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寻找记忆
“虽是忘了，但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嫦娥态度很是友善。
当然，她对于不太在意的人，表面也都是友善的，至于那个人在没在她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杨戬含笑点头，“这是自然。”接着他看着嫦娥的眼睛，郑重的说道，“在下灌江口杨戬。”
嫦娥愣了一下，她被杨戬这态度和回应搞得疑惑更深，心里又对他添了几分好奇。暗自猜度着两人以前的关系。“广寒宫嫦娥。”
杨戬低头笑了笑，“这便算是相识了。”
嫦娥美眸流转，“真君就当是久别重逢吧。”
“那杨戬与仙子，也算一见如故了。”
他可真会顺杆子往上爬呀。
嫦娥却不打算同他继续说这些引人遐想的话。
转而问道两人之前的关系如何，有过哪些交集，以防她突然忘了杨戬，有什么重要事情耽误了。
于是杨戬就跟嫦娥讲了些往事，他们是千年前相识，当时她来凡间传旨，两人第一次见面。
“传什么旨？”嫦娥提出疑问。
“我因制服了三首蛟，仙子来传陛下的圣旨，赦免杨戬兄妹。”
嫦娥点头，示意杨戬接着说。
后来十日争逐，金乌烧断了天闸，放出了弱水，弱水下界，嫦娥和当年还没有被贬下凡的天蓬元帅带着天兵天将和他们共同治理弱水，有同袍之谊。
杨戬说完这段，停了下来，示意嫦娥有什么要问的吗？
嫦娥支着下巴，看着杨戬，幽幽的开口道，“看来嫦娥与真君，关系还是不错的。”
杨戬避开嫦娥的目光，“当时是不错的。”
“哦？看来还有一段嫦娥不知道的故事。”
杨戬接着说，后来他上天做司法天神，与嫦娥因政见不和，关系逐渐恶化。
嫦娥看杨戬三言两语交代完二人的过往交集，提出质疑，“我怎么听说，你是因为杀了我的人？我们才彼此不睦的？”
杨戬闻言，摇扇子的手都慢了半拍，“杨戬也是奉命行事。”
“都是天廷朝臣，嫦娥能明白真君的苦衷。”
这话一出，杨戬反而不知接什么了，嫦娥这般“善解人意”，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她真真切切的不曾怪过他。
嫦娥却暗自思量，难道自己当时真的是因为阿九的事怪他，因此无法忍受和他在天廷共事才选择忘记他？
没错，这是嫦娥回天廷述职时王母娘娘告诉她的。并且王母对她的举动表示了高度赞赏，说这样公事私事才不会混为一谈。
嫦娥对这个说法不是没有疑问，但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摆脱七情六欲，她纵然当时理智清醒，能理解杨戬的苦衷，可难免不会心生怨尤。
现在想想，这个理由简直就是在瞎扯淡。而王母娘娘也知道嫦娥会知道她在瞎扯淡，但她还是扯了。
图什么呢？
嫦娥打量着杨戬，知道他是不会透露太多消息给她了。
既然如此，不如从其他人身上下手。
打定主意，嫦娥开口道，“真君，娘娘派我去趟苏州百花园通知百花仙子递交蟠桃会上用的花草清单，真君也要去华山一带办一桩案子吧？”
言下之意，我还有事，你怎么还不走？
杨戬像是没听懂一样，提议道，“不知杨戬能否可以和仙子一同前往？”他不放心她。
嫦娥轻笑一声，“真君也有事寻百花仙子？”
“不。”杨戬赶紧否认，就怕现在的嫦娥误会他和百花仙子有什么。
“我是因为……”我是因为你去想陪你一起去，但这话说出来不合适。杨戬一时编不出什么借口，有点急。
事实上在嫦娥看来，他这急忙否认才显得更可疑。
嫦娥觉得杨戬呆头呆脑的样子有些好笑，可转而又想到了被关押的三圣母。
心里叹了口气，拯救了想借口但没想出来的杨戬。
“真君若是没什么急事寻百花仙子，还是先去一趟华山吧。蟠桃宴会马上就要开了，三圣母若是不能上天参加盛会，真君是想好了如何向陛下和娘娘交代？”
杨戬经嫦娥一提醒，想起了那条关于新天条出世的计策。
他纵有万般的话想对嫦娥说，今后也是万万不能说了。
“仙子说的是，是得先告诉三妹，让她上天筹备蟠桃会。”
杨戬同嫦娥告辞前往华山，嫦娥待杨戬走了，指尖无意识点点桌子，这个杨戬，不老实啊。说话说半句藏半句的。
