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蹊跷
用一种超现实的词汇指代这场遗产引发的战争吧。
——龙头战争。
今天是龙头战争开始的第六十天。
持续了两个月的混乱仍在继续，横滨所有的黑色组织已然下场。四大组织仅剩其一，其余知名的老牌势力更是大多被灭，连话事人都所剩无几。
所有身在横滨的人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即便有官方再三的保证，横滨人也不敢当真，只是在表面上装出了正常的作息。
说不好到底是天灾撼动人心，还是人祸更使人胆战心惊。
只是奔着港口贸易而来商人知道，原本在魔龙威胁下恢复元气的横滨，在又两个月后的现在已经不适合他们（一般商队）的驻扎了。
即便官方出面消减了税收，这些商人也在事态失控前离开了这座城市。
——这时候，没有退出横滨还能维持贸易的凝光，便显得更加特别了。
“问我为什么不离开？”听到有同行问自己，凝光带着神秘的笑意回答道，“若拥有一个能凭凡力击败冥海巨兽[1]的友人，又何惧现在的‘人斗’呢？”
说的便是近月来常能在海岸边看到的某艘海船的主人了。
大批商人的离开让横滨的官方头疼，但凝光不走更让他们如鲠在喉。
然而不等官方再一次试探，凝光率先出招了。
“这些是kk商会没来得及转移的走私物品。”
三日前，横滨官方一直想要打压、却抓不到把柄的走私集团kk商会因龙头战争的影响被卷入事件，首领意外惨死。
群龙无首的组织马上乱成一团，副首领与其余元老更是起了独吞组织财产的念头。
可不等他们内斗完，也不等属于商会的财产改名换姓被转移走，kk商会便又一次被针对性地打压、所有资深人物被打包送到了相关警署。
而官方调查之后发现，动手将商会组织成员从公海拦截、遣送回横滨的，就是凝光和一直与她相伴的船队。
现在，忽然出手又主动交出财富的凝光再度光临异能特务科。
比起第一次被请来做客，现在的凝光显然占尽了主权——因为放在特务科成员面前的，就是这份虽然不及“遗产”、但也丰富到官方无法拒绝的商会走私名单。
且这次，凝光并非单纯以富商的身份，更作为华国默认的协作者坐在了谈判桌。
“这是一场意外引发的战争。”
身份带来的改变让凝光不再顾虑地挑着烟杆，虽然并未点燃，但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显示她的轻松。
将烟杆转动半圈，凝光示意随从将缴获的走私品仓库的钥匙拿出、放在了这份名单上。
而后她偏头、视线划过屋内几处隐蔽的监控，这才对上了接待者审视的目光，“不论是贵方还是我国，都不愿意看到争夺再度升级。”
“这些物品用以‘打点’。”
“如果贵方不小心‘遗失’的‘王牌’失控，还容许我做一些微小的反击。”
龙头战争开始了六十天，足以让收藏家“白麒麟”的名声扩散。
“你这是威胁？”
“不。”凝光微笑的表情未变，语气依旧平和，“只是身为‘商人’，提前做好对应的风险评估与止损措施罢了。”
“横滨曾经风险与收益并存，而如今显然风险大于利益……高木先生，我想横滨这座城市已经承担不起商业衰落的后果了吧？”
负责接待她的高木彬光脸色并不好。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打交道让他对凝光的行为有了一定的预想，他心里虽然对凝光嘴上说着友好合作、实际态度强硬有些不满，但还在能够忍耐范围内。
毕竟，无法否认她说的是实话。
“我可以给凝光小姐临时的‘特权’。”高木彬光捏了捏鼻梁，咽下了提到嗓眼的疲惫，“作为交换，你不能再主动参与‘战争’，关于‘遗产’……我也希望贵方知道，这是横滨内部的事情，与他国无关。”
“这是自然。”
异能产生的契约覆盖了原本的白纸。
双方在各自的位置签下了姓名，印上了异能自带的公章。
签字时，高木彬光心绪浮动。
等签完字，他更是保持着面无表情，不想让凝光发现自己脑子里的各种负面情绪。
他觉得“白麒麟”就是个弊大于利的麻烦，而下令关押“白麒麟”企图让他为自己做事的高层更是愚蠢透顶。
可即便早在心里骂了他们无数回，这些发泄也不能改变异能特务科亲自酿成灾祸的事实。
最令他感到心累的，是这次意外是异能特务科内部的失误。
不出意外，在事情结束后被问责的，也是异能特务科。
想到自己现在做的工作本质就是在给同事、不，是给那些没脑子的高层收拾烂摊子，高木彬光的心情更差了。
再回忆起这些天造成的无辜伤亡，他恨不得指着那些渎职者的鼻子骂。
可他也明白，即便当时换个人去看守还是会发生一样的事。而下令留下白麒麟的高层虽然愚蠢，却也是不能随意指责、放任其位置空缺的存在。
——那可是近年最接近超越者的异能者。
他们怎么敢把他当工具关押，确保留下他能放弃自尊为自己做事啊？
凝光不知道高木彬光心里沉重的想法，但她看出了对方的退让。
想到那五千亿，凝光的眸色微暗。
当然不是想要。
对于凝光而言赚取摩拉（钱）当然快乐，哪怕是一分也愿意花心思多赚一些。但瞬间带给她的快乐不足以让她放弃理智，以敏感的身份夺取这笔财产。
她只是觉得这笔钱或许有蹊跷。
没道理那些黑色组织为此争了两个月，却连这笔钱的踪影都没看到半分。
或许——
“凝光大人，谈判还顺利吗？”
女孩养好了的清甜嗓音，让凝光从深思中回过神。
彼时她已经离开异能特务科的地盘。
视线凝聚之后，她看到了特意在外面等着她的芥川银。
