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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柳暗花落


有时候配合,是同进同退的默契,有时候配合,是你前我后的习惯。

        就比如,二次远出定襄的大军拉进大漠后,不管那边的骑兵是如何的尘嚣千里、声动如鼓,未央宫反而前所未有的淡定了下来,淡定到让人觉得连数云彩飘过几里都分外的有激情。

        而卫子夫更是头一次感受到了做事要趁早的便利,几个数得上名字的人,不是在养孩子,就是在准备生孩子,还都是头一次的兵荒马乱,反而让她一个人悠悠闲闲的陪着刘彻。

        外面半阴着天,大团大团的墨蓝色积云像是卫青口中交织错落的黛色山脉,纵横伸展,像是大地缓缓起伏的心跳。刚刚下过一场急雨,不远的天空上竟一浅一淡出现了双彩虹,卫子夫半看不看的瞄着《九章算术》,一会抬头看天,一会低头瞅两行。

        没办法,她其实看不太懂,只能把刘彻偶尔讲过的一些东西,稍稍弄明白个意思,而且一看张苍的著作就都被翻出来了,就知道国库肯定是有些告急了,也不好意思在宣室殿噼里啪啦的算账惹他心烦。

        “陛下?”卫子夫盯着他看了好久,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平阳公主传信想和离的事情,都三天了,咱们今天能有时间议一下么?”

        刘彻头都没抬,更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神色,照旧翻拣着一摞摞的奏报,随口答道:“朕觉得这件事,你还是等曹襄回来,跟他一起商量吧。”

        卫子夫有些着急的上前,又怕弄乱了他随手摆得乱七八糟的奏报,只能远远站着,追问了一句:“陛下,是姐姐主动来说想回来的,这么些年,她头一次跟我说她实在过不下去了,并不是家常的抱怨,你抽空重视一下好不好?”

        “朕知道了,可曹襄现在人在大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他分心吧?”

        卫子夫头一次对自己的表达能力产生了质疑,略拔高了声音,探身去够他的袖子,说:“陛下!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吗?这件事根本不用和曹襄商量,他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母亲呢?我也没说现在就要和离,只是想早一点接回姐姐,哪怕是借口来长安看看侄女侄子都行了,早一天回来,她不就少受一天罪吗?”

        刘彻被她拽得有些不耐烦,扔了笔,冷着脸道:“朕说过了,要再商量一下,现在没有时间。”

        “陛下只要点个头,我来做这件事,根本不用”

        “不用什么?”刘彻气道:“你以为公主就可以去留随心,想嫁谁就嫁谁,想和离就和离吗?就像是张侯,朕不下旨意废了侯爵之位,他怎么能如你所愿的跟朕的姐姐和离?”

        外面的闷雷恰到好处的“轰隆”一声,直接砸进了她心里,卫子夫松了衣袖,上前几步,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刘彻继续心无旁骛的批复奏章,气就不打一出来!自己好心好意的提他姐姐着想,还反过来说是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自己,还什么叫,如自己所愿的和离?越想越生气,总觉得不怼回去就不舒服,终究是赌气道:“陛下若是觉得我对南宫公主的处置太过了,也可以不同意啊!什么叫如我所愿?我可没有想过随便废人爵位。”

        刘彻嗤笑一声,扔了竹简,歪头看她,用如黑云压城般沉沉的语气说:“这么说,你觉得张侯被废,是朕任性随便之举了?”

        卫子夫一噎,怎么这人跟小孩子耍无赖一样,自己哪有这个意思,他自己误解了就立刻给人脸色看。要是往常,她也就软了态度,换个方式说了,也就不会起冲突。可一遇到身边人的事情,她就压不下那股劲儿,“我没这么说!陛下有理有据,桩桩件件的罪行列的分明就是早盯上了,我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又何必来说是为了我呢?”

        刘彻抿了抿下唇,低下头去:“你要不回去吧,最近言乐来朕跟前服侍的时候着凉了,你去看看她吧!”

        “”哼!走就走!卫子夫气呼呼的转身就往门口去,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办,不用这么三番两次的求人,她不能轻易出未央宫,其他人还不能出去么?

        刘彻怎么能猜不透她的小心思,淡淡的警告道:“别刚安静下来几天,你就沉不住气,有时间你还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

        卫子夫停住脚步,转头疑惑的问:“什么为什么?”

