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麦子熟了
十年前
1980年的杨家庄在初期的改革开放影响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使得家家户户都拥有属于自己家的田地,逐步实现了自给自足,各家各户都能温饱的前景。
如今,农民可以用自己家分开的田地,种植一些谷物以达到自给自足。多是种植一些蜀黍,红薯,高粱,人们多是吃一些粗粮过活。
小麦的引进和种植是生长在这片土地的人们的福音。这就意味着人们终于可以吃到白面馍馍。
虽然小麦的产量和种植面积都很小,人们一年到头也就只能吃那么几天的白面馍馍,但是,人们未来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又多了一份憧憬。
如今已是五月底,麦子成熟的季节。
这一天,晴空万里,微风清爽宜人,轻轻拂过农田里一道道忙碌的身影。
在太阳的持续照射下,天气还是有些燥热,即使累得满头大汗,也无法阻挡人们收割麦子的热情以及丰收的喜悦。
人们脱下汗衫,左手抓拢起一大把麦秸,右手抡起镰刀,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秸秆应声断开。
放眼望去,整个村庄都被金色的海洋重重包围着,一阵阵风吹过的麦田荡起一层层的波浪,空气中弥漫着麦子成熟的味道。
田里的男女老少弓着腰拿着镰刀忙碌着,身后是一堆堆放置的整整齐齐的麦秸,有的人已经用麻绳把麦秸捆好了,扛在肩上准备往回走。
田边几个年幼的孩子嬉笑模仿着天空中飞过的布谷鸟的叫声“垛麦垛垛”。
一到麦子熟了的季节,布谷鸟总会出现,它的叫声仿佛寓意着麦子的丰收。
有了麦子,农民们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白面馍馍,因此,农民们都亲切的称布谷鸟是大自然的使者,是一种吉祥鸟。
布谷鸟飞过麦田,掠过麦田里一道道人影,又停留到了杨家庄上方的树梢上。
杨家庄的东南方向,一处由黄草泥墙围起的院子里。
“啊!”随着一声尖叫,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的腰间瞬间一片通红,下一秒,还起了偌大的一个水泡。
小女孩疼的咬着牙齿,坐在长凳上一动不敢动,来自腰间的疼痛,让她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呜呜呜…好疼啊!小光,你干嘛呀?”小女孩清秀的脸庞上因为疼痛,满脸通红,眼里含着泪珠。
一边扭过头看了看受伤的地方,一边转过头问站在旁边的小男孩。
“我…我不是故意的……姐。”
一旁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一脸的惊慌。
小男孩名叫杨成光,家里排行最小。
似乎被吓到了,只见他一只小手里紧紧握着刚刚做好的木弓,另一只小手因为紧张不断揉捏着衣角,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男孩看了看地上还冒着热气散落一地的热水壶碎片,眼神中充满了慌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有点语无伦次。
小女孩名叫杨静姝,一张圆圆的鹅蛋脸,黑亮而有灵气的大眼睛,白皙红润的皮肤,透着股英气,甚是清秀绝丽。
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巧妙编成的两绺三角辫耷拉在两旁。身穿一件浅棕布衫和黑色裤子,显得很单薄。
由于杨静姝和弟弟小光年纪较小,一大早便和母亲一起去村外放羊,等到中午才回来。
母亲去村外背她放羊时候在树林里捡来的干柴回来,她便和弟弟在家等着母亲回来准备午饭。
原本她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堂屋中央的四方桌前的长凳上。手握着半截光秃秃的铅笔头,正专注地一笔一划的写字,想着趁闲暇之余多练习写字。
桌面厚厚的宣纸上,一行行字迹清秀整齐,犹如她粉嫩的小脸蛋一样惹人怜爱。
就在这时,小男孩一脸开心的拿着刚刚做好的木弓,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
“姐……”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中的木弓划拉到了挨着墙壁的大箱子上的热水壶,热水壶里面的热水在洒下来的一瞬间,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热水浸透了衣衫,烫在了小女孩的腰间,小女孩尖叫一声,手中紧捏的铅笔头也掉在了地上。
呜呜呜……小女孩疼的大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眼泪婆娑的看了一眼,害怕地一声不吭的弟弟,小女孩也不忍心再责怪他。
“好了好了,我已经好点了,我不会告诉咱爹的。”
她知道弟弟是怕父亲知道他闯祸了,又会把他痛打一顿。
正在这时,一位裹着小脚,身材瘦弱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头上裹着一条浅褐色的头巾,两鬓已经斑白。颤颤巍巍的背着一大捆干枯的树枝,走进院子里来。
走到黄泥草堆砌的院墙边上,把背上的一大捆树枝靠着墙角放下来。
被繁重的劳作压得已经有些驼背的妇女,走到灶房门口的大水缸旁,舀起一小瓢水,咕咚咕咚喝个干净。
这位中年妇女名叫赵小冉,正是这姐弟俩的母亲。
“小姝,来帮娘烧火做饭了!”喝完水对着堂屋叫了一声,便开始走进厨房拾掇起来,准备今天的晚饭。
“娘,娘,姐姐被热水烫伤了!”
