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BLACKMASK9
夜色越来越沉，连星星都隐匿行踪。哥谭港附近没有高耸结实的大楼，故而远方鼓来的阵阵寒风毫无阻碍地涌入此方，寒意像冰冷尖锐的刷子一般刷过所有人的心头。
在他们神经紧绷到最高点时，小队成员忽然听到后方「扑通」一声响动。
「谁？！」
灰熊端起枪反应迅捷地转身看去，刚才失踪的疤脸男从天而降，重重摔落在地。
只见他浑身护甲像被巨力强行掰扯过一般稀碎零落，金属毛刺根根挺立，张牙舞爪地倒扣刺入他的肌肉里，血珠因循重力顺着身体颗颗滚落；他的四肢以一种非人的角度翻转扭曲着，脸上更是有一道渗人的伤口从右眉骨一直延伸到耳垂，割裂了他的五官，活像只损坏严重的破布娃娃。
而袭击者，仍不见踪影。
众人不寒而栗，逐渐抑制不住内心加速蒸腾的恐慌。
……
洛伊丝挂在高处遥遥睨视着这些逐渐失去冷静的雇佣兵，感受着从他们身上传来的恐惧。
还不够。
这些人作为专业战士，面对未知的黑暗时，心理承受力比常人高出太多，如果只是这样便结束，那实在有点太浪费了。
她神情一肃，松开紧抓支架的手对着吊塔的钢筋铁骨一个弹踢，借力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弧而后直直俯冲向他们。
头顶上锐利的破风声让惊惧的灰熊等人不禁抬起头，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向着己方冲来，细细看去他的整张脸都隐藏在黑色宽檐的兜帽之下，隐隐露出怪异的灰白色绷带。
还没等灰熊说什么，众人便迫不及待地举起枪向袭击者疯狂射击了起来——他们找他很久了，仿佛此刻不倾尽子弹便无法宣泄自己对于自身恐惧而产生的暴怒。
这个卑鄙的偷袭者，胆敢一个人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全副武装的他们的面前！阴暗里的虫子只配在角落缝隙里挣扎求生！
这一秒，时间仿佛静止，无数的子弹像逆向的大雨向天空倾潵而去。洛伊丝瞳孔骤缩，子弹组成的轨道如细线迷阵，封锁住了她的所有路径。
下一刻，她双臂紧贴身躯，以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在子弹轨道中穿梭翻身，在众人眼花缭乱中极速闪避开了致命的危险，除了有几颗她没有刻意关注的子弹穿透大衣射入了她的身体中，发出一种骨肉撞击的闷响。
打中了！
只是灰熊还来不及高兴，却见偷袭者似乎毫无受伤的迹象，一个半跪手撑地面稳稳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似乎很慢，慢到仿佛时间暂停。
但灰熊等人看到了一道加速的流光，破碎的风衣如一张弥天大网掠过他们的眼睛，拂过他们的心头，让他们陷入了眩晕的迷梦中，不知今夕。
只在一个刹那，时光回流，半数队员皆尽倒地。
「…什…么？」剩下的人顿时失去了言语能力。
他们看着这个向他们走来毫发无损的黑衣人，仿佛是看向不死不灭的恶魔，亡魂皆冒。
恶魔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的心弦上，让他们止不住地由内而外颤抖起来。
突然，他又消失在了灰熊等人的视线里。
「…不！！沙狐！！」
洛伊丝如同鬼魅一般从队伍侦查员的背后闪现，侦查员一个激灵，以此生最快地反应速度向前一个躬身躲过了洛伊丝的随手一击。急忙间他从自己腰间扯下一枚微型粘性炸弹，转身向她的方向丢去。
「滋……」
原地一阵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匆忙间，侦查员丢错了东西，误把强力□□当作炸弹。
顿时所有人失去了视野，除了洛伊丝。
「他妈的你在做什么！沙狐！你要害死你老子吗？！」灰熊见此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然而他的队友不会再回应他的愤怒，洛伊丝不会让她的猎物逃脱第二次。
她穿过烟雾毫无组毫无阻碍地制住了那个傻瓜侦查员，拿着枪抵住他的下颚，并摘下了他的耳麦，并在他的耳边轻轻低语。
「晚上好各位。我是死狩……愿恐惧与你们同在……」
频道中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嘶哑的嗓音仿佛粉笔在黑板上刮出的滋啦声，让人止不住地泛起鸡皮疙瘩。
随后侦察员难以名状的痛苦惨叫从耳麦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摧毁着众人岌岌可危的心防。
灰熊心如死灰，黑暗原本是这些雇佣兵的保护伞，此时却成了他们最深沉的噩梦。一个在黑暗中攻势毫无滞涩的袭击者，下一秒可能会出现在身边扭曲他们的躯体，敲碎他们的脑壳。
「老大，我们撤吧……」胆小的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斗志，他们无法想象和一个打不死的怪物战斗。
「闭嘴吧，科尔！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吗？！」灰熊强忍住心底的强烈悲痛，在看向迷雾中倒地的灰影时眼中还存有一丝隐隐的希冀。
而作为队长，作为职业雇佣兵，他无法在手下面前露出怯懦。他也深深地明白面对这样一个未知的强敌，逃是无法寻求生机的。
「剩下的人注意靠拢，强化防御！」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身体不停颤抖的欲望，让自己尽可能地冷静下来。
谁都不知道死神是否会在下一刻降临。
他们惊惶地向后慢慢后退，在烟雾缭绕中不住地瑟瑟发抖仿若惊弓之鸟，但眼看着同伴接连被袭击者拖到迷雾里痛苦惨嚎而后无声无息，无论灰熊如何怒吼和安抚，剩下的人都无法停止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痉挛般的颤抖。
灰熊对这些临时合作的伙伴感到极度失望和愤怒。
这次行动由他的小队和老板请来的另一支队伍一起合作，他早就看出这支队伍里的人外强中干，一旦遇到这种意外情况就会该死地变成软脚虾！
忽然，不知道是谁先扣动了扳机，「砰」地一声子弹射向了烟雾中的黑影，却被轻易躲开。