倒是他提到的那件十日升空的事，让嫦娥想起了一个人，不知他现在还活着没有。
嫦娥不再多思，也下界去苏州。
到了苏州百花园，百花仙子见了她，很是惊奇嫦娥办差回来了。
“娘娘派你去西天，我是没想到的，毕竟几百年前……”几百年前还出了西天围剿阿九的事，百花瞅着嫦娥，“更没想到的是，你竟也愿意去？”
“我也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已成定局，多思无意。”
“这才是你，要我说呀，你和二郎神，斗鸡眼似的斗了这么多年，如今也得歇歇了。去了一趟西天，想明白了？”
？？说着西天呢扯什么二郎神？
“我和他，在你们眼里，真就如此势如水火？”嫦娥仿佛不经意间随口一问。
百花噗呲一下就笑了，一点都不注重她百花魁首的身份。
调笑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势如水火，我哪敢随便猜啊？”
别的神仙只当他们关系不好，只百花仙子与嫦娥也算交好，看过杨戬和嫦娥的相处，女孩子家心细。她倒觉得嫦娥和杨戬关系有些暧昧不清，说不清道不明的。
可也不敢断言二人到底是有情无情。
若说有情，却闹得三界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他们二人反目成仇。可若说无情，也没见两人谁真的伤到一星半点。
不好说呀！
“百花，嫦娥原当你是个知心姐妹，不想你在此事上还取笑于我。”转过身佯装恼了。
百花一看，少不得要哄上两句。笑说道，“我这不是不好说嘛，你别气。你说说你们两个，这些年闹得满三界都知道你们不和了，我就是有其他看法，也被你们这日日斗法给斗没了。”
百花见四下无人，又是自己的百花园，小心的问嫦娥，“那个杨戬，是不是喜欢你？”
“百花，慎言。”
百花这个推测，嫦娥也想过，可又觉得荒缪，杨戬身为天界的司法天神，自己竟管不住自己？
百花也知这话随意说不得，“你别对他动心就好。”
嫦娥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还需要证实。
既然已经通知了百花王母娘娘交代给她的任务，嫦娥也就告辞了。
嫦娥出了苏州百花园，遇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陵瑶和时星臣。
二人游玩至此，没想到能巧遇嫦娥。说起来，他们也有八百多年没见过了。
自从阿九那事出了以后，以防引火烧身，陵瑶明面上不再和天廷的人有任何联络。
至于私下里如何，那就不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了，毕竟陵瑶虽一向以明哲保身为先，但骨子里还是有点疯的。
如今能在苏州遇到嫦娥，还真是巧了。
三人走在路上，任谁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存在。
陵瑶见嫦娥身边没跟着杨戬，调侃道，“怎么，今日身边没跟着护花使者？”
嫦娥故意露出假装不在意的神情，来探陵瑶的口风，“什么护花使者？”
“吵架了？”
嫦娥不说话。
陵瑶以为猜中了，“我还以为你们就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真闹起来了？”
“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同他做样子，为何要同他闹？”
陵瑶当嫦娥心里有气。“当年他护着你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那些追你的狂蜂浪蝶，平日里能离你三米近吗？眼睛往你这边看一眼都要被请喝茶。”
“这事，我倒真没注意过。”嫦娥表示很惊奇，一副第一次知道的样子。
陵瑶给她提示，继续说，“咱们一起开客栈那会，到处是法力高强的妖魔，哪个不是神通广大，有贼心没贼胆的请去切磋，有贼心有贼胆的早就被他打成红烧肉了。”