        “她本可以不用去封地,但是当初是姐姐自己主动走的,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不是说想到处走走”

        刘彻不经意的背转了身子,装作找东西的模样,一边状作随意的跟她说:“想不明白就听话,别什么都管,你自己跟陈掌还没掰扯清楚呢,就别管家里这些小事了。”

        这么说还是她多事了?也不知道这是谁亲姐姐的事情,卫子夫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怼他,一甩袖子走人了,坐上了轿辇还在一个人叨叨:“也不知道陈掌怎么就得陛下看重了,三番两次替他说话。”

        郦苍在旁边猜:“也许是能力不错吧!陛下一向偏爱有能力的人,多少出些格都可以原谅的。”

        卫子夫半笑着斜眼看她,说道:“你也挺有意思的,之前用他的时候,你眼睛一点不错的盯着人家。现在我不用他了吧,你又帮他说话。”

        郦苍一脸骄傲,心情不错的回答:“是皇后告诉我,不要先入为主的让偏见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要一视同仁,我才有此谏言的。”

        “行吧!”卫子夫赞同的点点头,“看在我教导有方的份上,明天让姐夫进殿来坐坐吧!”

        “姐夫?”郦苍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卫子夫,一旦下了决定,还真是对谁都狠得下心,“那明天詹事陈掌休假一天,奴婢去请您二姐和姐夫一同进宫来说话吧!”

        亦步亦趋跟着的瑕心,听着这番对话,似懂非懂的晃了晃脑袋,然后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在她身后,双彩虹渐渐散去,消失不见,只剩了聚集得越发密集的墨色积云,慢慢盖在了长安城的上方。

        站在宣室殿门口的孔立,敲了磕磕绊绊的小黄门一个脑嘣儿,“笨蛋玩意儿,要你何用?陛下吩咐你送个斗笠,告诉皇后早些回椒房殿的事你都办不好,找不到人,还敢回来?”

        小黄门生怕被责罚,头越缩越低,磕磕绊绊的回道:“走走走错地方了,我也不知道皇后去的是长乐宫的方向啊,拿着东西到椒房殿的时候扑了个空,那边的景福姑娘也不知道皇后去哪了,我只好先回来了。”

        孔立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他一脚,也怕惊动刘彻,小声训道:“废物!还不赶紧去长乐宫!皇后肯定是去看言乐公主了!”

        被训的小黄门半瘸着左腿一溜烟的跑走了,旁边围观的小黄门一脸谄媚的凑上来,奉上热茶,道:“您不必动怒,总之陛下的关心是传达到了,皇后身边的那些人总不会真让皇后淋到雨的。况且,陛下刚跟皇后拌了两句嘴,这会儿说不准是顾及着大将军在外辛劳,才安抚皇后的,这件小事估计根本不会传到陛下那里。”

        孔立回头瞅了一眼殿门,见掩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笑着把茶盏递回给他,然后反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谁给你的胆子偷听!还敢来我这里妄图揣测上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谄媚的小黄门被打得一愣,下意识就往地上跪去,不住的道:“奴才错了!再也不敢了,您高抬贵手!”

        孔立可没那么宽容的心情,直接喊人拖了下去:“罚入暴室,按宫规处置!”

        救命的呼喊声在出口的瞬间就被堵了回去,除了在地上留下浅浅的拖痕再无其他。孔立扫视了一眼四周噤若寒蝉的黄门和侍女,低声训道:“都把你们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别以为在这里多听了些道理和决策,就敢拿你们的猪脑子去推测贵人的想法!想一步登台为陛下分忧,就多听多看,一步不能错的办事,别妄图用那张只会吃饭的嘴去叨叨,不然,你们只会更惨!”

        “诺!”

        “都该干嘛干嘛去!”孔立尤不解气,但也不敢再嚷嚷了,只得在心里不住的吐槽:“见着些眼前的一步登天的人就眼红,都不知道仔细看看人家是怎么努力的,又是怎么把事做好走到陛下心里的。总拿些俗人的东西去揣测陛下,为了安抚大将军对皇后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是不是进了水,陛下用得着通过后宫去管前朝的那些人吗?要是治理天下那么容易,还熬夜干嘛,天天哄女人得了!”

        轰隆隆的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见大雨马上下来了,孔立赶紧叫了三个小黄门一起进殿,蹑手蹑脚的把几个大窗子都关上,然后燃了一半的烛火后,悄声立在一旁磨墨。

        就在这边挑灯夜战的时候,长乐宫却是热闹极了,言笑把言慧抱了过来,几个人玩了一下午,直到刘据做完功课,才把她放在榻上哄睡着,正等着颜八子那边来人接。言欢、言思和刘据都在榻旁的桌上一起吃着点心。

        言乐因为前段时间又寸步不离的照顾言笑,又去刘彻身边端茶递水的尽孝心,忙得实在有些累了,神色恹恹的靠在卫子夫怀里,望着窗外出神,偶尔不自觉的咳嗽几声。

        “你说你个小丫头,落水的是你大姐姐,受惊吓的是你张衿姐姐,人家养了几天就活蹦乱跳的出去玩了,你倒是病了。”卫子夫抱着她小小的身子,轻轻摇晃,就着微暗的烛光,跟她絮絮低语:“跟母后说说,到底是怎么了?原来一点不舒服都吵着要敬声来看你,这次怎么这么乖,老实的躺在寝殿养着啊?”

