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鞭子
暗牢在假山之下,有个隐秘的机关能够开启暗道,若无人指引,是很难找到这里,并打开暗道的。
这里没有关押过任何人,所以也并无任何人把守。
婵月和菡萏守在假山之外,姜泯看到她们,自然就明白舒晴月已经在里面了。
暗牢之内,舒晴月点燃墙壁上的火把,火光跳跃,将她的脸庞也映照得忽明忽暗。她解开玄色的披风,随手挂在墙上。
白皙纤细的手指拂过墙上悬挂的一条条崭新却落了灰尘的锁链,最后,在一根材质有些特殊的皮鞭上停下。
姜泯闯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光影明灭中的她在擦拭那根鞭子。
那一瞬,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和狡辩的能力。
梦中看到的那一切一遍遍在脑海中轮回,他的心也在无尽的千刀万剐中,被心虚和愧疚彻底淹没。
“阿月”
他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舒晴月没有回头,继续擦拭审视手中的鞭子,“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我被你关在这样一个地方,不见天日。”
姜泯的心一寸寸下沉,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阿月难道和他做了一模一样的噩梦。
舒晴月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于是我就循着梦中的记忆而来,结果居然发现这里真的有一间暗牢。”
姜泯垂在身侧的拳微微颤抖,梦中的一切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并且他清楚的意识到,或许那并不是什么单纯的梦境,它太真实了,真实到就像梦境里的才是现实,而他和过去一年的幸福才是梦境。
“姜泯,你说那究竟是梦,是预言,还是,前世真实的记忆呢?”
姜泯答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不敢置信。
舒晴月:“想知道在梦里,你是怎么对我的吗?”她说着,手腕运力,鞭子狠狠抽在自己的背上。
她身上穿的是月牙白色的寝衣,几乎是鞭子落下的瞬间,鲜红色的血痕便洇了出来,那触目惊心的红让姜泯的心疼得瑟缩了一下,他几步上前,跪在她的面前,而后握住她的手腕,将鞭子夺了过来。
“阿月,阿月你不要这样,你要是恨我怨我,你就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你自己。”
他说着,手腕一扬,鞭子抽在了他自己的背上。
她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看着那条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他的背上。
在剧情记忆之中,他曾用它抽过她一下,现在,她就要他十倍百倍的偿回来。
比起白英华,其实她更想杀的人是姜泯。尤其是在觉醒那些剧情记忆之后,她更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她也知道,姜泯是书中男主,气运加身,紫气护体。这样的人除非天要收他,否则谁都搞不死她。
否则那书中的她也不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了。
在过往的一年中,她骗他,哄他,利用他。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再次爱上他,哪怕一星半点。或许是白英华的出现,再次激发了她沉面在心底的恨意和杀意,今晚的她,情绪的确有些异常。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要在天命的算计摆布中替自己争一条堂堂正正,体体面面的活路。
情爱于她,不过是绊脚石而已。
姜泯身上的玄衣已经被血水洇透,鲜红色的血不断地从他的后背滴落,将暗牢的地面染上血色。
他始终没停,对自己下手极狠,他知道,他和舒晴月之间的僵局必须打破了,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他不知道那梦境究竟是什么,但这暗牢的确是他亲自布置,他也的的确确曾动过伤害她的心思。他有罪,他该罚。
他的额间鬓角全是细密的汗珠,唇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就在他要晕过去的前一刻,他听舒晴月说道,“够了。”
他手中的鞭子滑落,他颤巍巍将她的双腿抱入怀中,“阿月我错了你罚我,别不要我”
说完这句,他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易阳城民间有句话,叫东贵西富,南贫北贱。
所谓的东贵,其实指的是在城东聚集而居的世家们。
百里家虽说也住在城东,可是自从上次在除夕宴上得罪了燕北王之后,他们在易阳城的世家之中就受到了排挤。
好在百里家这一代的宗妇蒋氏乃是谢家的姻亲,靠着这点血脉裙带攀扯的关系,百里家算是勉强还能在易阳城站住脚,否则定会被其他世家倾轧,直至赶出易阳城。
若是那样,百里家在南方这一支可就彻底完了。
夜色如水,细雨淅淅。
蒋氏的马车缓缓驶入内院,婢女们为她撑伞、掌灯、引路。
才一回到自己的卧房,她就双腿一软,差点直接晕倒过去。
她的丈夫百里郯大步迎了上来,一把扶住了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蒋氏脸色惨白,身子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了?这又闷又热的天气,你倒是给冻坏了?”
说完,百里郯吩咐婢女备水,伺候蒋氏沐浴。
等蒋氏梳洗一番回来之后,百里郯才问起她今夜去谢家赴宴的情况。
蒋氏喝了一口安神汤,淡淡开口,“谢家让我去给舒夫人传个话,就说她的两个孩子如今都在谢家手中,若她想要两个孩子活命,就必须要在三天之内取燕北王性命。”
百里郯大惊失色,“什么?”
