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好好保重
沈耀才从外面回来，如今百废待兴，他去了宫中将事情交接之后，就被大皇子安排了别的事情做。
见到沈雁回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了？”
瞧着这模样，倒像是有大事儿。
沈雁回也不瞒着，抿唇，问沈耀：“哥哥，赵无忧出事了？”
她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结果了。
否则当初沈耀不会那么问自己。
可她当时没明白，现在才回过味儿来。
果然，听到她这话，沈耀的脸色一僵，又讪讪的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沈雁回道：“他如今失踪了，但大皇子不是寡恩的人。”
否则，当初赵无忧不会那么跟自己讲。
赵无忧说过，他没跟错人，她到时候便知道。
既然如此，他出事，只能是因为身体。
再想起那人离开的时候，身体的状况，沈雁回又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说话就不会那么凶了。
看着妹妹这后悔不迭的模样，沈耀也有点无奈。
他想了下，跟沈雁回说：“他的确出事了。”
准确来说，赵无忧的身体，原本就是有问题的。
他早些年被救走，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从此躲躲藏藏的过一生，要么就是换一副容颜，回京谋划复仇。
赵无忧自然不肯选择前者。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换了一副模样。
可这张脸跟身躯，不是白来的。
他服用了毒物，以毒攻毒，才得了如今这个近乎妖孽的脸。
看着像是一个正常人，那也只是看上去。
“他因为这个，导致容貌身体都有了变化，但毒性却是克制不住的，这些年，早就亏空了。”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一日，赵无忧在朝堂上吐出一口血。
而后便昏迷了。
如今赵无忧昏迷，但其实是在吊着一条命。
沈雁回听到这话，神情都有些愣怔。
她想过，赵无忧可能会很严重，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赵无忧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昏迷不醒……
沈雁回抿了抿唇，问：“他在哪里？”
但她没有想到，赵无忧现在就在徐家。
大皇子请了太医来给他看诊，眼下皇帝病重，他的手伸不到这里。
徐家对外是没有人居住的，无人知道赵无忧在这里。
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沈雁回来的时候，太医正在给他诊脉。
大皇子也在。
见到沈雁回，他倒是半点不吃惊，跟人道：“沈小姐终于来了。”
沈雁回有些疑惑，问：“您知道我？”
倒是也不稀奇，毕竟这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当初兴国公府的破事儿，谁不知道她休夫的事情？
但大皇子却点头，道：“有人惦记了你很多年。”
沈雁回福至心灵。
她说的是赵无忧。
或者说，是徐则初。
只是：“您怎么知道？”
大皇子便笑了起来：“我何止是知道，我还知道，若不是你，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这烂天烂地，赵无忧曾想彻底毁掉，可他到底不忍心。
所以他隐忍筹谋，只想跟这些仇人同归于尽，拉着那些畜生们一起下地狱。
可是人间有沈雁回。
所以，在赵无忧多少次挣扎的时候，最终都还选择了留一口气。
大皇子也是无意中才知道他的过往心事的，那时候还问赵无忧：“你如今的位置，便是想要巧取豪夺，也未必不能行。”
可赵无忧不肯。
“那对她不公平。”
他说不公平，却在背后默默做了许多事情。
包括当初对兴国公府和沈家的帮扶，以及后来对沈雁回的暗中帮助。
他什么都没说过，但暗中该做的事情，半点都没有含糊。
不管是赵无忧也好，还是徐则初也罢，他的初衷，都是希望替沈雁回守一片净土。
在那些冤孽债里，他唯独剩下的一点点真心跟净土，都留给了沈雁回。
哪怕对方并不知道。
大皇子说完之后，沈雁回沉默了许久。
她没有想到，原来有人，在默默地爱着自己，哪怕她并不知道。
她抿着唇，大皇子却道：“我还有些事情先去忙了，沈小姐要不要在这里坐一坐？”
沈雁回嗯了一声，道：“好。”
大皇子走后，沈雁回一步步的走进了房间。
赵无忧人在昏迷着，眉眼平静，像是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
他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若不是微弱的心口起伏，沈雁回简直以为这是一个死人。
脸色这么苍白，嘴唇干裂，当初在宣阳城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糟糕。