小男孩听到是母亲回来的声音,仿佛是看到了救星,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母亲听到儿子的呼喊,就赶忙随着儿子去了堂屋,看到一脸泪痕,半截衣衫湿透,疼的直皱眉的小女儿。
“快给娘看看烫哪了?怎么烫成这样啊?”母亲满脸的心疼,一边询问着,一边温柔的处理着已经粘连在烫伤皮肤上的衣衫。
“静姝一定很疼吧?被这么热的水烫得都起了水泡了,日后肯定要留下疤痕了。”
杨静姝很乖,咬牙忍着痛,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直等母亲帮她把伤口抹药包扎好才缓了下来。
杨静姝平时最是聪明伶俐,很讨杨老爹的喜欢;而且性格坚韧,能干,力气也很大。大姐都扛不动的一麻袋麦子,她能一下子扛回去。因此,大姐经常开玩笑说她是个女汉子。
母亲是极温和的人,小光每次闯祸,母亲也没有责怪过他,都是很温柔的告诉他,怎么做才是对的。
几个孩子当中,母亲最疼杨静姝和小光,就像娘跟哥哥姐姐们说的那样,他俩年纪还小,有很多东西还不懂,自然要多包容些。
在母亲的宽容下,他们兄妹几人的关系都很好,。
就像这次,小光不小心烫伤了姐姐,母亲虽然心疼姐姐,也没有过多责怪他,只是提醒他以后要小心点,不要这么莽撞。
小光是个性格内向的孩子,不善言辞的他,静静的听着母亲的话,点了点头。
在村子的最东边,是杨老爹的麦田。
杨老爹名叫杨同修,年近六十,头发发白,总是喜欢戴着一顶短檐布帽。
杨老爹膝下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五个儿子中只有大儿子早已成家,老二性格孤僻,今年已有二十七八,因为脾气怪异,不爱说话,杨老爹没少找媒婆介绍,人家小姑娘一看他那爱搭不理的木讷样儿,就都摇摇头走了。
老三老四虽然也老大不小了,奈何老二的婚事还没定,自然也轮不到他们。
在当今社会,子女的婚事皆由父母做主,多按长幼顺序分配。
三个女儿长相出众,在方圆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好看,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们是村花三姐妹。
大女儿杨秀英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另外两个女儿年纪稍小了些,和最小的儿子还在村里的学校念书。
杨老爹在村里声望颇高,早年的知青,受过知识教育,也是个文化人儿,是村里学校的老师,为人正直,德高望重。
在学校里兢兢业业,认真教育孩子读书写字,在村里遇上谁家有事,能帮则帮,或者遇上收成不好,也会帮助家里孩子还小的人家,不至于饿肚子。
杨老爹平常话不多,待人还算亲和。但是他有个暴脾气,只要你惹到他,任你天王老子也不行,六亲不认,非得给你掰扯个对错来,雷厉风行,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在家里,孩子们对杨老爹更是言听必从,曾经他家老二和村子里的小混混打架,被杨老爹一顿毒打,落得满身淤青。
村里的小孩儿一见到杨老爹,也是撒腿就跑。
即便如此,杨老爹在村里的风评还是很高,很受人尊敬。
杨老爹身高一米八有余,身材有些瘦削,黝黑的皮肤下,一张板正严肃的脸上,很少有笑容。
现正值农忙,学校里放了半个月的假。杨老爹有足够的时间把田里的麦子收完。
杨老爹家有十口人,几亩地,家里还有十几只羊,在村里算得上大户。
杨老爹家的麦子比别家收的都快,四个儿子年轻力壮齐上阵,那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一天下来,十亩地已然过半。
另外两个女儿,杨秀英和杨玉兰,两姐妹一边割麦子一边不时的说笑着。本来与哥哥们排成一横排,由于没有哥哥们力气大,割的慢了些,已经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杨秀英作为三姐妹中的老大,今年已经十八有余,出落的亭亭玉立。身材高挑,身着朴素,一件军绿色布衫,一件蓝色裤子,一双黑色布鞋。
