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迪


日本文坛忽然出现了一个身份未知的新人,冬木。

        其人暂且不知真身,但其作品《白鸽》却占据了发表周刊上最显眼的版面。

        日本的文坛多认可纤细、含蓄的作品,他们以“真”、“哀”、“艳”、“寂”为基础,文风大多凄清冷艳。

        常理而言,冬木的作品没那么容易被本土的读者接受。

        因为冬木的写作风格比起传统的“物哀”,更像是将“哀”这个结果本身摆放在你面前,正如你明知自己即将走入生命的死胡同,却只能任由那一刻降临。

        冬木笔下的主角是鲜明的。

        既不婉转,也不凄清,更像是冬日的一把烈火,肆意地在寒夜挥洒热情与存在。

        也正是这样的人,在文章的最后变成了燃尽的灰烟。

        情理之中的消亡。

        可恰恰是这份情理之中,凸显了前文主角的反抗有多么可贵,哀叹她的结局有多么遗憾。

        “我们需要一个‘白鸽’!”

        “如果几年前,我们之中也有一个‘白鸽’的话——那场战争,未必不能成功啊!”

        冬木的作品被接纳,是因为发表的时机。

        短篇《白鸽》的发表正是战争遗留问题尚未解决,但大世界战争平息的时候。

        作品中的女主创立反抗军后被称为“白鸽”,其形象正是生于战争、被战争残酷压迫的平凡少女,也代表了每一个因为战争“失去了什么”的人。

        但比起默默承受的他们,“白鸽”却举起了反抗的大旗,以性命堆砌、阻止了战争的继续。

        [“我不能退。”少女伫立于村口,长时间的饥饿让她强撑着才能站稳,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畏惧地后退一步。]

        [“我年幼、瘦弱,对你们而言不堪一击,但我不会因此让步。”]

        [羸弱的少女站在风中。]

        [面对敌军的包围,她好似芦苇,被风一吹就要倒下,却又坚韧地再度挺起。]

        作为战败国,国民未必不知道他们的出征并非正义,可在政府的重重包装和诱导下,他们抛却了于他们不利的理智,假装看不到自己的劣迹,默认了战争的正确,并为国家的失败而懊悔。

        而这时,《白鸽》的女主却给了他们一个发泄的突破口。

        [“纵使你们再强大,我也不会畏惧。”]

        [“我的亲人,我的家园。”]

        [“哪怕失去性命,我也不会让你们夺走我重要的东西!”]

        ——因为没有她这样舍身取义,引导他们的人啊。

        ——因为数年的僵持之下,没有明知失败还怀抱信念抗争到底的领袖啊。

        虚妄的幻想被寄托在作品上。

        他们将立场颠倒,编造谎言。

        他们默认,如果“白鸽”真的存在,他们就不会失败。

        于是风格不同的《白鸽》被接纳,其创造者“冬木”被文坛侧目。

        “诶——《白鸽》啊,真是直白的比喻。”

        身材稍显瘦弱的少年坐在吧台的正中央,他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未被绷带遮住的那只眼盯着冰块溶进酒里产生的变化。

        方才下楼时,他在一层用于伪装的普通酒吧听到了有关作品的讨论,也将作品的内容猜得七七八八,“带来和平的白鸽,结果却染上了罪人的鲜血……恶趣味的题材。”

        “是吗?”少年身侧一并坐着的红发青年抿了口酒,有些不同的见解,“我倒觉得很真实。”

        “哈哈,以‘残酷程度’来说的真实吗?”

        “不可否认,它是个好作品。”

        一时静默。

        位于东京银座的lupin酒吧,其实是横滨的三大势力之一、港口mafia在东京用来搜集情报的据点。

        除了正常营业外,地下一层专供组织成员交流的小型吧台,则偶尔会迎来一些特别的客人。

        比如目前在组织内大火的首领弟子、最年轻的干部候选,年仅十五岁的太宰治。

        “战争……啊。”少年将酒杯放下,旖旎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表情模糊,“真想知道是谁在背后帮冬木经营,文章发表的时机太巧了,不仅让那些大人物抓到机会转移矛盾,更拿捏了民众的心态。”

        “笔力更重要,冬木老师有这个实力。”

        “‘冬木老师’,织田作你很喜欢那个作者吗?”

        “大概是故事触动到我了吧,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遇见夏目老师的时候。”

        “诶,有这么优秀吗?我记得织田作好像也有当作家的想法?”

        “……啊,是有这种打算。”

        “噢!那织田作的作品一定比这个冬木要优秀!”

        友人之间的打趣结束时,酒杯里的酒也要见底。

        “说起来——”少年、太宰治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搅动快溶化完全的冰块,“最近有些不好的传闻呢。”

        “传闻?”红发青年、织田作之助愣了下,随即恍然,“啊,是‘先代首领复活,要回来报仇’的消息吗?”

        “森首领因为这个传闻,最近很苦恼啊。”虽说是首领,但太宰治谈起森鸥外却没有丝毫下属对上司的敬畏之心。

        “不过我倒觉得还算有趣哦!当然,如果被委派调查的人不是我就更好了。”

        “你一个人?”

