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爱情和事业
（一）
三十三重天，太上老君兜率宫。
嫦娥轻点老君的八卦炉，被炉内火焰灼了一下，看着被灼伤了指尖，暗暗称奇，这六丁神火果真不凡。
“嫦娥仙子。”太上老君自室内走出，招呼一声嫦娥。
嫦娥一见太上老君，露出笑颜，万福道，“老君。”
两人相对而坐，早有小童沏好茶水放于桌上。
老君饮了一杯，嫦娥只拿起略碰了碰唇就放下了。
嫦娥也不同太上老君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老君，嫦娥近日，身体有些不适，想请老君开一味药。”
说着将自己手臂递过去，示意太上老君搭个脉。
老君一捋胡须，搭上嫦娥手腕，转而惊讶看向嫦娥，一激动胡子一抖险些薅下来一嘬。
嫦娥面色不改，浅笑道：“老君可有法子？”
“这…”，太上老君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没事从不到我这来，有事都来我这。”
“是嫦娥的不是，扰了老君的清静。”
太上老君摆摆手，“老道不怕被扰了清静，就怕你们这些孩子，自己闯完祸再来找老道喊救命。”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操心操力，费时费力。
嫦娥笑了笑，“老君辛苦了。老君一直是我们的后盾。”
太上老君感慨这些孩子为什么都把他当成万能的，却也不能不管他们，只得问道，“嫦娥仙子打算用什么药？”
嫦娥迟疑了一下，道，“都说病去如抽丝，嫦娥怕一时治不得这个病，还是……还是开些能缓解症状的药吧。”
老君提议，“不如开一副药到病除的方子，一劳永逸。”
嫦娥闻言眼睫一动，垂了下去，过了半响，她温言道，“老君思虑周全，只是，还是开些缓解症状的药吧。”
老君捋捋胡须，叹了口气，终是答应了嫦娥的请求，他将丹药和需煎服的药一起交给嫦娥。
又嘱咐道，“是药三分毒，老道观你脉象，已喝过一段时间的了，这药，不能多喝，多饮伤身。”
嫦娥点了点头，说：“老君说的是，嫦娥记下了。”
太上老君无奈，记下了不听话有什么用啊！
（二）
华山水牢。
杨戬刷脸进门的时候，杨婵正坐在圆台上，一针一线给小沉香缝衣服，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杨戬，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了。
杨戬见自己妹妹如此作态，问道，“三妹，你不想知道刘彦昌和沉香现在的近况吗？”
杨婵不理会他。
杨戬又说：“沉香很思念你，我去看他，他每次都和我说，他很想你，想看看你。”
杨婵还是不理会他。
杨戬看杨婵没什么反应，接着说，“刘彦昌是个凡人，他虽能养大沉香，可孩子怎么能失去母亲呢，没有你的陪伴，他怎么接受更好的教育？”又叹道，“他毕竟是我们杨家的骨血。”
杨婵无奈，终于抬眼看他二哥，“二哥，你把我关在这，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死心吗？又何必说这些，牵动我的心绪。”
杨戬心痛道，“二哥把你狠心压在华山，不是让你如此消沉的。”
他指的是每次他来，杨婵都在做衣服这件事。
“二哥，那我看书行吗？”杨婵说，“你下次来看我，给我带几本书。”
杨婵无语望水牢顶，为什么被关的是她，他二哥反而比她还伤愁。
杨戬被噎了一下，“三妹，你要是想出去，二哥可以随时放你出去。”
“二哥，我在修行。我在感受这份，骨肉分离的痛苦，感受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意。”杨婵劝杨戬，“二哥，神仙杜绝不了七情六欲，我不能让欲所控制，当欲压倒了爱，造福三界，便成了空谈。”
“何况，二哥，你现在是司法天神，如果自己的妹妹犯了天条却没有得到处罚，如何服众？”
“天廷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杨戬斩钉截铁，谁敢随意“污蔑”司法天神的妹妹。
“嫦娥姐姐和听心知道这件事，我成亲的时候，她们来喝过喜酒。”而且嫦娥每年都会帮她把给沉香做的衣服送过去，只是今年，她们没联系上。
“嫦娥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嫦娥和敖听心的为人，她很放心，“二哥，我不怕她们说出去，我只怕天廷不知道这件事。”
杨戬疑惑，不明白妹妹这是什么章程？
杨婵左右查看，防止有人偷听。
杨戬和杨婵千年兄妹，她一动杨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遂直接开了屏障，将两人笼罩在里面，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人可以放心说。
杨婵道：“二哥，我那些年，深感天规的不近人情。后来，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当年女娲娘娘已料到，现有的天规，已经不适合如今的三界，所以，制定了一套新天条。”
杨戬正色起来。
“宝莲灯，是女娲娘娘的神灯，你上天做司法天神的那段时间，我想，也许宝莲灯和新天条之间，会有一定的感应。所以，我外出游历。”
杨戬想起那时候，当时他还自责，忽略了妹妹，才致使她深感寂寞，和凡人成亲。
“我寻了很久，可有一天我发现，新天条一直在我身边，就在这华山。”
“只可惜时机未到，新天条不出。”杨婵很遗憾，深感修改天条之路艰难。
“时机？”杨戬闻言，暗自沉思。
杨婵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山石，悠悠的开口，“二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它就在上面。”
杨戬顺着杨婵的目光往上看，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有什么比“劈山救母”，更能感动人心，彰显旧天条是错的呢？
杨戬还有一件事问她，“这和你与一个凡人成亲有什么关系？”杨戬面对要改天换地的妹妹，可以理解。但任谁一下界发现妹妹背着自己和一个男人成亲生子，并且这个男人平平无奇，都会被气死。
杨戬到现在都没宰了刘彦昌，真是好气性。
杨婵解释道，“二哥，我发现，我和刘彦昌，是有夫妻之缘的。且，我有种预感，他会是促使新天条出世的人之一，既然如此，为何不顺势而为？就算出不了新天条，也能体验人间情爱，学到男女之情。左右也不亏啊！”
杨戬：“………”
“二哥，你对彦昌误解太大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杨婵说着露出笑颜，一副回忆甜蜜时光的模样。
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二哥，你别怪嫦娥姐姐和听心，是我让她们先不要告诉你。我担心，你会阻止我和刘彦昌成亲，原本想着，晚一些和你说的。”
没想到杨戬一来将撞见她和刘彦昌连孩子都生了。
“对了，我这次，没有和嫦娥联系上，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杨戬一愣，沉声道，“她最近身体不好。”