乌黑的头发,梳着长长的小辫子,圆圆的脸蛋,清澈的大眼睛,好一个个俊俏的小美人儿。
妹妹杨玉兰比大姐小四岁,没有大姐的高挑个子,玲珑娇小,身上穿着肥大的花格子衫,多了份可爱。
忙碌的麦田里,随着被风掀起的层层麦浪传来的,是姐妹俩的欢声笑语。
杨老爹干活乏了,坐在麦秸秆堆上拂了一把汗,拿出一袋烟丝,又从裤腰上拿出了他的大烟袋锅子。
小小火柴盒里抽出一根火柴,呲的一声火苗点着了烟锅里的烟丝,杨老爹猛地吸上一口,疲惫的脸上露出极致的享受,便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闲来无事来上一口,是杨老爹业余的最爱。
看着孩子们卖力的割着麦子,杨老爹脸上一闪而过的欣慰。今年庄稼收成好,孩子们不用挨饿了。
杨家庄是位于华北中原地区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是平原地区,不傍山不傍水,一家子的食粮,均来自于这人均分的一亩三分地。
庄稼收成的好坏,基本听天由命,倘若天有不测风云,干旱涝害蝗灾,庄稼被糟蹋殆尽的一年里,人们就只能靠种菜摘野菜扒红薯来维持生活。
今年是难得的丰收年,杨老爹心情不错,盘算着一会儿去村外不远的集市上割点肉回去给孩子们吃。
集市离村子大概有两三里路,杨老爹身穿一件藏蓝色布衫,一件黑色长裤,脚上则穿着一双做工精细的半新布鞋,徒步来到集市上。
已近傍晚的集市上,人影稀少,大多数都下田里收割麦子去了吧,一些小商贩已经开始收拾摊位上的货物,准备打包回家了。
杨老爹走到一处肉铺前,肉铺是用几根木材简易搭建的窝棚,窝棚里面放着一张破旧的方桌,桌子上铺垫有沾满血渍的粗麻布,上面放着一小块肉和一把大砍刀。
“老孙头儿,今儿还有肉没有啦?”
“哎,是老杨啊,今儿就剩这一块儿啦,你来的也太晚了。”
肉铺的老板身材肥胖,一身破背心,正在收拾摊位,看见杨老爹来了,赶忙停下来,一脸憨厚的笑着打招呼。
“你要是再晚一点来,我早就收摊回家了。”
“这不是在田里割麦子吗,忙着呢!”杨老爹提起仅剩的肉,看了看,“肉还挺肥的,你给我打个称,我买了!”
“老杨,啥也不说了,这块肉就送你了!”肉铺老板把麻绳串在肉上,提着绳子就递给了杨老爹。
“这可不行啊,这年头,咱这做生意不容易。”说着,杨老爹从破旧的布衫里面缝制的口袋里,拿出来一沓零钱。从里面抽出两张,递给了肉铺老板。
“你看,老杨你还跟我客气啥,我家狗娃在学校全靠你担待了,这点肉你就拿着吧。”
肉铺老板今年五十多岁了,家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都已嫁人,唯留一个十岁的小儿子狗娃。也算的是老年得子了,因此家里都特别疼爱这个唯一的男丁。
多重宠爱娇惯于一身的狗娃,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杨老爹。不管怎样调皮捣蛋,一看到杨老爹,立马乖乖的,大气不敢出一下。
“一码归一码,你不拿钱,肉我也不要了啊。”杨老爹从来不喜欢占小便宜。
听杨老爹这么一说,肉铺老板倒不好意思起来,接过杨老爹手里的钱,还找了零。
“那行,回头老杨你下次来早点,我给你留块更好的。”
“这块也不错,肥点才香嘛。”接过肉,杨老爹满意的提着肉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随着夜幕的降临愈来愈淡。
田里干活的人们也都收起农具,结束了这一天的劳动。
村庄的上空也升起了袅袅炊烟,村子里不时传出阵阵狗吠。
已近初夏的傍晚,池塘边的蛙声若隐若现,乡野间的小路旁,蛐蛐儿也开始活跃起来。
小路上崎岖不平,杨老爹一颠一跛回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村庄里,有的人家为了节省点油灯,趁着天色早早吃完晚饭就睡下了,有些人家还在准备着晚饭,等待着下田干活归来的人儿。
“娘,我们回来了!”
