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冤家路窄
隆虑公主听着卫子夫和郦苍两个人恭恭敬敬的请安,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听皇后说,平阳公主不止收了相关的琴谱档案,还不小心翻到了账册,昨晚上宴席散了之后就一起送交到长信殿了。
还是冉信查收的,那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只听太皇太后的,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窦太主说情都没用。
而且皇后陈阿娇有自己小算盘,救一个太乐丞劳师动众不值得,她的目标是卫子夫,等她从长秋殿做谱出来,不还是迟早要落到皇后手里么?所以陈阿娇并不打算告诉窦太主这些事情,也不怎么着急上火。
可是隆虑不甘心啊,她没有太多厉害的手腕,这么多年的经营,好不容易在宫里有了唯一的一个得力助手,还职位不低,没想到竟然在昨天折了。
她出嫁这么久,这几年才在陈家勉强过得舒心些,就是有了可以帮到陈阿娇的地方。可太乐丞不止帮皇后处理进宫的美人,还没少孝敬她。
查账……肯定查出来不少猫腻…
自己免不了都受责骂,那个太乐丞更是只能听凭太皇太后的发落了。
“怎么我听说你这个歌姬的名字,还在永巷的名单上呢?”隆虑公主冷笑了一声,语意森寒的说:“也不知道你能在长信殿呆多久?”
“哦,还有这个看起来手段不凡的琴女,功利心太重了说不定就影响你做出来的曲谱了,到时候不得太皇太后的喜欢,下场可能会更惨……”
卫子夫和郦苍对视一眼,觉得还是先沉默比较好,毕竟现在两人都住在长秋殿,隆虑公主估计骂两句出出气也就算了。
隆虑公主说了这么两句,看她们并没反驳只是恭顺的跪着,才没出够气呢!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她们出现在永巷附近,就猜卫子夫是眼红恩宠才来看看的,太皇太后肯定不知道。
不如就让她们受些苦吧……
随即扬声吩咐道:“本宫急着出宫,却偏偏带的东西太沉,人手不够,走不快。你们两个到后面去帮忙抬箱子吧,只要送到宫门口,本宫就不再怪你们了。”
卫子夫和郦苍有些为难,两人就这么跟着抬箱子去了,难保路上不会出现点什么意外,郦苍的手刚好,要是出了岔子,曲谱又要横生枝节,正在犹豫之间。
又是清朗低沉的一句阻挠之言响起
“且慢!”
卫子夫猛的回头看过去,夏日午后斜阳打过来,让她微微眯了眼,来人容貌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逆光下的伟岸身影仿佛神砥般的从天而降。
随着稳健的步伐在青石板上敲击出有序的节奏,刘彻在她和隆虑公主之间站定,正好挡住卫子夫惊讶的视线,宽阔可靠的背影像是带着某种魔力,散发出来的的安全感把她小小的一只,笼罩在羽翼之下。
刘彻没有了刚才的满面怒容,换上些和煦温柔的笑容,开着玩笑的说:“姐姐今日进宫,怎么只去看皇后,不来看看朕?只疼弟媳不理弟弟了?”
“哪有?陛下事多,本宫不敢过多叨扰,照顾好皇后,也可以帮陛下分忧。本宫愚笨比不得三妹跟陛下关心更亲密,所以和皇后亲近也是姐姐能为弟弟做的唯一的事了。”
刘彻听出了隆虑的怨气,将心比心,自己皇后那个德行,自己还能借口忙碌冷落不见她。但是姑姑窦太主常去隆虑侯府,陈蛟那个废柴的样子,姐姐却不能视而不见。
刘彻微微一笑,客气道:“姐姐哪里的话?朕不过是玩笑之言罢了。”
隆虑公主只随口告了一声罪说本无此意,就不再搭茬继续这个话题了。
刘彻看这么跟隆虑公主僵着也不是个事儿,思索了片刻凑近隆虑公主,压低声音说道:“这人是三姐送给朕的,还算是听话懂事,有些得罪到姐姐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朕知道姐姐这些年辛苦了,这些年事务繁杂,也好久都没私下聚过了,姐夫最近外面的事情多,难免惹姐姐不开心,回头朕都找个机会召见隆虑侯,跟姐夫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隆虑公主试探着看向刘彻,似乎在判断刘彻所言的真假,之前两个人都跟陈家的兄妹联姻,还能坐在一起吐吐槽,后来她迫于形势,只能逆来顺受的听丈夫和婆婆窦太主的,两个人就越来越生疏了。
如今不管是因为什么,刘彻要是可以出面替自己撑腰,自己就能多管管天天出去鬼混的陈蛟了。若是有娘家人撑腰,自己又何必总是放低姿态去讨好小姑子呢?
