要对我们下手？”
赵无忧却是睨了她一眼，问：“你猜猜呢？”
这人非要说一半隐瞒一半，沈雁回不想猜测，且还觉得这人的恶趣味实在是讨厌的很。
先前她觉得这人阴晴不定，如今又觉得自己这个评价不太准确。
他何止是阴晴不定啊，还是个纯种的神经病。
但这个神经病还有脑子，这是最让人头疼跟可怕的。
因为，人跟人是可以讲道理的，但是人跟疯子不能。
赵无忧，就是一个疯子。
但是面上，沈雁回还得乖觉的跟赵无忧点头：“王爷聪慧，我愚钝。”
她明摆着摆烂，不敢跟人正面冲突，但话里也带着刺耳。
谁知赵无忧点头的很快，甚至很认同这话：“你确实愚钝。”
沈雁回：……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直接跳车下去算了。
别说什么利益共同体收拾周王了，她现在想找个联盟收拾了赵无忧！
好在赵无忧这人，就算是骂人，也留着点分寸，至少在沈雁回这里留了点。
他笑吟吟的看着沈雁回表情难看，过了会儿才道：“有些时候，愚钝点也是好事儿。”
赵无忧瞧着人，不知道想起什么，又道：“早些时候就跟你们说过了，这种事情，沈家不参与是最好的，可惜有些人偏偏不听，如今一头撞进来，可惜了。”
先前的时候，赵无忧恳切的给过忠告，可那个时候的沈雁回没有听。
沈家参与了这事儿，想要将周王给拉下马，那么势必要遭受到各方势力的围攻。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若是连命都没有了，那要富贵还有什么用啊？”
赵无忧这话，倒是让沈雁回的表情微顿。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先前那会儿，赵无忧跟她说的话她都明白，包括到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也都足够沈雁回清楚。
软柿子若是被拿捏了，那下场不会太好。
沈家算什么呢，在这一块砖头丢下来，就能砸死八个权贵的地界儿，沈家自然不算什么。
所以，他们想要和平的唯一法子，便是明哲保身。
可是，人总是要有些追求的。
功名利禄，或者心中正义。
沈雁回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沈家不为富贵，但为无愧于心。”
这话，倒是让赵无忧脸上笑容都顿住了。
他神情里有些复杂的感慨，想说什么，可先前的话却全部都咽了回去。
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可是，正义……真的存在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格外悠远。
沈雁回的眉眼却是坚定的：“自然是存在的。”
正义本就存在于心里。
赵无忧却说她可笑。
“那敢问沈小姐，你这一份存在于心里的正义，有用么？”
沈雁回想也不想道：“当然有用。”
赵无忧问：“用处何来呢？”
他像是在讥讽，又像是诚恳的询问。
沈雁回看着他，轻声却坚定：“王爷之所以觉得正义无用，那是因为见多了黑暗。可是，若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你又为何会觉得自己所见就是黑暗呢？”
黑暗之所以是黑暗，就是因为，他知道正义本该是什么样子的！
赵无忧难得静默了。
他沉默了许久，看着沈雁回的目光里，从戾气到压抑，最后又变成了讥诮。
“沈小姐可真生了一张好嘴，巧舌如簧。”
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何况赵无忧还有后面那句：“那本王倒是好奇了，既然你这么坚信正义，那么当年徐家的事情，你觉得是黑暗，还是正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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