大姐杨秀英前脚刚一踏进过道的门槛,就朝屋里喊道。
杨玉兰和其他几个哥哥们随后也走了进来。各自把镰刀挂在过道门后面的草泥墙的铁钩上。
“娃们回来了啊,累坏了吧,快来洗洗手歇歇,一会儿你爹回来就能吃饭了。”母亲赵小冉停下手里的忙活,对孩子们说道。
“娘,俺爹去哪了呀?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啊?”大哥杨志刚已洗完手走到娘身边,听娘说爹不在家,于是就问道。
“你爹不是跟你们去田里割麦子了吗?”
“爹他傍晚就走了,也没说去哪了?我还以为他回来了。”
“说不定等会就回来啦!”
大哥杨志刚是杨老爹的长子,一米八的大高个,刚正挺拔,黝黑的皮肤也难掩阳刚之气。
今年三十六,正值壮年,有一个儿子,儿子已经跟杨静姝一样大小。
媳妇挺着大肚子,怀孕已有六个多月了。杨志刚忙活了一天,眼看天快黑了,想着等爹回来吃完饭,赶紧回家看看。
杨老爹家住在村子的东南方,离村口很近。黄草泥堆砌成的房屋,除中堂外,东西各一大间,分布在杨老爹家的大院子里。
过道的门是两扇破旧不堪的木门,木门上面,还依稀能看到过年时候杨老爹亲自提笔写下的联子。
这时候,过道的门是半掩着的,因为杨老爹还没回来。
赵小冉不时的站在门前,望向村口的小路上,等着杨老爹回来。
四个儿子虽然已经成家,但每到这农忙的季节,干完农活都会留在杨老爹家里吃完饭才回家。
这是杨老爹定的规矩,儿子们也都认真遵从。
除此之外,杨老爹家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饭桌上,杨老爹必须是第一个动筷子的,因为他是一家之主,就必须听他的。
所以,即便晚饭早已经做好,大家也只是坐在长凳上休息,一边等待着杨老爹回来。
杨静姝喜欢坐在厨房里灶火前的柴堆上,帮娘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听娘讲故事。
她腰上的烫伤依旧隐隐作痛,但她听得很认真,仿佛伤口也不疼了。
弟弟小光坐在厨房门前摆弄他新制的木弓,盘算着等天明了用树枝做把木箭。
因为白天自己不小心烫到姐姐的事,心里战战兢兢,担心着爹回来会不会揍他一顿。
突然,过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杨老爹推门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径直往厨房走去。
“孩儿他爹回来了啊!”赵小冉听到声响,赶忙出来看到杨老爹走了过来,忙说道。
“嗯。”
“已经做好饭了,就等你回来了!”赵小冉说着就去拿碗筷,开始盛饭。
今天的晚饭照例是杂粮粗面馍馍,红薯干,一小瓷盆的青菜,还有一大锅粗粮面汤。
“我割完麦子去了市集,买了一块肉,怪肥的。明个给娃儿们包顿肥肉饺子解解馋。”
杨老爹一边把从市集买回来的肉挂在厨房中间的挂钩上,一边交代着。
因为刚刚开始包产到户,村里大多数人还是比较穷,虽然衣食已经解决,开始吃饱穿暖,但是还没有达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大多数人家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红薯干面,粗粮杂面,蒸红薯,青菜野菜。
杨老爹作为村里唯一的教师,有着微薄的收入,偶尔还能去市集割点肉,买点东西补贴家用,在村里算得上是体面人儿。
包饺子,在这个年代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美味。
杨静姝听到爹说要包饺子,心里暗暗高兴,一时间忘了腰上的伤口,猛的一起身,一阵巨痛传来,疼的杨静姝哎呀一声,弯着腰,咬着牙,眼泪在眼里打转也不敢再乱动。
杨老爹听到女儿的呻吟,赶忙询问道,“静姝这是怎么了?”