“你们赠医施药，今日说缺什么药材了，他二话不说就去找。自己于商周战场和客栈两头奔波，又怕被敌人发现，小心隐藏踪迹。受伤了也不说。完了他还不让我们告诉你。”
“那你怎么还和我说？”
“咱们什么关系啊！这事我肯定站你啊！以前同一个阵营，帮他就帮了，现在你们真要闹掰了，既然避不开，我总得选一边吧。何况他还欠我们三年的账没还呢！”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你藏头露尾的说了这么多，到底在说谁呢？”
陵瑶以为嫦娥还在嘴硬，“还能是谁，杨戬呗！”
“仙子，我以前还真以为他对你情根深种，你对他爱搭不理呢。合着你自己对人家是有情而不自知啊，要不然你因为他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阿九那事吧，就是那小丫头自己作死，她可没她外表看起来单纯无害，秘密多着呢。”
此时三人已坐上茶楼二层，临窗而坐，说了这么多，陵瑶有些口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刚一入口，就差点被嫦娥下一句话当场呛死。
嫦娥沉默片刻，“抱歉，你说的这些，确实记不清了，我失忆了。”
“……”
在一旁一直没插进话的时星臣关切道，“仙子忘了多少？”
“就忘了他一个。”
陵瑶不开心，“合着刚刚仙子是在套我话呢。”
“我若是先告诉你了，谁知道你又站在哪一边呢？”
得，他还是闭嘴吧，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
“怎么突然失忆了？”时星臣疑惑，按理说嫦娥周围的保护一向严密，谁敢对她动手。
“我去西天办差，顺便又往西走了走，去了趟埃及，那边催眠术法不错，就试了试。”
陵瑶道：“所以就拿杨戬试了？”
时星臣叹息道，“仙子这么做，想来也有自己的理由。你把他忘了，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只是不记得一个人，又不是什么都不记得。我现在倒是好奇，我和他以前，是什么关系？”
时星臣道：“不管是什么关系，既然当初选择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仙子何等聪慧，难道还猜不到吗？”
“猜到了，所以才惊奇。”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动情，还是对一个天廷执法的司法天神动情。
嫦娥忽而感觉一道视线在注视她，顺着感应向窗外看去，见茶楼下站着位白衣翩翩公子，墨扇在手，气度不凡。
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嫦娥看。
正是那位说去华山办案的二郎显圣真君，杨戬。
陵瑶和时星臣此时也注意到杨戬的存在了。
陵瑶目光在杨戬和嫦娥之间转了转，“我说什么来着，这才和仙子距离三米之内多长时间啊，这位就找来了。”
他拉拉时星臣，“咱们走吧。”
嫦娥回头问道，“你们怕他？”
二郎神就是个活阎王，满三界谁不怕他？也只有嫦娥是个例外。
但这话陵瑶会说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怕，是不想成为你们吵架的牺牲品。”
说完向楼下的杨戬点头示意，二人离开了茶楼。
陵瑶真是嫦娥见过最识时务的妖了。
杨戬飞身上了茶楼，非常自觉的坐在嫦娥对面。
嫦娥刚对二人关系有了猜测，心里想试探一番。
她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向她“兴师问罪”的杨戬道，“我饿了。”
杨戬怔了一下，他虽面色冷峻，却放柔的语气，“仙子想吃什么？”
嫦娥看向窗外一个买糖葫芦的小贩，杨戬会意。
“等我。”然后杨戬就真的起身去给她买糖葫芦了。
嫦娥在茶楼上支着下巴看杨戬和那个小贩交涉，忍不住勾起嘴角。
等她自己察觉到她在看着杨戬出神时，杨戬已经拿着两串糖葫芦在楼下仰头看她。