沈雁回看着，眼眶慢慢的湿润了。
认真想起来，他们相爱的事情，已经是上个辈子了。
沈雁回过了两世，到了如今，只记得年少的悸动，跟后来的痛不欲生。
可是现在，她看着赵无忧这模样，却又恍惚想起来。
有一年春天，她去严华寺上香，半路遇到少年拦路。
“我马车坏了，能蹭下车么？”
少年折了一枝桃花，递给了沈雁回：“不白蹭，春日做谢礼。”
沈雁回眉眼恍惚，慢慢的弯唇，又无声落泪。
记忆里的人跟现实重叠，到了现在，她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那个少年，从未走远。
也从未被遗忘。
“阿初哥哥。”
沈雁回垂着指尖，眼前一阵模糊，直到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男人许久没有开口，嗓音都是干涩的，里面带着点无措的担心。
“怎么又哭了？”
他声音里满是哑跟疲惫，宠溺却清晰：“让人瞧见了，以为我欺负你呐。”
沈雁回骤然抬眼，就看到床上的赵无忧睁开了眼。
“你，你醒了？”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那眼神，看的赵无忧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他嗯了一声，无奈的笑：“再不醒，只怕沈小姐把我的床给淹了。”
沈雁回睨着他，脸上都有点红，轻咳一声，道：“我去给你喊大夫。”
但没等她起身，指尖先被赵无忧捏住了。
“别走。”
他看着人，声音都是虚弱的，连眼神也是虚弱的：“不是来看我么？”
沈雁回点头：“是，哥哥说……”
哥哥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昏迷，刚才大皇子的话里，也是说赵无忧几乎要不行了。
她着实没想到这人醒了。
但眼下这话说出来，跟诅咒赵无忧似的。
沈雁回咽回去那句话，想了想，说：“如今外面都很好。”
皇帝虽说还活着，可也跟死了差不多。
大皇子掌管朝中，那些朝臣们也都在割除了旧患之后，全部都焕然一新。
一切都很好，虽然代价惨重，却已经开始欣欣向荣。
再不是当初的旧模样。
只除了一个人。
她看着赵无忧，哪怕这人醒了，可眼底的血色，跟他现在的模样，都昭示着，他已经很严重了。
沈雁回弯了弯唇，说：“你这次居功至伟，你做到了。”
赵无忧也跟着笑了起来：“居功至伟谈不上，但死的时候，不会无颜见祖宗了。”
当年他们徐家被污蔑的名声，他把那些重新正回来了。
徐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俯仰无愧于天地。
沈雁回听到他这话，无声抿唇，点头：“赵无忧也一样。”
不止是徐则初。
赵无忧没有用当年的名字，她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徐则初是完美无瑕的，赵无忧风评差，不该玷污对方。
可在沈雁回这里，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难道赵无忧就不是靠着一颗炙热的心走到现在么？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她眼睛始终在看着赵无忧，也让对方的一颗心都跟着颤了颤。
许久之后，才笑了起来：“嗯。”
不管外人怎么想，至少这一刻，至少沈雁回觉得他是好的。
赵无忧觉得这很好。
那天，沈雁回在这里待了很久，离开之前，赵无忧跟她讲。
“好好保重。”
他看着人，像是在交代遗嘱似的：“希望你一切都好。”
从前到现在，他对沈雁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他希望沈雁回一切都好，不需要有什么波澜起伏，只要平凡，过的安稳幸福就够了。
如果他不能亲眼见证，那就在九泉之下，依旧为她祝福。
可沈雁回只说：“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走的时候还在笑，待得上了马车之后，才忍不住捂住了嘴。
接下来几日，沈雁回日日都去，有次遇到了大皇子，对方的眼底则是满眼的怒火。
沈雁回当时还有点惊讶，毕竟赵无忧现在因为身体原因，连朝中的事情都不管了。
大皇子还有什么可跟对方吵起来的？
等进了门，就见赵无忧面色平静。
她倒也不是多事儿的人，就是好奇的看了几眼，反倒是赵无忧，问她：“我脸上有字啊？”
沈雁回摇了摇头：“大皇子脾气不错。”
言外之意就是，你竟然能把人惹到这个样子。
结果赵无忧就笑了起来：“怎么，我脾气很差么？”
沈雁回想也不想的点头：“总归算不得好。”
这话说的，赵无忧睨了她一眼，又道：“他想让我去干活儿——你看我如今要散架的模样，像不像被虐待的苦力？”
沈雁回不可置信的问：“真的？”
赵无忧嗯了一声，语气都带着点可怜：“我不肯，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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