“要不要紧？”
杨戬摇头，“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杨婵无奈笑笑，他二哥，真是一遇到嫦娥仙子的事，就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想了想，杨婵道，“二哥，以后，也不必让嫦娥姐姐与我有什么联系了，我担心……”
杨戬点头，“你放心，二哥会安排的。”
杨婵愧疚道，“二哥，很抱歉，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当了坏人。”
“三妹，我是你二哥，你是我妹妹，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必说这些。”
（三）
杨戬出了华山，心中一边思索着杨婵所言，一边向着广寒宫驾云而去。
此时广寒宫中，玉兔将煎好的药放在桌上。
玉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姐姐，这药，不能再喝了。”
嫦娥去拿药碗的手顿了一下，“你放心，我有分寸。”她面色沉静，端起药碗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玉兔看嫦娥现在这个样子，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操着老母亲的心，“姐姐如果真的有分寸，就不该和杨戬纠缠这么深。”
甚至，还为他怀有身孕。
如今为了防止被人看出异常，每日吃这些克制身体孕期本能的种种反应药物。
那药的副作用太大，为了不伤到孩子，嫦娥的法力因此受到严重削减，再这样下去，透支的就是嫦娥的身体。
束手束脚，可谓百害而无一利。
玉兔道，“真君现在都没什么表态，是怕别人知道，保不住他的乌纱帽？”
嫦娥不以为然，道，“他不是说会想办法嘛。”
“姐姐，你现在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男人的话，信不得。”
玉兔现在对杨戬充满了偏见。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有，他的苦衷。”
“我不管他是否真的有什么苦衷，他现在让你困于囹圄，左右为难。”玉兔蹲在嫦娥身边，劝道，“姐姐，这些年来，你为他付出了多少？做了多少？甚至你都不像你了。你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杨戬已经不是当年的杨戬，人是会变的。他现在，更爱权力。为了保住他司法天神的位子，他连亲妹妹都能压在华山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也许当年，他真的对姐姐真心实意，可是今时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又能对姐姐还有几分真心呢？”
“他不值得姐姐为他牺牲这么多。他怕你知道将三圣母压在华山下，可以变成三圣母的样子来骗你。姐姐怎么知道，他不是对你假意奉承，不是想借你在天廷的地位为他自己铺路？不是想借你的人脉做的更稳？这些年，姐姐表面与他针锋相对，背地里我们的人给他执法提供了多少便利？！姐姐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
“玉兔，不要再说了。”
玉兔深吸一口气，“好，姐姐不想听，玉兔就不说了。”
嫦娥温言道，“我想休息一会。玉兔，姐姐有分寸的。”
玉兔无奈，纵使心中有再多愤慨，看嫦娥的样子，也不忍心说了。
只得顺她心意，让她自己静一静。
不想一出门，差点撞上守在门外的杨戬，玉兔不知他在外面听到了多少。
杨戬面色冷硬，欲言又止。
玉兔丝毫没有背后说人被抓包的尴尬，冷声道，“真君若是问姐姐的情况，托真君的福，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只求真君做些人事儿，姐姐也能少生些气。”
“玉兔，殿前那两株月桂，近日不曾浇过水了，你去看看吧。”屋中传来嫦娥的声音，玉兔抿了抿嘴，绕过杨戬走了。
待玉兔走了，屋内没有动静，杨戬靠在外面的门上，柔声道，“你今日天廷凡间两边跑，也累了，休息一下，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唤我。”
杨戬站在屋外，嫦娥坐在屋内。
她躺着床榻上想休憩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
玉兔有一句话说的对，她现在都有些不像自己了。如果她有理智，就应该知道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她的情绪被杨戬所牵动，因他的行为而产生欢喜，愤怒，悲伤。
这太危险了。
嫦娥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如此毫无理智，感情压倒了理性，让她失去原有的判断。
她好似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任自己沉沦在爱恋中，另一个在冷眼旁观，时不时还会点评几句。
嫦娥望着门外杨戬的影子，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愉悦的情绪中，内心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安心，渐渐陷入沉睡。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杨戬已经倚在自己的床头前闭目养神，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就像千年以前，他守在因使用法力过度而虚弱的自己的床前，握着她的手一样。
嫦娥一动，杨戬就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扶我起来坐一会。”嫦娥轻声说道。
杨戬上前扶起她倚在床头，转眼看向桌上没收起的药碗，里面还残留着黑褐色的药汁。
“这药你不能再喝了。”杨戬不看嫦娥，低头沉声道，态度已是不容置疑。
杨戬半跪在嫦娥身边，拉起她的手，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这孩子我们不要了。”
嫦娥静静的看着他，杨戬仰起头认真道，“这孩子我们不要了。”
嫦娥感觉杨戬握住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心里在挣扎，难过，却又选择作出现在最正确的决定。
嫦娥抽出自己的手，向后一仰，手臂支在靠枕上，似笑非笑的说，“我现在情绪不稳定，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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