嫦娥觉得稀奇，这个场景出现在杨戬身上，总有一种违和感。
就像是他看起来并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但偏偏做了。
天神染上了人间烟火。
杨戬上了楼，又坐回到她身边。
“仙子？”递了一串糖葫芦给她，又将另一串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多谢了。”嫦娥接过，看了看手中这裹了糖汁的酸果子，她以前也是喜欢的，只是现在看着没什么食欲，刚刚就是故意使唤杨戬罢了，没想到他真的听话的去了。
既然都买回来了，嫦娥打算给这位司法天神点面子。不想一入口，嫦娥便觉得一阵反胃。
时刻注意她的杨戬见她眉头轻皱，忙拿出手帕递在嫦娥唇边，柔声哄道，“吐出来。”又顺手从她手里拿过那串糖葫芦扔到碟中。
嫦娥诧异的看了杨戬一眼，听话的将果肉吐了出去。
杨戬又倒了杯茶凑在嫦娥唇边，“压一压。”
这回嫦娥偏过头去，他们离得太近了。伸手接过那杯茶，嫦娥抿了一口，觉得反胃感减轻了些。
杨戬眼中满是急切担忧，“仙子，你脸色不太好。我带你去休息一下吧。”
嫦娥点头，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想吐。
杨戬带嫦娥回了灌江口杨府。
杨府多年没有人回来了。杨戬上天做了司法天神，瑶姬外出游历不知踪迹，而杨婵，被他亲手压在华山十六年。
物是人非。
嫦娥见庭前种了好些茶树，长势喜人。
虽是许久不曾回来，杨府却出奇的干净整洁。
嫦娥不舒服的很，一入府就挣开杨戬扶着她的手，到一旁干呕，偏偏她还什么都吐不出，只一味的泛酸水。
难受的眼泪都出来了。
杨戬在她身边轻轻拍着背，一阵手足无措。
嫦娥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她也不想哭，这是生理反应，她控制不住。
转头看着眉毛皱的都要打结的杨戬，心中莫名升起委屈和怒气。
一巴掌推开杨戬，“你混蛋！”
杨戬见嫦娥哭的梨花带雨，委委屈屈，凑上去轻声细语哄着，“是是是，我混蛋，我真不是个东西。”
杨戬自己骂了自己一会，嫦娥终于摆摆手，“我困了，我要去睡会。”说着自己站起身凭着感觉拐进一间房。
躺着床上就睡着了。
杨戬认命的帮嫦娥脱下鞋袜，换身衣服，又盖上被子。
轻柔的整理了一下嫦娥的鬓发，此时才终于敢展露自己的爱意。
杨戬对于她忘了自己感到心痛，但他又觉得忘了也好，对她好。
他又想起嫦娥的异状，不知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杨戬拉起嫦娥的手，见手腕上空空如也，那只她戴了千年的镯子，如今已经不在她的腕间。
杨戬心中酸涩，他深吸一口气，不让过多的情绪影响自己，搭上嫦娥的脉搏，一惊。
他生怕自己诊错了，但那脉象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而且看今日嫦娥的反应，他也预料到了这个可能。
果然，嫦娥认定的事，就是任谁也拉不回来。
她说她要留下孩子，就真的想尽办法要留下。
所幸嫦娥的身体好了太多。
她的体内有一道源源不断的法力支撑，尽管微弱，但她的确身体好了太多，这股法力不仅没有和她平日里修习的功法相冲突，还在不断治愈她，增强她的法力。
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总的来说是一件好事。
能怎么办呢？杨戬除了更用心的护着，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了。
怕嫦娥醒来饿，杨戬转身去厨房了，在伺候嫦娥仙子这个小祖宗方面，杨戬略微有些心得。
待杨戬出去了，熟睡的嫦娥半睁开了眼睛，这个杨戬，有点意思啊。
接着抵不住疲倦和困意，嫦娥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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