随后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其他几人也跟着如同失控了一般对空气连续射击，以为这样便可以表示自己的勇气，杀死阴影中的袭击者。
「你们这群杂种！快住手！你们他妈的这样会误伤队友！！快住手啊！！！」灰熊惊慌失措地大声吼道。
他性命相交的队友还倒在那里！！不能，决不能让这些狗娘养的杂种害死！！
管不上死狩的致命威胁，他青筋暴出双眼发红，丢下武器奋力扑向这些人，阻挠他们继续发狂射击。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子弹全部射尽，烟雾也逐渐散去。
灰熊双眼欲裂地看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身影从烟雾中缓缓踱步而来，手中拖着的是沙狐的尸体。
沙狐年轻的脸血色全无，双眼紧闭，额上有着一道致命的枪伤。
灰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心中悔恨至极，眼里顿时涌出两行浊泪。
沙狐是他的孩子。
他没有想到这么一场预想中轻松至极的任务，会断送掉他儿子的命。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洛伊丝，眼中闪烁着恐惧与仇恨的光芒。
「死…狩…！！我要杀了你！！」
说着，便举起拳头双眼含泪疯了似的冲向洛伊丝，却被她一拳击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洛伊丝松开手中的尸体，将它摆在灰熊的旁边，然后……冷冰冰地看向面前几个六神无主的雇佣兵。
冰冷之下掩藏的，是她燃起的怒火。
……
洛伊丝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烧的她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她知道尸体是不会沸腾的，那只是她的错觉。但她依旧按捺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暴怒，仿佛沸腾的是她的被束缚在躯体之下的灵魂。
她并不确切自己是否会有这种情绪，但是在看见那些人不顾队友疯狂射击的时候，在看见年轻的生命亡于同袍时，在看到灰熊舍命一击时——
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情绪从心中未知的角落汹涌而出快要淹没她自己，而她却不知道这种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她摸着不会跳动的心脏，充满了疑惑。
她不过是需要这些人为她充能，为她恢复身体；不过是需要让这些人陷于她的梦魇之中，恐惧着她。
为什么？
零星的记忆划过她的脑海，来不及抓住便转瞬即逝。她冷漠地闭上眼睛，选择忘记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换作一种更便于理解的形式。
于是，她愤怒了。
她想到自己竭力克制本能，处处避免杀人，而这些被她看做食物一般的存在却轻易破坏了她的一片好意，使她的躯体逐渐不受控制，理智逐渐远离。
洛伊丝一步一步走到这些人的身前，看着他们颤抖地拿起刀子指着她，却在看见刀在她的手里被捏成了一团意义不明的金属。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彻底失去了全部的心智，如同丧家之犬般地涕泪横流，
「你们的样子可真是难看啊……」
她嘶哑低沉的嗓音如同深沉的梦魇一般依附在他们岌岌可危的灵魂之上，仿佛在邀请他们走进地狱的大门。
「既然你们玩够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他们看见她缓缓捏紧了缠满绷带的拳头，指尖巨大的力量使得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不断被挤压，发出刺耳无比的摩擦声。
她沉默了一会，一如暴风雨前的宁静，然后用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声轻语宣判了他们的结局。
「那就来玩一个……我单方面送你们去死的游戏，怎么样？」
…………
话语间，洛伊丝苦苦压抑着的躁郁终于到达了临界线。
强烈的杀意从内心幽深的空洞里喷涌而出，张牙舞爪地搅碎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只觉得她的世界里黑暗与血色交驳，疯狂在脑中声嘶力竭地叫嚣着，弥漫在她的胸腔里的只有引动本能的血腥，而耳边交替不断地呼啸着令人失控的邪祟恶语。
她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猖狂地贪婪地渴求着杀戮与血肉，而另一个则被囚禁在空虚深处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
内心的错乱映射在现实之中，外在的她仿佛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瞳孔中泛起象征死亡的血色。
冰与暗的交缠让她的状态变得极其不稳定，一双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些人，犹如在看几坨活着的血肉。
「太弱了。」
她喃喃着一脚踢翻了两人，踩爆了他们的脑袋。
剩下的那个人肝胆俱裂，在极度的恐惧中瘫倒在地，断断续续地大喘着祈求真神的降临来制裁这个可怕的怪物。
洛伊丝蹲下将双手轻轻捧住他的头，随后无情地拧下了他的头。血液从无头尸体的断口处汹涌喷出，仿佛是庆祝这场疯狂盛宴的礼花。
洛伊丝心底毫无触动。
她感受到从这几个人身上连接而来的恐惧断了线，就如演出到高潮时告诉你一个主角寻找多年的仇敌不久前一个平地摔摔死了一样索然无味。
啊，任务完成了。
又或者失败了。
洛伊丝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她不想再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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