大姐二姐也闻声赶来。
见女儿疼的说不出话,便看向赵小冉。
“爹,是我今天不小心磕到了,已经好多了。”
平时爹最疼她,她担心爹会因此责怪娘,便抢先一步说道。
门外坐在墙边的弟弟小光摆弄木弓的手也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唯恐被爹知道是他闯的祸。
杨老爹听女儿说着,忙走过来查看。伤口是娘用破旧的布条围着腰间缠了两周遮住了。
所以,杨老爹并没有看出来伤口是被烫伤的。他缓缓放下杨静姝的衣衫,摸了摸女儿的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疼不疼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大姐杨秀英关切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杨静姝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大姐,懂事的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我没事。”
杨老爹平时话不多,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孩子们都有点敬畏他。
除了孩子们犯错的时候,惩罚严苛了点。其实,他还是一个好父亲,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小光见爹没有继续追问,轻轻松了一口气。
随后,杨老爹叫上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吃了晚饭。
月亮缓缓升起,洁白的月光洒在麦田里,落在黄草泥屋顶上。
黑暗中的油灯芯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晚风中摇曳着,若隐若现。
很快,村子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五六月份的早晚温差大,清晨的草地上有很多晶莹剔透的露水。
天刚微微亮,麦田交错的小路上,出现了几个稀稀疏疏的人影。
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是拿着镰刀向自家麦田走去的杨老爹。
收音机里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下雨,要知道熟透了的麦子一旦淋了雨,麦子会发霉腐烂,庄稼就被糟蹋了。
小路上的杂草丛里的露水浸湿了杨老爹的裤脚和布鞋,但杨老爹不在意,他放不下田里的麦子。
窸窸窣窣的收割声,伴随着一阵阵鸡鸣声,第一束阳光照在地平线上,也照在了每一个庄稼人的心里。
村庄的上空升起了袅袅炊烟,不知道谁家的鸡窝里传来母鸡下蛋前的咯咯声。
母亲赵小冉早已经在厨房里来来回回的忙活了。
杨静姝睡眼惺忪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乖乖的让大姐给她编辫子。
二姐杨玉兰,洗了把脸,就往厨房帮忙烧火做饭去了。
等到半晌,母亲赵小冉和孩子们照旧去了田里割麦子。杨老爹回到家,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抽他的大烟锅子。他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下地干活。
半晌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温暖舒适。不一会儿,杨老爹就有点犯迷糊,烟锅里的烟丝冒着点点火星,欲熄不熄的样子。
杨老爹正迷迷糊糊中,一个身穿偏襟花布衫子上扣着个手绢,梳着菊花髻的中年女人,穿着一双绣花鞋走进院子里。
“哎呀,老杨啊,有好事儿啦。”
脚刚一踏进院子里,便翘着她那习惯性的兰花指急不可耐地对坐在藤椅上的杨老爹兴奋的喊道。
杨老爹被她这突如其来一喊,一个激灵便清醒了。
“又有啥好事儿啊,柳婆。”
“我跟你说啊,东边村子的大周庄周大柱家三儿子的事,这不又托我来找你说说嘛,你看?”
柳婆见杨老爹摆了摆手,直接推脱,又接着说道:“我就知道这次你肯定又不定同意,这次不一样了,人家周大柱说了,只要你愿意,他愿意把他家小女儿许给你家老二。”
柳婆兴奋的像自己捡了多大便宜似的,杨老爹家老二找不到媳妇,没人比她更清楚。用她的话来说,门槛都给人踩破了。
周大柱家的老三,名叫周根福,和杨家老二差不多大小,二十七八。
与杨家老二不同的是,听说周根福为人诚恳,性格也挺好,就是有些游手好闲。
之前,周大柱就托柳婆来杨老爹家说媒,直接就被杨老爹拒绝了。
周根福年纪又大,又不上进,自然是杨老爹看不上的。
这一次不同了,柳婆的话让杨老爹犹豫了。毕竟,老二找不到媳妇这件事,一直让杨老爹犯愁。
杨老爹猛地吸了一大口,大烟锅里的烟丝一点点的燃烧殆尽,沉思了片刻。
“行,这事就这么办!”
