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季茵？”
闻筠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季茵闻言立刻仰起头，水晶吊灯的碎光洒在她浅棕色的眸子中，瞬间将她的眼中覆上一层湿漉漉的光。
虽然闻筠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就和她今天遇见过的所有人一样，不过是书中三言两语带过的文字，是虚拟的不存在于世之人。
可是季茵扶着闻筠的手掌温热，柔软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像是小猫爪子上的肉垫，轻轻靠在她手上，半点不敢多用气力，温柔得让她心尖泛痒。
这样的人，在书中提及到她也不过是故事快走向圆满大结局时，季凌在拒绝闻筠时所说的一句话中：“我的妹妹季茵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死在了闻家，她当时还是你的妻子。可她吞完了一整瓶安眠药，你却对她不闻不问，阿筠，我看见你就会想起她，实在没有办法再接受你”
一句话，在拒绝了前期给予季凌无数助力的闻筠同时，也给季茵短暂的二十年人生画上休止符。
“有什么事情吗？”
见闻筠盯着自己的脸久久不出声，季茵以为是自己哪里又惹了闻筠不开心，下意识地垂下眼眸，低声问出这样一句话。
纸片人也会关心他人吗？闻筠不清楚。
余光瞥见桌上那一整瓶满当当的安眠药，又看了看桌上被她吃下一大半的蛋糕，有些尴尬的揉了揉头发。
“你生日？”
“嗯。”
“多少岁？”
身为法定伴侣不知道自己妻子多少岁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很离谱，季茵倒是看起来已经很习惯了，低垂着眉眼轻声回了一句。
“二十岁。”
闻筠闻言沉默了一会，在这个当口，季茵已经替她将伤口清理消毒完，随着绕着她的小臂裹上一层细软的纱布，动作又轻又细，看起来是经常做这些事的人。
可是从闻筠的角度看去，季茵不断颤动的睫毛却又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来。
“伤口处理好了，我再去将家里收拾一遍。”
“生日快乐。”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就在季茵将摆在桌上的药瓶挨个收入药品箱，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闻筠突然伸手拽住她，朝她轻声说上这么一句。
季茵还没来得及反应，闻筠已经站起身来，抬手抽走了季茵手中的药箱，随意扔在沙发上。
“当寿星还要收拾什么走，出去玩。”她拽着季茵就往外走，一直到玄关处，季茵提醒她换一双鞋，闻筠才停了下来。
打开鞋柜，闻筠一眼就看见摆在最里面那对深黑色泛着冷淡光泽的合金质感骑士防具，深墨色的眼眸瞬间一亮。
“车库在哪？”闻筠转过身，那双写满兴奋的脸一瞬间离季茵贴得极近，近到后者能看见她黑色的眸子中闪动的光芒。
“啊？在旁边”季茵伸手朝一旁弱弱地指了指。
十分钟后，季茵一身吊带碎花长裙，顶着白色头盔和防摔护膝，坐在了闻筠的车后座上。
季茵垂着头，双手搅着裙边布，手心里全是汗渍，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朝哪里摆放。
然而闻筠没有管她那么多，她弓着身子伏在车上，束身贴合的黑色长裙下摆被她撕开一条裂至大腿根处的豁口，修长洁白的腿露了出来，匀称的肌肉紧绷，她的身体勾勒成一道墨色的凌厉线条，直接握住离合发动挂档，一拧油门轰了出去。
“啊——！！”
下一秒，季茵的尖叫声划破当空，瞬息突来的颠簸失重感和耳畔骤似的紧促风声将她的心差点一下冲出喉间。
所有的犹豫顾虑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她本能地一把张开手臂牢牢地抱住闻筠的腰身，她整个人俯下身去胸口贴在闻筠的后背上，隔着布料相贴两人的肌肤温度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极速飙升。
纤瘦的躯体在极致的速度中不断地颤抖，半时恐惧半时激动，季茵甚至分不清脑子里轰隆鼓噪的是风声还是那因为剧烈跳动而让她几乎感知不到的心跳声。
“哦呼——！”
闻筠就在前方放肆地笑着，黑色头盔下海妖一般的眼睛笑成一道弯弧。
「在那一天，最爱我的家人们会陪伴在我的身侧，我会去游乐场玩耍，他们允许我变作幼稚的孩童，幸福的生日里，我会被爱意包裹。」
闻筠踩下刹车，拔出赛车钥匙，头盔被她摘下架在臂弯里，墨色的长发随意用橡皮筋扎了个半马尾。
她抬起头，巨大的游乐场背后，是赤霞蔓延烧成火红的天空。
管理人员刚核对完人员离场数据，冰冷的合金铁门紧紧闭合，ai门禁系统机械的播报声回荡在场内：
“今日游乐园已闭馆，请下次光顾。”
“今日游乐园已闭馆，请下次光顾。”
“今日……”
季茵还站在闻筠的车后座上，单脚点地支着斜倾的身体重心。
她仰首望着游乐园高大的合金门，其后巨型摩天轮的轮廓在斜阳的映衬下沉寂为一道昏黄暗影。
晚霞也在季茵的眼底洒下一片暖橙色的光，她常年苍白的脸颊现在红扑扑的，那疯狂出逃导致的激动还没从她的面上彻底消散。
季茵小鹿般的圆眼睁得极大，耳膜上还鼓噪着未平的心跳，唇角轻轻翘起。
好像只是这样望着，就能令她满足。
暮色黄昏里，季茵整个人身上都蒙着一层碎光，令她看起来亮晶晶的。
“季茵！”
闻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季茵转头看过去，闻筠正跟门口边卖气球玩具的老人扫码付款，随即她从那堆玩具中挑出一个巨大毛绒泰迪熊来。