隆虑看着刘彻的郑重的点头,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台阶,说道:“她们两个破坏寿宴,本宫只是一时气愤才想训斥两句。既然陛下和太皇太后都不计较,还极为欣赏,那姐姐就也没必要做坏人了。”
“谢过姐姐了。”刘彻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喊孔立找人送隆虑公主出宫去了。
卫子夫和郦苍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给刘彻道谢,刘彻看着卫子夫乖巧的低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被风吹起几缕散碎的发尾,在空中划出些不规则的光影轮廓,让心里痒痒得很。
刘彻的拇指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轻轻地划过白皙修长的食指骨节,眼神里透着意味不明的复杂目光,卫子夫还没等从隆虑公主的惊吓中缓过来,就跌进了不知道何时会结束的无声的暧昧气氛,哪怕是不抬头,她都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在半分不错的盯着她。
半晌,刘彻听到了卫子夫急促的呼吸声,心中觉得好玩极了,心口一松,觉得还是别再让这个小姑娘心惊胆战了,才微微扯了步,转身走开了。
卫子夫看的刘彻走过了转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刚要转头跟郦苍比比画画的说自己快吓死了,就听到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本来应该无人的转角处响起
“跟上!”
卫子夫蓦然转头,看到那个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浮现着清清浅浅的笑意,她望过去的瞬间被好像被闪花了眼,怔愣在原地。
那仿佛看透了她的笑意如同长夜微光,温和而深沉,此刻卫子夫心里存在的所有希望和美好似乎都被他一个人吸走了。
刘彻看着她如兔子受惊一般的惊讶神色和瞬间变得惊艳的眼神,心里早就笑开了花,故意拖长了语调,又出言提醒了她一遍:“跟上~~”
郦苍第一个反应过来,拉了拉卫子夫的袖子叫她回神,两个人就远远的跟上去了。
一直到长信殿附近,刘彻脚步停了下来,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清了清嗓子,才拐弯往永寿殿的方向走去了。
郦苍和卫子夫远远的一礼,送刘彻和浩浩荡荡的人群离开了,卫子夫心中暖暖的,这…刘彻是特意送她回来的么?
郦苍心里倒是高兴极了,别看永巷一游很惊险,天时倒是信手拈来了,接下来就看卫子夫怎么安排地利和人和了。偏头看着卫子夫定定的望向刘彻消失的方向,她也拉长了语调,打趣的说:
“别看了~~~”
“人都走远了~~~”
卫子夫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羞得不行,跟郦苍嘻嘻闹闹的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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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卫子夫跟郦苍正在试新曲谱的初稿,就听一个小黄门奉冉信的命令,前来告知太乐丞被查处贪墨,即将被押往太常令丞处定罪受罚。
小黄门压低声音对郦苍说:“冉姑姑说,若是二位想见一面,可以现在去宫门处等待。”
郦苍谢过之后,犹豫的站在门口,向外望去,半晌还是打定了主意,拉上卫子夫一起往宫门处走。
等卫子夫打点好押送的黄门,就退开来,想给郦苍和太乐丞留下了可以说话的空间,郦苍却拉住她不让她走,“以后我的故事,你都可以听。”
卫子夫握住她冰凉的手,鼓励似的冲她笑笑,在一旁闭口不言。
郦苍看了太乐丞半天,才缓缓开口:“说来挺讽刺的,你想留在宫里,如今却必须出去定罪受罚;我…想踏出这个宫门,却要留下好几年。”
太乐丞这几天消瘦不少,神色散乱,面容枯槁,在郦苍的脸上探寻了半天,见她不似作伪,才试探着问:“原来你之前就想出宫?”
郦苍点点头,太乐丞露出个自嘲的笑容,他有些想不明白的事,现在都明白了。
自己没有白交她这个知己,郦苍心里还是念着旧情的,其实那个赌约是给他一个机会。
若是自己受激潜心钻研曲谱,自己贪墨的事情郦苍就不会说出去,让他自己做谱就是在变相激他奋发图强吧?想帮他找当初学艺的初心?
太乐丞笑出了眼泪,满目悲凉,早知如此,如果他没…会不会…
可是哪有如果?
他之所以那么欣赏郦苍,又那么忌恨郦苍,就是因为郦苍身上有他一直向往的从艺的纯粗和追求,那种东西太美好了。
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真正讽刺的是两人相处中,惺惺相惜的学艺初心,自己的那一份,在一开始就没纯粹过,他的学艺初心就是为了往上爬,为了更好的生活,可这就错了吗?
他家中无依无靠,不靠自己的本事去换想要的东西,靠什么呢?
一切走到今天,就是他一个人的错吗?隆虑公主呢?皇后呢?自己为她们做了多少事,如今出事该牺牲他,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郦苍淡淡道:“量刑而罚,你不冤枉。”
太乐丞身形萧索,神色悲凉而麻木的回身站定,双目不自觉的落下泪来,却执拗的用复杂的眼神盯着郦苍,语气带上些不容忽略的讥讽,开口问道:“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
郦苍看他这个样子,眼神透出满满的失望,半天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一句话都不愿再说的回身拉着卫子夫就走。
“你…”卫子夫感觉郦苍好像哭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快步跟上她。
若是此时从高处俯瞰长乐宫,就能看到卫子夫和郦苍两个小点,越走越快,离被推搡着出宫的太乐丞越来越远,那行走的路线,就像两条相背而行的射线,一旦出发,永不相交,永不回头。
起点在一起,终点却背道而驰,这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
唯有此刻相握的手,不再冰凉,分外柔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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