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九八年，《还珠格格》第一部开播，并迅速爆火。
火到什么程度呢，完全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
一到播放时间，大家都守在电视机前，中途根本想不起上厕所，但凡有人之处，肯定有讨论剧情的，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主演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蹿红，成为家喻户晓的存在。
这部剧反复重播过n次，但每次重播的收视率都一骑绝尘。
记忆中，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爱到心破碎，也别去怪谁”，谁都会哼上几句。
而学生群体里，金锁紫薇小燕子的海报、明星贴、印着她们照片的文具盒，几乎人手一份。
上辈子许尹枝就干过偷偷攒了大半个月零花钱，买主角团周边的事。
等第二部播出，格格们的头饰、珠串，香妃的绒毛小球白帽子更是空前的火爆，谁要是没两样周边，都不好意思跟同学聊天。
正因为经历过，许尹枝非常清楚这其中蕴含的商机。
怪道上次瞧见赵燕子的蝴蝶发夹她觉得那么眼熟呢，原来是简易版周边来着。
思及赵燕子后妈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能掏出一千给继女圆梦，就知道对方家里肯定不差钱，而目前为止，那种蝴蝶发夹她只见赵燕子戴过。
很明显，这股风才刚刚开始在大城市流行，并未传到陵县这样的3600线小县城。
只要把握住机会，赶上趟儿，还愁赚不到钱？
拿定主意，许尹枝每天放学都要到小市场里绕两圈，既是看流行风向，也是混个脸熟好攀交情，等着周末两天到批发市场拿货。
吴贵彩见她每晚都要忙到□□点才回家，纳闷不已。
“干啥呢，干啥呢，你又出去干嘛？天天往外跑啥毛病啊？”
吴贵彩胃疼得厉害，去了趟医院，麻将馆便没开门，这会儿焉了吧唧地半躺在客厅沙发上，往日殷红的唇瓣今天显得苍白惨淡。
许是生着病，人难得脆弱，便忍不住管闲事了。
她语气不好，许尹枝也不觉得哪里被冒犯，笑盈盈道：“什么有病吴嬢嬢你别咒我，我这是赚钱呢！”
跟吴贵彩住的这么几天她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脾气，嘴硬心软，真真的刀子嘴豆腐心，可不是林秀华自吹自擂那种。每回拎着熟菜卤味回来，还要垮着张脸说吃不完才让她这个垃圾桶来解决。
其实看包装盒子就知道哪儿是吃剩的，明明是特意多买了。
她不承认，许尹枝也没点破，只默默把这份善意记下了，等着以后有能力了再报答她。
两人每天都得斗嘴，这么一来一大一小的关系无形中亲近了不少，像今天这样的话吴贵彩以前肯定不会说，换许尹枝身上，她亦不会把自己的盘算说给“外人”听。
现在却也能坐一块聊赚钱大计。
“批发小东西？等等，妹仔你会赚钱吗，别把裤衩赔掉，到时候连饭都吃不起。”
“……吴嬢嬢你能盼我点好不？”
吴贵彩嘴一瞥，想伸手戳她又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昵。
她顿了一下，若无其事抓起许尹枝背后的薄毯。
干咳一声，说：“你少不识好人心啊，还有别嬉皮笑脸，我这跟你说真的，你以为小摊贩生意就好做吗，要看进货眼光的，你得分得清楚哪种好卖哪种出不了手，更要懂得察言观色摸清别人的成本和心理价位，你手头那点本钱能干啥？你这样的小丫子片子往市场一钻，那些商家吃过的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不糊弄你糊弄谁？”
“你脑壳一发蒙，以为钞票哗啦啦从天上掉下来，还当剧组赚外快的美事可一可二啊，要真这么容易，人人都成有钱人了，做人呢，最重要脚踏实地，别天天发白日梦。”
吴贵彩也知道自己这张嘴说话不中听。
可没办法，几十年了，从她成了孤家寡人后“好脾气”就离她而去，被人说古怪不是一天两天，改不了，以前也没想改。
她这样说，不是存心打击人，更没有嘲笑的意思，反倒证明她越来越把许尹枝当晚辈，而不是纯粹的租客。
许尹枝知道她是好心提醒，但她还是不爽。
谁兴高采烈时被浇冷水，都会有小情绪的。
“嘿，恼上了？”
许尹枝鼓起脸颊，一双黝黑晶亮的眸子瞪着她。