足足有九十公分长的玩具熊被她轻巧夹在臂弯处，闻筠一手提着头盔，一手挎着玩具，背对着落日光，朝着季茵走来。
“拿好。”
闻筠走到季茵跟前，不由分说将玩具熊塞了季茵满怀。女士抱着玩具熊，琥珀般的眼睛一眨，像是陷入了莫大的惊愕之中，没能回过神来。
倒是闻筠又重新插好了钥匙跨上车，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敲了敲车把手，回头朝季茵问道：“还想去哪玩？”
季茵低着头，环抱着玩具熊的纤细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她浅色的唇紧绷着，内心有一个想法呼啸成形，却始终缺少坦然说出口的勇气。
这样僵持了一小会，余光里闻筠不断地抬头看逐渐暗沉的天色，头盔下秀丽的眉眼深锁，黑眸中透出几分烦躁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茵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她偷偷掀起眼观察着闻筠的脸色，双唇颤动小声嗫喏。
“海边”
“哈？你说什么？”
“我想去海边！”
女士清丽的声线犹带颤抖，却像是忽然之间迸发出极大的勇气般朝着闻筠大声喊了出来。
闻筠这才重新绽放出笑容来，别住车头朝着季茵拍拍后座：“上车。”
晚来的风将载满星辉的夜幕拉下，赛车驰动的声音在半岛间的山道间响起。
季茵双腿夹拢，紧紧抱着身前的闻筠，玩具小熊被横着搁放在她和闻筠之中，小熊脖子上宝蓝色的丝绸领带被风拉出了好长一节。
季茵的头就埋在闻筠的后背上，鼻尖偶尔捕捉到逸散于空中的眼前这个alpha专属的墨水香气。
等赛车停在沙滩上的时候，正是明月当空。
季茵一下车就抛开闻筠，光着脚熟练地走到背靠着嶙峋断崖的一弯浅滩处，从前总能准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翠绿色玻璃漂流瓶如今却没有再现。
她有些失落地回想起自己半年前抛出的信件，在里面她对y小姐做出了最后的道别，对方不再回信也是意料之中。
一时间，这横生刺激的生日也变得百无聊赖起来，季茵原地坐下，闻筠也走了过来，坐在了她旁边。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城市上空响起的巡航器响起，开始准时播报社会新闻。
眼下社会上正在进行着激烈的ao平权运动，随着omega集体频繁组织各类社会示威活动，反抗越发激烈，上层也采取了相应的管控手段。
伴随着社会上针对omega群体的几起极端恶意侵害事件发生，城市管理局开始呼吁omega们在夜晚超过九点之后不要单独出门，以免受到伤害。
季茵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晚上的大海了，在她小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没有这么先进，甚至更早之前，在她还不曾分化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在夜里跑出来看海，季家父母忙着创业，姐姐忙着辗转于各类鲜花舞台之中，没人搭理她。
那时候的她经常一个人坐在海滩上，看着不远处纵情欢歌的人群，幻想着大海的另一头，有一个相同的季茵，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季茵。”
坐在她身边的闻筠忽然轻声喊起了她的名字，黑色的发丝在海风的吹拂下轻扬，闻筠声调低下去时，嗓音会带上天然几分暗哑。
“人的一生很短暂，在替他人考虑之前，要先多想想自己的幸福。二十岁的年华很美好，季小姐，你应该尝试换一种眼光看待世界。”
去追寻鲜花，海风，和温暖，像那个童话般完美的女孩一样在日光下畅快欢笑。
“谢谢你，闻筠。”这是一整天下来，季茵第一次喊出闻筠的名字来。
她的睫毛依旧垂得低低的，眸子向下看，但是唇角却勾起一弯浅浅的弧度。
“还有一件事，我之前比较忙可能对你比较疏忽，今天突然意识到了想跟你道个歉，正好趁着你生日，祝你生日快”
乐字还顿在舌尖，闻筠转过身，双手正扶着季茵单薄的双肩，眼神在季茵逐渐潮红的面色下变得诧异起来。
“唔”她眸子像渗了水般迷离，不止脸上，肩头颈上耳尖都覆上一层薄粉来。
空气中飘来一阵甜腻的橘子清香，闻筠体内喧闹起熟悉的躁动感，她咽了口唾沫，手像是被磁石吸附住般，难从面前omega皮肤滑腻又柔软的肩上挪开。
闻筠下意识地摩挲指尖，那细痒的触感过电一般传过纤细的躯体，引得季茵长睫轻颤。
她发情了，比较糟糕的事情是，准备在今天自杀的她，没有带任何抑制剂在身上。
omega清甜的信息素飘出很远，季茵还未曾被标记过，此刻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格外浓郁，远处三两个克制力稍差的alpha已经围了过来。
“小姑娘，一起玩玩？”乍然探出的一只手搭到了季茵的肩上。
下一刻这只手的主人眼前一白，大脑像是从神经内部被人劈裂开来，引出锥心的痛楚。
“滚。”
在空中爆炸开来的墨水香味甚至盖过了无处不在的腥咸海风，他只来得及看见小omega被人用一种极端占有的姿态按住后脑扣进怀中，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被海水浸湿的黑发，在星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深黑又空洞，暗处的深怒仿佛能卷噬一切，却又泛出无端的冷冽，对入侵者发出无声警告。
那人对上了闻筠兽一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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