        “不,还有黑蜥蜴。”太宰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因为和友人闲聊维持的笑意消失,“或许之后还会加一个……啊啊,想想就麻烦,被狼群环伺的头领却以为他保护的是无害的羔羊,如果不是森首领的命令,我真想让黑蜥蜴直接解决掉他们。”

        “听起来似乎很辛苦。”

        “对吧!森首领绝对是报复我把他的药剂全都混合再倒河里的事情!”

        “你原来还做过这种事吗?”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带着惊讶,但表情还是浅淡的,“既然是首领的命令,还是好好执行比较好。”

        太宰毫无干劲地趴在了吧台,“比起那个——”

        “我其实更想调查‘异变’的事情啊。”

        异变。

        那是发生在一周前的事情。

        晴空被乌云吞没,整个日本被黑暗笼罩,天地异象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没有人知道异象如何产生,但有少数人看到了隐没黑暗的“那个魔物”,被它巨大的身影惊动,心生畏惧。

        ——潜藏于黑日之下的,是恶龙的身影。

        “真想亲眼看看啊。”

        太宰的话,最终消失在楼顶隐约传来的琴声中。

        lupin酒吧的一楼是正常对外的。

        夜晚的酒吧总是坐满了客人,为了助兴,酒吧老板偶尔会请乐队或者别的什么前来表演,以吸引客人眼球,促进更多的消费。

        不过这几天,倒是来了个特别的演奏者。

        也不知道老板是哪里找的人,原本激烈的乐声被清冷的琴音替代,偏偏前来喝酒的人们没有异议,就这么干脆地抛弃了炸耳的乐队,选择了小众的空灵曲调。

        “那是无神的国度。”

        “坎瑞亚黑日王朝覆灭,灾难突破了古国城墙在大陆散布开来,被称为‘黄金’的炼金士堕落为罪人,孕育了大量漆黑的魔兽。”

        随着风琴之音,自称吟游诗人的少年在酒吧的一角讲述异国的故事,“‘恶龙’杜林从海上升起,阴影迫近,漆黑的毒云消弭天空,将魔物与荒芜散播至世界。”

        “喂喂,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龙吧!”有听众喝多了起哄,“吟游诗人……奇怪的自称,驻场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你倒是弹点更激烈的曲子啊!”

        弹奏之人尚且没有反驳,听得兴起的其他人就先一步将醉鬼拖走,“温迪先生,不用理他!您的琴音是我听过最洗涤人心的,在这听上一曲,可比喝酒要放松多了——可不要因为醉鬼坏了您的心情!”

        名为温迪的吟游诗人有着黑色的短发,双鬓各垂下一簇渐变蓝绿的麻花辫。

        他的服饰带着欧洲的艺术风,大抵是巴洛克吧,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亲切且柔性的浪漫主义。

        但最显眼的还是那件青绿的披风,和同色帽檐上别着的不知名三瓣花。

        听到旁人打圆场的话,温迪眯起那双如平静湖水的青绿色双眼,伸手拨动了手中的六弦琴“天空”。

        以蔷薇木打造,星铁为弦的六弦琴装饰美观。

        不仅在两侧刻着对称的花形装饰,还在一侧别上了与他发间相同的花,曲木中间更是镶嵌着绿色宝石。

        远远看着,简直像在发光。

        而琴弦拨动出的音色,更是瞬息间让听众沉醉。

        “没关系。”吟游诗人的声音清透而活泼,是和他外表年龄一般的年轻,“不过也是呢,故事讲到这里,也是时候唱一曲了。”

        作为全世界最好的吟游诗人(自称),温迪能将听过的曲子完美地复刻出来。

        现代的音乐配上古典的琴音,还有偶尔从少年口中哼唱的诗歌,组成了一场让人听之不忘的美梦。

        今日的演出结束,温迪向老板收取自己的报酬。

        “下次什么时候来?”

        “唔……如果老板愿意把报酬换成好酒,我没准会天天跑来。”

        “哈,那可不行,我可不向未成年卖酒。”

        “哈啊……都说了我只是长得年轻。”温迪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夸张地叹了口气,“没办法,那我只好向听众们索取‘打赏’了,比如觉得好听的就为我买一杯好酒?”

        “喝酒还怎么弹琴?”酒吧老板朝他打趣。

        “哈哈,那是老板没见过我边弹琴边用嘴咬酒杯喝酒的绝技!”

        温迪的性格相对随和。

        如果他想和人打好关系,没有人会拒绝。

        不过这样的他,也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我的上司有意向要见你。”老板见他准备离开,压低了声音,“他对你说的‘故事’很感兴趣。”

        如风般自由的吟游诗人回过头。

        他看着帮助自己颇多的酒吧老板,只是露出抱歉的笑意,“诶,这样啊,但还是下次吧~?”

        少年的嗓音有些微妙的雌雄莫辨,但仔细听的话还是能辨别出是男声。

        “反正没几天,我会再来的。”

        温迪是不在意酒吧老板背后的势力吗?

        当然不。

        他清楚这家酒吧的不同,所以刻意选择这里作为自己演出的地方。

        不过——

        虽然背景强大,但不足以让他改正自己的小毛病。

        简单来说,演奏完的温迪只想摸鱼,不想做正事。

        哪怕找他的是他原本就想引诱上钩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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