杨老爹点了点头,说道。说着打开烟丝袋,把烟锅头伸进烟丝袋里装了一锅烟丝,拿出仅剩的火柴,呲的一声,火苗再次烧着了烟丝,杨老爹又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了起来。
“好嘞!这可是个大好事儿啊!我这就去告诉周家,让他们也好准备准备!”柳婆似乎是笃定了这次杨老爹会同意这门亲事,就等着杨老爹开口。
见杨老爹如她所想的同意了,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完便匆匆地往外走去。
杨老爹自是知道周家三儿子年纪大,委屈了秀英与他年纪相差太多。
另一边,老二的婚事也是遥遥无期,杨老爹是绝不允许他家孩子一辈子打光棍,被人耻笑的。
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杨老爹没有理由不答应。
杨家庄村口的小池塘边,三五个小男孩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上,一人手中拿着一根树枝,树枝的另一头缠绕着几圈丝线,线的一头埋在水中。
其中一个小男孩拉出来埋在水里的线绳,上面绑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是被水浸泡的馍馍碎。
检查了自己的小瓶子,里面除了碎馍馍,什么都没有,失望的又把小瓶子投进水里,接着静静地等待。
“哇,我钓到了一条小鱼了,哈哈哈。”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拉了拉绳子便兴奋地大叫起来。
小光就坐在他们的中间,不时转过头看看小伙伴的劳动成果,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小鱼儿上钩。
今年上半年的雨水比较少,池塘的水也只是平时的一半的深度。
阳光洒在池塘里,微风吹过的水面波光粼粼的,惹的一层层涟漪。
池塘的对面便是金色的麦田,在农民们的努力下,大片大片的麦田已经变成了麦茬地。
麦茬地里,依然是忙碌又热闹的景象,到处是弯着腰拼劲儿干活的人们。
杨老爹家的麦田里,二姐杨玉兰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看着忙碌的大姐神秘一笑。
“大姐,上次柳婆给你介绍的那个西村的刘大海,你觉得怎么样?”
大姐杨秀英转过头,小嘴一撇,嗔怪道:“好好割你的麦子,我看你是累的轻了。”
“怎么样嘛,大姐。你就告诉我嘛!”二姐杨玉兰的好奇劲儿上来了。
大姐杨秀英见拗不过妹妹,想了一下,缓缓说道,“还行吧,那刘大海看起来有点胖,憨憨的,老是爱傻笑。我一跟他说话他就在那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莫不是很喜欢大姐,才老在那傻笑的吧?”杨玉兰调侃道。
“可不要乱说,莫要让咱爹听到了。”大姐环顾下四周,见爹还没下地来,倒是松了一口气。
关于刘大海,今年二十三岁,是西村刘老五家的小儿子,刘老五早年丧妻,家境贫寒,家里只有四个儿子,人口不多,却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几个儿子虽然也都很懂事能干,但摊上这种酒鬼爹,几个儿子已经二十好几,至今也没有成家。
刘大海年龄上和杨秀英倒是相当,虽然性格粗莽憨厚,倒也是个老实人。像其他人一样,杨老爹也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一个这样啥活也不干,还会拖累孩子们的公公。
杨秀英对刘大海印象也挺好,她知道爹不满意,自然也没有多想。
很快到了晌午,阳光直射在麦田里的每一位农民身上,火辣辣的。
每到这时,母亲都已经回家做午饭了。杨静姝感到一阵阵口干舌燥,后背上浸湿的汗渍紧紧贴在身上,这让她很难受。
“大姐,我好口渴,我想回家。”
“我们一起回去吧,顺便帮娘做饭。”大姐杨秀英看着累得满头大汗,嘴唇干裂的二妹,直起腰拿着镰刀,姐妹两个就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姐妹二人回到家,母亲赵小冉还在洗菜,砧板上的瓷盆里是和好的粗粮面团。不用想姐妹们都已经能猜到母亲中午肯定是准备做手擀面条了。
母亲做的手擀面条,口感劲道爽滑,是杨静姝的最爱,每次她都能吃上两三碗。
中午杨老爹和哥哥们一起回来的时候,一大锅香喷喷的粗粮宽面已经做好了。
老规矩,每次都是母亲帮父亲盛出来第一碗,然后才是孩子们。
收麦子是个体力活,大家也都饿了。哥哥们都吸溜吸溜的一大碗接着一大碗,不一会儿一大锅汤面很快就吃完了。
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心满意足地吃着母亲做的热腾腾的手擀面条,对杨静姝来说,这是最幸福不过的事了。
午后的阳光最是炽热,吃饱饭的人们都坐在自己家门口的杨树树荫下乘凉。有的老汉坐不住索性躺在树下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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