        言乐抓紧了卫子夫胸前的衣服,摇摇头,把半红的眼睛埋到她怀里,带着女孩子独有的软糯娇柔,低低的说:“没什么,他最近课业不是忙么,我怎么好总是不懂事的打扰人家呢!而且我就是想多跟姐姐亲近亲近,那天真的吓到我了,这些天你又忙前忙后的收尾处理,好不容易有机会,我就是想跟母后多呆一会儿。”

        卫子夫搂紧了她,轻轻拍着后背,哄道:“没事没事,小乐想跟谁呆着就跟谁呆着,这有什么呀!母后还怕你长大了都不喜欢黏着我了呢,整日里就跟着几个姐姐跑前跑后的,将来长大了,说不准又向着你弟弟,拽着自己丈夫给他选妻子啊,忙活我跟儿媳妇的矛盾啊,帮忙看侄子啊,也不回未央宫来看望我了。”

        “才不会,小乐最喜欢母后了!会永永远远的在长安陪着母后,不会像平阳姑姑一样跟着丈夫出去的。母后不要伤心了!平阳姑姑一定可以回来的。”

        “哈哈哈”卫子夫笑了,低头亲亲她额头,眼里化不开的温柔静静盯着不远处的孩子们,说:“我们小乐呀,平时看着娇嫩又柔弱,好像什么都害怕,可是真的有一颗体贴的心啊!你怎么知道母后心里一直惦记着平阳公主呢?”

        言乐静默半晌,似乎在努力的想一个合理的理由:“直觉吧,就像是卫伉哥哥说舅舅一定会打赢的,他说是从出发的那刻就感觉到结果了。虽然姐姐们说这是信任的力量,但是我觉得,不是信任,就是直觉,是判断!嗯,就像是我觉得敬声哥哥是个好人,并不仅仅因为我喜欢他,也因为我有嗯,我自己判断,判断他是个好人。”

        虽然话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是卫子夫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但并没有把这种突然的成长和思考放在心上,只是夸道:“原来小乐都有自己的判断了。

        “颜八子来了!”瑕心在门口把人迎进来了。

        卫子夫本想把言乐放开的,但她死活不松手,只好半抱着她下榻,等郦苍给她整理好衣服才往正座去:“怎么还亲自来了,多叫几个傅母看顾着抱回去不就行了嘛?”

        颜八子产后保养得不错,依旧是一袭白衣衬得人莹莹如玉,笑着行礼回道:“风大,她又是个爱睡觉出汗的,我怕她着凉,想着要是叫不走,我就在这里住一晚上了。”

        “行,那你去看看她吧,今天怕是有大雨,要是不回去就让元睿给你收拾个寝殿出来。”

        颜八子高兴的点点头,转身刚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冲郦苍笑笑,然后凑近卫子夫悄声道:“皇后,我斗胆说一句,若不是大错,就缓一缓和陈詹事的关系吧,上上下下都看着,何必让那些鼠辈平白惦记着裂缝,试试探探呢?”

        卫子夫往上托了托言乐,笑意不达眼底,客气的说:“看样子陈詹事办事真的很令人满意。”

        “皇后别误会,我只是羡慕而已,自从生产之后自己一个人学着养育孩子,才知道有一个可信重得力的帮手有多重要。皇后当初诚心帮我,我没办法领会,现在不过也只能多劝一句别轻易失去帮手罢了。”颜八子越说越低落,她自己是怎么都有分寸,偏偏就是没能力教好身边人。这段时间后宫里,多少人跟陈掌示好,明里暗里,自己都特意去看过,他都是坚决的拒绝。就冲着个,也值得自己替他说一句好话。

        卫子夫长又半弯的睫毛垂下半片阴影,整个人都软和不少,轻拍着言乐道:“知道了,颜八子也要多注意,人生还长,有些现在不懂的,将来不一定不懂。”

        颜八子心中感动,点点头转身去看小言慧了,原地站着的卫子夫抱紧了言乐,怔怔出神,她是该想个好的解决办法了,这么一直下去,平白让人看笑话可不成。

        到底是要酝酿一场大雨,最后卫子夫和颜八子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走的时候,也只是刮着小风,半个雨点都没飘下来。

        椒房殿杏花花瓣散了半院子,厚厚的乌云压下来,倒是像把一切的距离都压小了,卫子夫看着睡得正香的言乐,突然觉得这种天气倒是很温馨。大家都不愿意出去,缩在一起喝口热汤,在窗边燃几盏豆大油灯,或倚或靠,随口闲聊,倒是比好天气还让人开心。

        景福和瑕心两个小姑娘坐在茶水间里闲聊,“你说陛下可以把公事和私下的身份分得很开嘛?”