吴贵彩也不气，咧嘴哈哈大笑：“这么两句就气上了，你还学人家做生意，你晓得不，大街上摆摊不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得嘴甜会说，否则城管来了旁边的人不叫你，你人货都得没。”
许尹枝翻白眼：“哦~~~吴嬢嬢你别吓唬我，城管再没人情味儿，应该也不会拿我一个小孩开刀吧。”
“你还不信？那摆摊的老人少了吗，说扣东西不照样扣？人不尊老你还指望他们爱幼，嘁，天真。”
吴贵彩说的实在话，或许稍微夸大了点，但跟现实的差距亦不远。
陵县资源匮乏，除了制药厂和水厂就没有别的正规厂子。
加上历史遗留问题，陵县县政府想让陵县划归到隔壁直辖市，而本市又拽着不放，经济发展不起来，政策上也不怎么扶持，陵县的领导班子就开始摆烂了。
九十年代的他们就跟土皇帝似的，没几件亮眼政绩，贪腐问题倒是格外严重。
而城管，更是出了名的“恶”。
戴个肩章举个喇叭就拿腔拿调，扯着虎皮当大旗，打着县城卫生和安全的幌子大收罚款，搞得大家怨声载道。
吴贵彩又说：“你现在是学生，当务之急是把学习搞好，赚钱的事不着急！”
许尹枝摇头：“我——”
起了个头就被吴贵彩打断了：“你看啊，你爸妈愿意送你到县里念书，就说明你家里的状况没你以为的那么差，至少，在县里的开销不至于让他们捉襟见肘，你得弄明白你自个儿的首要任务是啥？是赚钱吗？不，是考个好成绩，别让他们失望。”
许尹枝：“……”
这么说倒也没问题，吴贵彩并不知道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赚钱。
许尹枝眼珠儿提溜一转，瞎话，不，理由就出来了。
“吴嬢嬢你放心，我有数的，肯定不会因为赚钱就影响到学习。而且，做生意肯定有赚也有亏，我不怕失败。”
“我那天在剧组听人说有部宫廷轻喜剧的周边在大城市卖得特别火，当时跟我一起面试的一个女生就戴了那种发夹，挺好看的。我就想趁咱们县里还没人卖，到隔壁市进一批回来，做陵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唔……轻喜剧，哪部？”
说起电视剧，吴贵彩来劲儿了。
这时候娱乐方式少，除了打麻将就是看电视，吴贵彩没少为韩剧里患了白血病或车祸的男女主流泪。
只是，宫廷轻喜剧，最近有播这类型吗？
许尹枝愣了下，咦，去年就播过第一部，难道吴嬢嬢属于漏网之鱼？
“……叫《还珠格格》。”
吴贵彩茫然地换了个坐姿，想了下说：“好像有点耳熟，你确定这剧要在咱们省台播？”
现在的电视不像后来那样动不动能收百多个台，除了中央一套和本省的几个频道，就没别的了。
所以大热剧肯定既要在各省电视台投放，也要努力登上央一，而它的热度发酵就不像后来的网络剧只集中在十天半个月，而是会随着重播旋涡状扩，热度越来越高。
这部剧和《西游记》堪称童年轮播神剧。
每年寒暑假都得播一次，有时候还几个台同时播，一直持续到一几年才越来越少见。
许尹枝果断点头：“咱们省台今年肯定播的。”
现在已经十月中了，距离农历春节还有三个多月。而她记得很清楚，初一上半学期的寒假重播过两次，既然是重播，那就意味着10~12月间肯定播过。
吴贵彩若有所思。
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漫无目的般换了几个台。
突然，她问：“你这么想赚钱，是家里遇上困难了？”
许尹枝沉默。
吴贵彩：“不方便讲？”
许尹枝张了张嘴，不是不方便，而是不知道怎么讲。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把家里的困境说给别人听的习惯，但吴贵彩帮了她，说是她的贵人也不为过，许尹枝不想拿那些虚头巴脑的理由糊弄对方。
“……暂时还没有。”许尹枝摇头，说：“我只是，不想家里遇上困难时无能为力。吴嬢嬢，有句话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就是说钱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问题，所以我要赚钱，赚很多钱。现在机会既然撞过来了，我一定要牢牢抓住。”
吴贵彩脸上怔忪，渐渐的，流露出几分动容。
如果她年轻时懂得这个道理，她的女儿就不会……
“妹仔，介不介意我入个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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