他站起身来,在卧房之内来回踱步,什么七情六欲不上脸的功夫全都忘了,焦躁的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为何是你?”百里郯停下脚步,悲凉感叹。
蒋氏苦笑一声,“或许是因为,我和百里家都不得不仰仗谢家鼻息吧。”想要仰仗谢家的提携庇护,那么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舒夫人不是那么好见的,她身边护卫的人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想来谢家也是没办法,才选择牺牲她这颗棋子的吧。
“你去谢家赴宴,或许还没听说,白英华来易阳城了。”
百里郯目光幽幽。
蒋氏:“哦?也难怪,舒夫人如此得宠,白英华坐不住也实属正常。只是不知道这次她能否打动燕北王,让她在王府后院有个立足之地。”
“她死了。”
“啊?”蒋氏不由得瞪大眼睛,“怎么死的?”
“被舒夫人亲手所杀。”百里郯重新落座,“听说王爷已经命人将尸体给白家送去了。说是白英华以下犯上,冒犯了舒夫人,实乃罪有应得。还命白家人上奏疏请罪呢。”
蒋氏简直难以置信,世上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对待世家?
白英华可是世家嫡女啊!这才一来易阳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舒夫人杀了,王爷非但不怪罪,不隐瞒,反而还大张旗鼓的让白家人请罪?
这简直是杀了人还要诛心,最后还把人家的脸皮拔下来,把脊梁骨碾碎
这,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难道姜泯就不怕彻底激怒世家,然后世家们全都站到太子那边去吗?
蒋家同样也是世家,虽然如今并不怎么显赫,但她自小到大也是知道的,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世家的地位牢不可破,无论谁做皇帝,都需要拉拢世家,没有世家的支持,谁帮皇帝治理天下?没有世家的拥护,又如何坐稳皇位?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世家的性命和脸面会被人这样轻贱。
她先是惊,而后是怒,最后却又变成了怕。
“舒夫人对白英华都说杀就杀,更何况我?我要是去要挟她,那岂不是岂不是有去无回?”蒋氏说着,落下惊惧的眼泪。
百里郯:“夫人莫怕,到时候你只管在舒夫人面前哭,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谢家头上就好。”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沉吟,“只要舒氏心系二子,她必然中计,但凡她动手,她或者姜泯,总要死一个,是谁都好最好能一起死了。”
现在所有的世家都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而这份危机正是由舒夫人和燕北王这两个人一起带来的。
蒋氏看着自顾自沉思的丈夫,只觉得无比心寒。她就要为了百里家去送死了,可是他却如此冷静淡定。果然,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平日里在家中摆谱,尽显一家之主的威仪,可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他又心安理得的躲在女人身后了。
蒋氏心中冷笑,只觉得恐慌惊惧都少了几分。若这次她侥幸不死,以后一定要更多为自己打算。至于百里郯,呵呵
夜雨下了一夜,姜泯就烧了一夜。他伤得太重,喝过药之后,就一直趴着昏睡。
长生给他背上上药的时候,都忍不住心疼的掉眼泪。
舒晴月从始至终就在旁边看着,没有心疼,没有过问,也没有离开。
一直到了天明时分,她才回去休息。
等姜泯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光已然大亮。
“什么时辰了?”
他开口问道,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
“回禀王爷,已经快午时了。”婢女在旁边答道。
长生听到动静,赶忙快步走了进来,“王爷,您可算是醒了。一个时辰前,百里家的宗妇蒋氏前来拜访舒夫人,两人密谈之后,夫人就让人把蒋氏绑了,而后带了一千亲卫和蒋氏一起去了城外!”
自从把望舒城给了舒晴月之后,姜泯就拨了三千亲卫给她。平日里她会带着这些亲卫去狩猎,去练兵。
她赏罚分明,御下有方,这些亲卫在她身边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自然对她这个主人也是唯命是从。
她带着一千亲卫和蒋氏出城了?她要去做什么?
“备马!”他哑声吩咐,竟是不顾后背的伤势,挣扎起身。
长生拼命想要阻拦,可是姜泯却一意孤行,他又带了两千亲卫追出城去。
这一路上,姜泯的脑子昏昏沉沉。但他强忍伤势,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舒晴月应该不是要逃走,如果她要逃,不会带上他给的亲卫,更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派去探听消息的斥候纵马赶到姜泯的马边,大声禀报:“回禀王爷,属下已探明,蒋氏受谢家所托,挟持夫人二子,意图谋害王爷。如今蒋氏倒戈,夫人已从蒋氏口中得知二子下落,正前去一探究竟。”
原来如此。
姜泯心中稍定,随后一挥马鞭,用更快的速度向前赶去。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怎么将谢家的人千刀万剐,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等他终于赶上舒晴月之后,会看到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停靠着一艘渔船,两个被捆绑住的小小的孩子被推上船头。
那两个孩子不停哭喊,喊着父亲,喊着母亲,一声声哭的人心碎。
换做寻常母亲想必早就肝肠寸断,泣不成声了。
可舒晴月在做什么?
她一身利落的玄色骑装,乌发高束,眉目冰寒如箭。
而她此刻也确实正在拉弓搭箭——瞄准船上的两个孩子!
若不是被泪光浸红的眼底和微微颤抖的唇珠,几乎所有人都要以为这两个根本不是她的孩子,所以她才能这样狠得下心。
但正是因为她这两处微妙的情绪表情,才让所有人都相信了,那就是她的孩子,她,要杀自己的孩子。
嗖——
冰寒的箭矢射了出去,可是却不是原本瞄准的方向,因为她的肩被一只无头的箭撞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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