        景福乐了:“你怎么又想起这些了?”

        “就是今天听郦苍姑姑和皇后说话,感觉公职和私下交情是可以分开的,那你说陛下可以分开嘛?就像是如果陛下其实很欣赏某个将军,但是因为两个人想做的事情不能达成一致,那会最后会分开这种讨厌和喜欢嘛?”

        景福不由想起了父亲,丈夫和儿子的角色,他分开过嘛?或者说区别过么?长叹一声,她依然无法理解父母两个不管吵成什么样子,依然能没事的相处下去,于是回答道:“我觉得不能,或者换句话说,也没必要吧,就像是皇后,皇后不就是陛下的家人么,这个公私没办法分啊,不然当初也不会废了毕竟,谁都不愿意让不喜欢的人当家人的。”

        “你比我早进宫,那你说大将军呢?”瑕心又凑近了几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也是陛下的妻弟,你说陛下会分公私么?”

        “嗯”景福突然想想通了一般,“那你要说起大将军,我就明白了,这对的人啊,多一层身份,关系就多加一层,不对的人啊,就是身份再叠加,都是互相排斥的。”

        “哦”瑕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要是能成为你妹妹,是不是也就更亲密了?”

        “可以呀!”景福高兴的点点头,兴奋的喊“妹妹!”

        “哦~~”

        ”哦什么?要喊‘哎!’”

        “哎!”

        “嘻嘻嘻嘻嘻”

        ~~~~~~~~~~~~~~~~~~~

        第二天,陈掌来的时候是独身一人,卫少儿没来。

        卫子夫只是了然的笑笑,开门见山的说:“解释吧!”

        陈掌抿了抿嘴,坦然道:“事实如此,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是想求皇后谅解,我跟少儿的一片苦心!”

        “苦心?看来你这态度,跟前方战局倒是很贴合,去病封了嫖姚校尉之后,你也稳的下来了。”

        “不是,我若真是稳得下来,就不会去奏报张侯的过失了,最后以夺爵的名义和离,总比椒房殿下旨以私事申斥和离强得多吧!”

        卫子夫漫不经心的回道:“姐夫真的小看我,也高估自己,这个想法不是你提出来的,是我给陛下的台阶,愿意走下来的是陛下,你只不过顺手递了个扶手而已。”

        陈掌惊诧的望上去,见卫子夫和郦苍两人不动如山,疏离淡然,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怎么努力,陛下也只是半点赞同自己的意思都没有,联合今天这戏话,他突然想通了。原来,有时候自己汲汲营营的一切都抵不过人家的默契,费心半天只是跑腿的。

        “姐夫,我今天叫你来,是很多人说你办事得力,而我的底线,你经历了一遍,肯定就更加刻骨铭心,想来我们之间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陈掌一言不发,目光沉沉的看着卫子夫,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沙哑的开口道:“皇后要不是这么直白,这么狠绝,我是准备把一个秘密永远的守下去的。”

        郦苍微抬了目光,略带警惕的看过去,警告道:“椒房殿说话,可要慎重!”

        陈掌没有理她,只是从嘴里蹦了九个字出来:“去病的肠胃,不是意外!”

        “其实,我在卫青被绑架的那天,去过你们家里找少儿,可惜扑了个空。当时旁边的农户,一家人都被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侍卫请走了。我当时心中觉得奇怪,就上前去看,原来家里还剩了几个人,手脚麻利的把孩子抱进了冰桶,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虽然是春天了,但是天气还没有到要洗冰水澡的地步。本想阻止,却见那孩子抱着冰块呵呵的乐,妇人随手哄着他喂了颗药,他也好不设防的吃了,就以为是什么乡间的习俗。”

        !!!!!!卫子夫温柔沉静的面容,渐渐裂了个小缝,慢慢的轻轻的像是结冰的湖面被重力压过后,那支离破碎的冰纹,无限又迅速的散开,直到整个人都像是躺在了薄薄欲碎的冰面,神经不自觉的颤抖,但有理智竭力的控制着,让自己不至于昏过去,神思好像早已抽离,又仿佛还在,毕竟她自己还能感觉到呼吸都是清晰可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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