“还算顺利。”凝光用了较为谦虚的说法，随即扫了眼四周，又问，“龙之介呢？”
“还在擂钵街。”芥川银有问必答。
她停顿了会，才继续补充道，“我让哥哥在仓库看守，因为怕kk商会的几个漏网之鱼回来、坏了您的计划……这么做可以吗？”
“你做的很好。”凝光首肯。
虽然她知道kk商会的人被北斗打怕了，逃命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敢回去。但她的夸奖本来也不对事，而是对人。
因为过去只会以武力达成目的的兄妹俩，现在学会了动脑子和服从……虽然在计谋和大局方面还要再教导一些时日，可这种改变本身就是值得夸奖的事情。
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凝光让芥川银回去找她的哥哥。
最近的争斗越发汹涌了，好在凝光出手保下了一块不容挑衅的区域、用以安置芥川兄妹，以及其他发展的眼线。
现在她让芥川银回芥川龙之介身边，也是想着让正在学习开发异能技能的芥川龙之介保护芥川银一阵子。
“凝光大人准备去哪？”
如果是原本的芥川银，肯定不敢这么问她。
不过现在的女孩儿稍微找回了点自信，也褪去了那种让人扶额的小心翼翼，与凝光之间的相处虽然仍旧不变恭敬，却也多了几分克制的亲昵。
“去找能结束这场闹剧的人。”
多的话，凝光也没有再说。
[彩色的矿石堆满了整个仓库。]
[但最让人在意的并非这些价值连城的七彩矿石，而是在这些矿石之下、依稀能看到并不完整的“人类器官”。]
[初看上去好似少年误入了什么残害现场，但虹在片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敏锐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些断臂与残骸，都是未能制作成功、被主人丢弃的仿生人零件。]
[可即便是废弃品，卖到末尾数的街区也能有不菲的收益。]
[于是少年更清晰地意识到了。]
[展露在他面前的并非单纯的“战利品”，更是足以诱惑大多数人的金钱箱——以少年的家人与街区居民的血（性命）铸就而成。]
找到温迪的时候，凝光踏遍了三分之一个横滨。
“真是糟糕的场景。”她抓着被点燃的烟杆，却只是任由炊烟飘渺，模糊了她的眉眼，“虽然起因完全不同，但也让我想起了某些麻烦的经历。”
凝光指的是致使她做主让璃月与至冬断交的事件。
那时的她和伙伴们一起，抵抗了来自魔神残念的袭击，保护了她的国家与人民。
——和现在“内斗”的横滨自然是不像的。
但无辜的受害者发出的悲鸣与眼眸中的绝望痛苦，却是何其相似啊。
“是啊。”温迪倒是少有的没有笑。
他的目光注视着下方又一次结束的战斗，伸手拨动琴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保护了意外卷入战场、被战争波及，失去父母的幼儿。
“你不正是来结束它的吗？为此花费精力打听我的行踪。”
“温迪先生可不好找。”
“嗯？有吗？”风神停下了弹奏，却没有回头看她，“明明只要凝光小姐想，就能轻易找到我啊。”
这话听在她耳里，着实有些奇妙。
也不知道是温迪一贯的藏拙，还是他在一语双关。
自主行动的风神踪迹难寻。
与他的称号那样，他就像无拘无束的风，可以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
偏偏这抹看似自由无形的风，实际被人饲养在掌心。
任由谁看到现在的温迪，都不会怀疑他有问题，看出他和之前出现的自己有微妙的不同吧。
“如果有温迪先生的帮助，想必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凝光暂且压下那些思绪，按照写好的剧本说。
“——那笔财产的下落，您已经知道了吧？”
温迪闻言看了过来，少年的脸上终于重新染上了笑意。
那双青绿的眼带着恰到好处的稚气，却又饱含时光的沉淀，灵动且复杂到没有任何人能怀疑他并非真实的生命。
“诶呀？”他像听到了什么夸奖，又习惯性卖关子似地说了句，“被猜到了啊。”
或许是身为作者的某种后遗症。
这样的温迪，让少女不免产生了一些联想。
[虹侧头看向他制造的人偶。]
[和被震慑到的他不同，爱丽丝的表情自进房间以来就没有任何变化。她的脸上带着他曾说过“喜欢”的浅笑，就连看到她的“同类（人造物残骸）”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明明在日常的相处时，人偶的情绪都会呈现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
[不，不对。]
[这才是正常的。]
[因为在进入这个房间前他撤销了有关爱丽丝的设定，为了避免前区长在暗门后留下埋伏，他优先保证了她战斗时需要的数据。]
[爱丽丝并非人类，更不会有人类该有的情绪，所有的一切“正常”，不过是迎合她主人的命令需要的伪装。]
[这时候虹才迟来地想到。]
[一个拟真到与人类无异的人偶，还真是——]
“——真实到让人害怕啊。”
午后的书房，一心二用的少女吐出一道兴致盎然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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